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 第133章

赵晸一皱眉:要给我来装疯卖傻这招么?

他向兵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兵部尚书出列道:“陛下,如今羯人犯境,围困信安城,辰王殿下自请带兵平乱,如今康南王远在鄯庸关,不能配合调兵遣将,还请陛下奉请掌武令,暂时交予辰王殿下,以平国难。”

兵部尚书说话时,赵晟一直眯着眼睛,歪头抻脖子,一副耳朵不好勉力在听的模样。

人家话都说完了,他还是那副智障的样子。

“陛下。”樊星低声叫人。

“啊……”赵晟回神了,“好说,昨夜有神使托梦给朕,已经说明缘由了,掌武令朕带着呢。”

此言一出,连辰王都出乎预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掌武令不是不在他手上么?

赵晟自御阶而下,一瘸一拐到辰王面前:“掌武令重要,辰王兄可要收好了,用完一定完璧还朕。”

皇上离众臣近了,周围几位闻见他身上一股很浓的熏香味道,不似是他从前喜欢的幽隐基调,这味道张扬,尾调里又掩藏着一股怪味。

辰王更觉诡异了。

皇上与他对面而立,他只得躬身行礼:“臣遵旨,请陛下放心。”

跟着,光影一闪,他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他以为是掌武令,下意识接住。

入手触感奇怪。

看一眼——曾在战场上勇猛无双的王爷心要蹦出嗓子眼了。

手中哪里是掌武令?

那是真真切切一只人手!

断腕处还带着血。

“拿好。”赵晟笑眯眯的。

他说着话,还在四场八开的衣裳里乱掏,显然人手刚刚被他揣在怀里。

不等群臣看清兄弟二人当殿“授令”的勾当,那过于宽大的衣裳里又有东西滚落,浑圆的一团,好像是个皮球,“骨碌骨碌”眨眼跑好远。

“人——人头——!”不知是谁御前失仪大喊。

旋即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皮球”上。

那是个人头!

停在大殿当中,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定定瞪着殿门外的响晴白日。

又不知是哪个官“嗷——”一嗓子打破了沉寂。

满殿皆惊,蛤(fpb)蟆吵坑。

糟乱中,赵晟急向人头追去,腿不利索,自拌自脚一个马趴摔在地上。

他索性不起来了,深得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开始蛄蛹之精髓,手脚并用地爬到人头跟前,把人头抱起来,入怀深情款款地嘟囔:“仙官,昨日是你告知朕真相,又要与朕共赴巫山,今日怎么就要离朕而去了……”

话说到这,他如在无人之境,向那死人头吻了上去。

此时,已有臣子看清那脑袋是赵晟后宫一个以色恃宠的小郎君的。

离皇上近的数名官员更是闻见,皇上衣裳的香味底子里分明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日之后,辰王只得与都城武将匀称兵力,临时拼凑出一支不足两万人的队伍往信安城进发。

同时,“皇上疯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出邺阳,一道往信安去了。

第117章 桃李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 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信安作为一座独立城池, 从鹿角木到狼牙拍、火炮应有尽有。

羯人想在短时间内攻下信安是很难的, 所以只有围城。

数日前, 景平伐谋, 破了搁古对南晋的虎视眈眈;

眼下,李爻便伐交,彻底断了搁古与羯人莫名其妙的牵连。

搁古王室的成分是族和教, 都是大奴隶主, 蛮武杀伐、暴政愚民的手段非常直白,面对李爻这种打也不好打,耍心眼又耍不过的对手,委实挠头。

乱局一团中, 李爻硬气十足的国书起了作用。

大王子收信之后即刻亲自率兵在鄯庸关的羯军背后叫阵,要求羯人日落之前交出二王子奥单, 退兵离开鄯庸关外,否则就开战。

紧跟着,出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 羯人的数位带兵将领虽然奉奥单为统帅, 却不知道他是逃狱出搁古的。

眼下几人得知真相, 便知曾经两国约定的承诺必不能实现了, 单论兵力, 前有晋军, 后是搁古, 想都不多想即刻做识时务的俊杰,“哗变叛帅”将奥单踹出阵营, 扭头扯呼另做打算了。

大王子没有着急退兵,带小队骑军押着奥单推进到鄯庸关下,在那片曾经厮杀染血的土地上,列阵唱诵了一段经文。

他面对苍山穹空,控诉奥单此生造孽,为免来世孽与债同还,苦不堪言,要替他在现世造孽之处清还孽债。

他如当时奥单对待晋军将士一样,挥刀斩断奥单的小腿,在晋人的守城将官注视下,将一双人腿做成法器;让斥候到城下通知康南王和贺大人,说会命人将奥单困于王殿内,每日以自己腿骨制作的法器理奉信仰平息罪孽。

至此来看,大王子的心思实在比奥单深沉不知多少倍。

他关押奥单不下手并非是优柔,他是在伺机而行,等待时机,依照王室规则,做让族人难挑出毛病的应对。

天擦黑时,搁古退了,李爻松缓一口气,先令哨位、斥候各司其职,全力戒备敌人倒算,后半夜迅速重新排兵布阵,偷偷撤下部分兵防,整顿待发。

也正在这时,他收到了景平派人传来的信,信只有一页,写着“辰王已由都城出发,急行三四日便可抵达信安,依陪同大皇子付羯为质,羯也将于五日后派使节入城,与辰王见面。”

李爻心里翻个:短短两三天,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赵岐和赵依同时在羯人手里,岂不是把辰王和皇上通通拿捏死了?

他总觉得哪里奇怪。

再细看一遍,他发现景平写错了字,“皇”字下面的“王”被他写成了“玉”。

笔误么?

不大像是——李爻发散地想,依着测字来说,王路之上生险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军中牵扯心思的事情太多了,李爻拿着信坐下,安静把事情从头到尾捋过一遍,还是觉得景平和郑铮俩人绑一块儿、每个人只剩半个脑子,也做不出这么脑残的事。

再一盘算——松钗是跟着景平的。

“贺大人让你带信来,还交代了什么话么?”李爻问道。

信使躬身道:“贺大人怕卑职被羯人拦截,没有多言,只是让卑职告诉王爷,待到羯人入城的时,我军会以国礼想待,届时有烟火燃放,王爷不必过于担忧。宴国宾本该奉桃,意在吉祥、长寿,可眼下时机不对,城里只能找到李子,说是富贵团圆虽不牵强却总归是小气了。若是王爷能调配人手,烦请寻一寻桃子,才不败我礼邦之名。”

李爻愣了愣。

紧跟着笑了:李代桃僵让景平歪七扭八的一番解释,知内情的人倒一听就懂了。

五日之后,烟火为信……

李爻继续盘算:

臭小子想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么?

不过或许不需五日,我就会入城。

南晋周围四夷盘布,大规模的调遣兵将,风险还是太高了。去寻“桃子”倒是个很好的探敌虚实的机会。

羯人的围城之乱,最好依旧不战而平。

这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让常健代居帅职,自己带一万骑军和从江南折返回来的花信风汇合,借信安城周边的山林地势,跟羯人打开游击战了。

李爻整了大批的铜锣手镲,总是唱大戏似突然出现对羯人开骂。

知道的是两国打仗叫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边山匪要打擂。

起初,羯人一钓就上钩,李爻则诱敌入山林,打了好几场伏击。他东边骂完、西边骂,几次下来,歼敌总数有七千余。

但羯人暗亏吃多了,就学乖了,目的明确,全心死守住主路要塞,任你骂得再难听,敲得再花哨,我就在这生根发芽,绝不多追你半步的心,死尸不离寸地。

转眼两日过去,这天傍晚,李爻亲带一队人,拿着马粪做的土/炸/药芯儿,看准风向跑到信安城东侧敌军阵尾,一通狂轰乱炸。

风吹着硝石和被消化过的草料,铺天盖地。李爻隔着面罩都闻见那味道一言难尽。

他扔完“毒气弹”带人就跑,羯人被他闹得气急败坏,又一次派兵来追,可只象征性地往山林里追了数里,便不敢往前了。

李爻预料之中,带人回了深山的扎营地。

他山大王一样翻身下马,随手把马鞭扔给小庞。

“师叔,我在这都看见那边儿天上飘着屎,你一军统帅玩粪,浑身都是味,磕碜不磕碜,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破招是打哪本书上看来的?你要这么作的时候居然没人拦着?”花信风念叨他,丝毫不留情面。

李爻抬胳膊闻闻自己袖子:真这么大味吗?明明一直在上风口。

一边前锋营统领摇头撇嘴,表示:根本拦不住。

他笑着接茬:“统帅,我能申请抚恤么?鼻子都要失灵了。”

李爻在他帽盔上扇一巴掌:“呸,晦气,给老子重说。”

前锋营统领缩着脖子笑得更开了。

花信风嫌弃地看他:“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几次三番,他们意在围困,不会上钩了。”

“‘守城必立寨’,信安震后成了孤城,无寨可立才给对方可乘之机,我现在哪怕把寨立在山里,也是给城内官军坚守的底气,每日闹得越热闹,他们底气越足,”李爻挑眉毛笑,勾肩搭背把花信风揽到一边,毫不吝啬把身上的马粪味匀给他,“而且,只要我在这闹,羯人就能安心,我若是不闹了,他们反而防备更甚,以为我没憋好屁。”

攻守之间不同的心境,李爻吃得透透的。

花信风戒备地看他:总感觉你现在也没闷好屁。

“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要不要?”李爻压低声音问花信风,“顺便帮我探探风。”

秦松钗和蓉辉郡主已经在羯人营地待几天了,随行的千人骑军被圈在两里之外的营地内。二人带着谋刺羯人王上和大祭司的目的来,可来了之后,只与王上见过一面。

羯王年纪不算大,该是连五十都没有,从前耳闻他身体不好,此次见了才知实在太差。他见松钗时坐在榻上垂着帐,精神萎靡、词不达意,话没说几句竟然睡着了。

而那大祭司神秘非凡,根本不露面——连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闹不清。

动要伺机。

所以“大皇子”跟“侍女”非常规矩、整日老实猫在帐子里——挖洞。

羯人“贴心”地惦记着晋是礼仪之邦,念着即便是贴身侍女也男女有别,给二人安排的是个子母帐。

帐子两边各有门,中间被一条短通路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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