稿纸是昨晚来找他聊天的施万渝落下的废稿,估计是推翻重写,不然不会放在这里一天都不来取。
维舟顺势坐下来,拿起稿纸认真地看上面的内容,希望能找出其中一些要素。
这是贺笙给施万渝找来的一个故事,有真实原型,需要施万渝做改编,剧情要更加戏剧化,台词要有感染力。
施万渝没少写,可总是不满意。
维舟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遍,心里产生一些想法和见解,正想拿手机通知施万渝来找他聊聊,视野里突然闯进一个白花花的人影使放慢了他的动作。
他抬起眸子,不由得微微一怔。
魏昕洗完澡出来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令人惊讶的是,他是光溜溜出来的,之前的衣服被雨淋湿,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衣服。
毫无防备的魏昕在房间里转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转过头向维舟求助:“师哥,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维舟知道对方的生活习惯,心理健康,绝没有杂七杂八的念头,只是信任维舟,真的把他当师哥。
他正好也要找件衣服穿,于是放下手机,点点头:“我去给你找。”
不一会儿,维舟就从卧室里拿出一套短袖短裤给魏昕,还有一条没穿过的内裤。
魏昕抱着衣服,有点呆地问:“之前的旧衣服扔在哪里。”
“我来处理,”维舟指了指还在下雨的窗外,开起了玩笑,“赶紧穿好,再大的雨也挡不住高清摄像头。”
宿舍对面的整栋楼都被剧组租下来,大概率不会出现可疑人员。
魏昕笑了笑:“ 随便,我又不是什么红人。”
话音刚落,屋里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施万渝犹如一阵飓风毫无预兆地冲进来,直奔着工作台使劲,不过当他的视野里装进魏昕的时候,脚下及时刹车。
他张嘴巴愣住几秒,瞅一眼抱着衣服的魏昕,再瞅一眼淡定的维舟,然后又看向魏昕,最后一眼近乎狂野。
“打扰。”施万渝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又停下,颇不自在地停顿片刻,两手扒着门板,看着维舟手里的废稿欲言又止,“那个...算了,明天我再来。”
说罢,房门被关上。
魏昕不知道施万渝唱的是哪出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人的眼神特别古怪。
“渝哥是什么意思?”魏昕不慌不忙地往身上套衣服,实在不理解刚才的那一幕,“难道是...我吓到他了?”
这时候魏昕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裸|体带给对方的冲击力太大,他感到很抱歉,白净的脸颊上添了一小片玫瑰红:“想不到渝哥这么害羞,师哥,我要不要去道歉,刚才不是故意的。”
维舟用毛巾擦着头发,心思还放在新剧本上,一边看着稿纸一边云淡风轻的回道:“他自己也有,道什么歉。”
“哦。”魏昕稍稍放宽心,乖乖地坐在维舟旁边的椅子里,脸上是一副乐于从命的表情。
维舟把自己的手机推给他,让他留下自己的社交账号。
剧组群里的账号是魏昕身边的助理,维舟不喜欢通过别人和朋友对话。
“以后常联系。”维舟说,“就算不在一个片场工作,我们还是朋友。”
“师哥!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啦!”魏昕高兴地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地输入一串号码,“有微博吗?我关注你。”
“没有,”维舟思索一下,“以后再说。”
魏昕找到自己生活中专用的手机,一通操作下,双方顺利地互加好友。
“师哥,什么时候去你家玩啊?”
之前提出的邀请,想不到魏昕当真了。
维舟明白为什么杀青之后还能见到魏昕,原来是想跟他回家。
也好,这部戏结束之前,他应该找个机会把人都拉拢到一起。
说起聚会和见面,维舟又想起另一个人。
“明天或者后天,我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时间,走之前一起聚聚。”
维舟边说边拿起手机,嘴上在应付魏昕,手指在有条不紊的打字。
他给沈飞发了一条信息:【看电影吗?】
第036章 036
早晨, 食堂里没什么人,零星几个用餐的员工因为关系不熟坐的很分散,十几排长桌几乎是一人占一桌, 没过几分钟, 又一个端餐盘的人走了,剩下的更少。
这个时间点剧组的人都外出拍戏,少部分的人留在宿营地做后勤。
维舟下午有约, 没有跟贺笙一起登船去更远的郊区拍摄,如果去了,今晚肯定回不来。他还有最后一场戏,要等进开发区之后才能拍摄。
就在食堂的人都要走光时, 施万渝端着餐盘进来了, 一屁股坐在维舟对面。
“昨晚愉快吗?”施万渝一脸贱笑,声音很低, 生怕被外人听见。
“很愉快, ”维舟慢条斯理地把碗里加冰的银耳水喝掉, 时不时抬眸瞅一眼好友,“你说的对,偶尔要释放。”
“哼,行啦, 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人嘛, ”施万渝觉得无趣的耸耸肩,想抓住维舟发窘的样子可真难,“我知道你跟魏昕之间没什么事儿, 他一大早就来找我, 兴致勃勃的讨论去你家做客,看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你俩是清白的, 不过呢...”
“别磨叨,”维舟淡声截断话头,“有什么事你直说。”
施万渝快速往嘴里扒拉一口饭,轻轻咀嚼着,整个上半身朝桌子压过来,尽管身边没人,还是用特别低的声音说:“维舟,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像你这种..呃..你这种..”
维舟头也不抬:“同性恋。”
“咳!我就是好奇,”施万渝看起来有点尴尬,眼里闪着八卦之火,“你看见魏昕那样的会不会有反应?我的意思是生理性,不是心理,就比如有些直男,我的意思是某些人。”
“别某些人,就你。”维舟嫌弃地瞥一眼施万渝,今天的他极其不给面子。
施万渝扯扯唇,贼眉鼠眼的环顾一圈后道:“好吧,假如是我的话,就算我对一个女人没感情,我不爱她,但如果碰到意外情况,可能会不由自主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维舟把餐盘里的食物和银耳汤全部消灭掉,稍微坐直了身子,用餐巾纸擦拭嘴角,慢悠悠地说:“我要向你普及一个知识点,同性恋不是见到一个男人就会有反应。”
“这个道理我懂,”施万渝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我是想知道,像魏昕这种瘦溜溜白花花的会是你的菜吗?你看了之后会不会有感觉?”
维舟的两只胳膊搭在桌面上,脸部向前倾,语气带点郑重的意味:“我对他那种身材无感。”
施万渝好奇的不行:“你对哪种有感觉?”
维舟眸光一闪,视线微低,扫过桌面上的餐盘。
藏在脑海深处的一些旖旎画面如云朵那样轻飘飘从眼前拂过,在心头挑起一丝涟漪,这种感觉不强烈,维舟让那朵云彩顺其自然地飘走,脸上平添几分清心寡欲的气质。
其实就算那种感觉很强烈,尤其是在早晨的某个阶段,他也不太想刻意的去控制,他从不以这方面为耻,这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没必要去抗拒或压制,释放出来就好了。
他面不改色地整理衣襟,端起餐盘抬脚走人,走之前撇下一句话:“能让我有感觉的人,你暂时不认识。”
...
...
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驶进市中心的桔园街。
桔园街头有一个著名的路牌,这座商业园不大,由两排三层小洋楼圈成长方形,中间的过道勉强可以通车,最里头是一栋独立的六层楼,晚上会亮起霓虹灯,闪烁着‘桔园剧场’四个大字。
路两旁是各种小馆和特色餐馆,有茶馆,也有仿美式乡村咖啡厅,还有小型舞厅,看上去年代感十足,颇有情调。
由于天气不好,阴天刮风,桔园里没什么客人,各家剧院或相生馆都关了门,只有几家餐馆里零星坐着几位顾客。
沈鸿把车子停在一家私人影院门口,熄了火,随时准备开车门下车。
后面的沈飞没有动作,微微偏过脸,带着好奇的目光透过车窗打量周围的景色,他知道维舟是本地人,似乎能从这些建筑里看见维舟年少时期的影子,真不可思议,这让他产生一种亲切感。
沈鸿为他开了车门,他从车上下来,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圈。
“沈总,我在这里等你吗?”沈鸿的话语里带着一点请求的意思,实则是想跟在沈飞身边寸步不离。
经过几次前车之鉴,沈鸿对维舟的印象越来越接近‘危险人物’,那简直是野生黑豹的化身,攻击性极强,他真怕老板一去不复回。
沈飞满不在乎,眼神自若又愉快,指着不远处的咖啡馆,说:“时间会有点久,你去那里等我。”
“好的。”沈鸿不会忤逆沈飞的任何决定,毕恭毕敬的妥协。
天气闷热,沈飞穿的较为随意,黑色短袖外面套了一件透气而薄料的防晒服,下身是同面料的宽松工装裤,头发自然散落在额头,他这身打扮看上去比开会时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私人影院不大,上上下下才两层,工作人员只有两人在岗,一问才知道,这家影院很少对外开放,几乎都是老板的朋友来观影,每间影厅最多坐五人,基本是两人位的VIP包厢,荧幕的大小是根据房间的尺寸设计,比不上大型影院的大屏幕,但观感极佳。
看场的男员工把沈飞带到二楼的一间影厅,是可以容纳五人的房间。
四周密不透风,没有窗户,但安装了新风系统,污浊的空气会排到外面,屋里不至于憋闷。
维舟早就到了,站在设备旁边选影片,上衣是白色的所以很显眼,头上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低,再加上他低着头,很难让人看清楚他的脸。
工作人员把沈飞送进来后就走了,顺手关上门。
影厅被几盏射灯勉强照亮,灯光呈灰白色,照在人身上有种冷然的气质。
沈飞看一眼腕表,确定自己没有迟到。
“请坐。”维舟语气平常的打招呼,用下巴朝一排座位指去,“随便坐。”
沈飞没有落座,而是往前挪动两步,观察屋里的环境,开口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上学的时候常来,”维舟选了两部新片,调成播放模式,“看见外面的桔园剧场了吗?”
沈飞点了下脑袋,表示自己看见了。
维舟说:“我小时候几乎天天去剧场看舞台剧,就是那时候喜欢上表演。”
“什么戏?”沈飞起了点好奇心,潜意识想多了解眼前的青年。
维舟走过来,很自然的坐在舒适按摩椅里,随手往旁边的空位一指,“沈总,离那么远,我说话你听得清吗?”
沈飞从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见他一脸警惕,维舟不免感到好笑:“怕我锁你喉?”
“.....”沈飞颇不自在地低眸掩饰这种情绪,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维舟旁边,好整以暇地落座。
他的目光在维舟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心底泛起一丝异样。
很明显,这次会面的氛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维舟的态度有所转变,但真正的目的似乎还没有暴露出来。
沈飞怀着警觉和亢奋的心情精明谨慎地观察维舟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节,很想窥探出点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别想那么多,”维舟再次展现了读心术的能力,目光直视不远处的荧幕,语气不冷不热,“今天请你过来就是看电影,没别的事。”
被人戳穿心事的沈飞并不窘迫,解开了外套的拉链,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回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小时候喜欢看什么戏。”
“改编的歌剧和莎士比亚。”维舟停顿一下,“后来迷上了《老景园》,是我们当地的老艺术家最拿手的节目,五年前去世了。”
沈飞说:“真可惜,我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