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辞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什么,并未回话,只是脚底用力摆起了枪招,动作行云流水,钪锵有力。身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总能巧合的躲过些明抢暗箭。
就在战局僵持之时,后院墙上忽然冒出许多身材高大,姿态稳重的身影,游青忙看去,瞧见拂剑拂袖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心下有些讶异,跟着他两的居然足有二十余人,且观察他们赶来的脚步,应该都是武力高强之人。
拂剑拂袖护在游青两侧,冲着退回来的傅砚辞抱拳道:“世子!”
傅砚辞抹了把额上的汗,回头看了眼被吓得嘴唇泛白的游青,把人抱紧在怀里,狠狠的冲着怀中人唇瓣上咬了一口,声音中还带着浓厚的杀意:“不是累赘。”
随后未等游青反应过来,冲着拂剑安排,语气很冷:“一个不留。”
拂剑手掌握住脖子,左右晃了晃头,轻轻活动了下筋骨:“遵命。”
随即大喝道:“世子有令,一个不留!”
“是!”
傅砚辞带来的人都是跟着他从小厮杀到如今的直属下属,个个在战场上都是以一敌百的存在,眼前这些府兵不消片刻便损伤大半。
林元生望着眼前的战局,一手持起背后的箭矢,架在深海沉银打造的弓上,冷冷的发出寒光。
鹿悠悠上前,好奇的在箭尖点了点,柔嫩的指尖乍然被划破了个口子,被主人毫不在意的舔去鲜血。
鹿悠悠满眼笑意:“刺史打算杀了他?”
林元生侧目看去,儒雅的长相被银色的弓箭衬的加了些肃杀的意味:“下头的人可都是我滇州的青壮,不杀头目等着我的人都死光吗?”
“弄这么复杂做什么。”鹿悠悠往箭头上撒了些药粉:“其实也不必你死我活,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聊开了就好。”
她拍了拍箭矢,用着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射吧。记得射游公子,这样成功的机会大些。”
林元生屏息,手臂肌肉崩的如钢铁一般坚硬。下一刻,指尖一放,弓箭发出一道破空声,刚好卡住游青一刹间露出的脖颈射去。
游青好似有所察觉,朝着这方向看来,冷白色的箭矢在他瞳孔中缓缓放大,未能来到他跟前,傅砚辞便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捞,堪堪躲过。
此箭的速度和力道都异常出色,箭矢的头部滑过傅砚辞的手臂,直接冲破衣服刮伤了那一寸肌肉,傅砚辞连疼痛都未曾感知到,不甚在意,还垂头询问游青如何。
但下一刻,傅砚辞便觉眼前一黑,浑身向前倒去,被游青眼疾手快的拥入怀中,眼神戚戚的看着陷入昏迷的男人。
拂袖在一旁注意到了那只染血的手臂,看见往外贸出的黑血神色凝重,双指合并在傅砚辞心口,大动脉等八大主脉各点两下,封住四下窜动的血液,以防毒入肺腑。
于此同时,林元生瞧见人以倒下,看向旁边一直在看戏的女子,开口道:“姑娘可要一起下去凑凑热闹?”
鹿悠悠饮尽手中的茶水,眼神放在他身上:“自然,不然真的就让那位爷毒发而死吗?”
游青正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但手却抖的不成样子,声线颤抖着:“林元生在那座阁楼上,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我就不信他不给解药。”
见拂剑拂袖皱着眉头,他声音大了些,竟带上了些傅砚辞平时的语气:“快去!”
拂剑拂袖对视一眼,拂剑咬牙站起,吩咐拂袖:“护住世子世子妃,我去抓人找解药。”
拂袖剑横摆在身前,应道:“嗯!”
拂剑刚欲抬脚,便看到林元生领着一名女子施施然的到来,他眼神一冷,就想提剑上去拿人,却被游青喊住:“他既然来了,便不用费力去抓了。”
游青把男人缓缓放在地上,俊俏的小脸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傅砚辞的血,一脸肃然的从怀里掏出那卷密旨:“刺史若交出解药,我可以把这卷密旨给你。”
目前为止,没有什么比傅砚辞更重要的了。线索没了可以再窃取,但若是傅砚辞出事……
游青强迫自己静下心神,一双眼睛冷冷的看向林元生。
林元生开口:“公子,可否同臣一人去他处谈话。”
林元生瞥了眼不知死活的傅砚辞:“不必担心世子,我身边的这名姑娘自会医治好他。”
游青斟酌片刻,想起为了护他中毒昏迷的傅砚辞,咬牙跟了上去。
“说吧,你找我有何事要谈。”游青捏住手下的护栏,眼睛直直的看着躺在地上接受着人施针的傅砚辞,自嘲道:“我不问朝政,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
林元生开口:“公子可能不记得了,幼时臣常常将您抱在身上教书写字,公子的天资着手令人赞叹,如今臣也不过是求世子一个忙罢了。”
他忽然捏过游青的下颚,见人被自己的力道弄的皱眉,才满意开口:“公子,您可否答应啊?”
游青吃痛,眼底浮现一抹水色,嘲讽道:“同你这种叛国贼打交道,我只怕会折寿!”
林元生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反而跟听到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叛国贼?这种国家值得谁忠?”
“老国公倒是忠心,结果还不是被先帝弄死了。就连勤勤恳恳的先生都被算计到如今。”他指着京城的方向嘶吼着:“臣也想青史留名,功过千古。但如今的大梁,它不配!”
第24章 世子心地善良?
游青问道:“你想做什么?”
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偷换军械,私藏矿场。其实答案早已明了,但游青却不敢去想。
自己被指派给傅砚辞,加上这一系列能够使傅砚辞和丞相作对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人计划着让天下大乱!
而游父的下马,赫然就是开启这场乱斗的钥匙。
林元生饶有心致的看着游青逐渐明了的神情,开口道:“公子,这荒唐的世界总归需要人去打破,但成大事者总得需要付出些代价。大事将成,先生功绩千古,公子也不必太过伤心。”
游青忽然失了力气:“所以……你和父亲背后的人是谁?”
他大脑飞速运转着:“先帝派了你偷换军械,却不灭口,是为了给幼帝桎梏丞相的第一条线。”
他方才瞧着府兵的兵器,尖锐处还泛着寒光,但滇州并无铁矿,更无处购买制作那么精细的铁器,想必到如今依旧在偷偷私藏着军械。王管事不过是吸引众人的一颗明棋罢了,谁又敢想这种行径他林元生一做就是四年!
“把我赐给傅砚辞,同时让他知晓国公之死同父亲有关,想必也会迁怒于我,偏偏父亲的弱点仅我一人,二者反目,无论结局是何,都能被你这颗棋子拌下马来。”
林元生赞赏的鼓掌:“公子既然都猜出来了,那臣也就直说。”
“按傅砚辞那厮的性子,想必知道我同军械案有关定然不会放过我。”林元生注意到游青看过来的视线,无奈的耸肩:“所以此番就是想公子能帮我求情,毕竟滇州没了臣,估计又会回到之前那副水深火热的日子。”
游青冷笑道:“放了你?林元生,你未免想的太美了。”
林元生又复言道:“那公子可能在朝中再找出一人接手滇州?滇州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些好日子,公子当真忍心见他们回到以前?”
游青握紧拳头,林元生说的没错,如今的滇州被治理的很好。更何况,天下不多时定然大乱,肯定也找不出第二人能有如此精力和才能治理滇州了。
但……
游青看着傅砚辞的身影,忽然就很无力:“那老国公和其他因为军械案而死的战士们呢?谁又来为他们的性命负责?”
林元生抱拳行了个歉礼:“等世子大事将成,天下寻到了合格的治理者,臣愿以死请罪。”
游青垂眸,神色不知,林元生便也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游青还是开口拒绝道:“我还是不能帮你。”
他抬手制止了林元生开口,又道:“傅砚辞有自己的心道和底线,我想,你亲自去跟他谈会比我求情要好。”
林元生皱眉:“但依着现在的场景,世子怕是直接提刀来砍臣了,怕是还未开口便被世子斩于马下……”
游青视线放到悠悠转醒的傅砚辞身上,见男人一瘸一拐的被人搀扶着走来找他,开口道:“放心,晚片刻杀你的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林元生:“这……好吧。”
不消片刻,房门便被人踹的砰砰响,游青赶着房门被踹开之前上去发开。
傅砚辞脚下一空,差点收不住力气,看到眼前是自家娘子,脚腕都差点扭折,硬生生诡异的转了个弯。
“嗷!”拂剑陡然被猛踢一脚,很是委屈的看向傅砚辞,却不敢开口询问,还得苦哈哈的跪地:“主子可有要事?”
傅砚辞难得的心虚起来,掩盖式的咳嗽两声:“咳咳,没事,就是今天天气好,踹踹人活动活动筋骨。”
游青好笑的上前,刚欲扶人起来,拂剑却跟见了瘟神一般倒退两步,满脸惊恐。
他还不想死啊!
傅砚辞看他那丢人样子就头疼:“还不快站好,跟爷要吃了你一样。”
拂剑连忙站好:“世子心地善良,奴才方才不小心脚歪了一下,才出此丑态。”
说完看向游青:“惊扰到了夫人,还望夫人赎罪。”
游青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他忍不住看向傅砚辞,拂剑平时得被这阎王折磨成何样,居然如此紧张。
但这事可冤枉傅砚辞了,他平素里只是臭屁了些,总是故意摆出副冷脸维持住自己的威严。奈何平时做事狠厉,长相又偏野性,一双薄唇不笑时便有些往下耷拉,平白露出一副凶样。
导致下属都很怵他,生怕这位爷一个不开心就拿他是问。好在傅砚辞这人重情义,拂剑拂袖这些人都是从小养在他身边的,在战场上也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主子,为了这几名侍卫身上负的伤也不少。
一番之下,以他这臭脾气倒是收获了不少人的忠心。
傅砚辞见游青也没放在心上,提了提力气,拔起剑就欲往里间那名伪君子砍去,却被游青止住了动作。
手上的剑被游青轻巧的拿下傅砚辞疑惑的看着他:“卿卿这是作甚?”
游青有些不自在:“傅砚辞,你可以晚片刻再杀他吗?”
傅砚辞颔首:“卿卿还有话和他谈?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此时林元生走了出来,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笑容:“世子醒了?可否请世子进来一叙?”
傅砚辞看到这张脸就烦,丝毫情面都不给,翻了个白眼:“没空。”
林元生:“……”
游青上前,对着傅砚辞那张脸总是有些心虚:“我确实有点事想问他,你愿意陪我一起进去吗?”
傅砚辞转念一想,也是,林元生这厮万一趁他不在伤了卿卿怎么办,遂跟着进门,还不忘贴心的把门关上。
随后也没看一旁的林元生,施施然的跟着游青坐下来喝茶。
林元生这才有机会开口:“世子,臣有一事相求。”
傅砚辞看他这副恭敬的样子,想都不想开口嘲讽:“这会又开始喊世子了?”
林元生:“方才情势所逼,不得已出手冒犯了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傅砚辞并未回话,正撑着下巴盯着茶叶发呆。
游青也不准备开口,他只说给林元生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还得看他自己。
林元生也并未在意二人的态度,如今事情败露,他也不能就止步于此,复又开口:“世子可曾看过那暗旨上的内容?”
傅砚辞不耐烦的开口:“啧,别总对着我说话,我进来只是为了卿卿。”
林元生坦然一笑:“世子夫妻二人感情深厚,但暗旨上的内容同老国公有关,世子也没兴趣吗?”
傅砚辞看向游青,见游青轻轻点头,拿起桌上摆开的暗旨一看。
面色由平静变得铁青,二人只见他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随后那张脸便浮现了极重的杀意。
傅砚辞冷笑一声,先帝倒是心狠,愿意用那么多人的性命换一个老国公,这得是怕到什么程度,甚至甘愿冒着败仗的风险把人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