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受不了他了,快说说快说说,你们是怎么闹掰的?”
酒一杯接一杯递过来,红的白的黄的,程晁来者不拒。
有人看出不对:“不对啊程晁,你别干喝酒,倒是说说呀。”
“还能怎么回事?”程晁沉着脸怂了怂肩,“我劝他别总是和他弟弟作对,他就和我绝交了。”
“就这?”
“要不是你他从小到大身边怕是连个朋友都没有吧?怎么劝他两句他就受不了呢,他怎么那么恨他弟啊?”
是啊,程晁心想,要不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陪着,郁寻春哪里有朋友?
他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气谁都受不了,只有他愿意包容他,还总想着解除大家对于郁寻春的偏见,让他融入进来,想让他多交几个朋友。
结果每次他都把所有人搞得很难堪,程晁次次替他收尾,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就因为他和郁池夏有联系,他就那么狠心?十几年的情谊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怎么那么狠心呢!
程晁有些醉了,眼前总是会冒出郁寻春的脸,十几岁时候的,二十岁开头的。
郁寻春很爱往程晁家里跑。
背着书包,脸上带着笑,和家人打声招呼就钻进他房间。
霸占他的床,随意翻看他的漫画书,抱着枕头对他笑:“程晁你这儿真好,我在家都看不了这些书。”
他趴在书桌上,指着程晁的错题本:“程晁,这道题我都给你讲过两回了诶,你居然还能错?是我讲课的方式不对吗,那我今天换一个讲法,我必须教会你!”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他衣柜里钻出来:“哈哈,吓到了吧!不过程晁你为什么这里有一件我没见过的新T恤,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去逛街?”
他和程晁背对背坐着,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也要说话:“程晁,你妈妈怎么这么会烤小蛋糕啊?”
“程晁……”
“程晁……”
“程晁,绝交吧。”
“他是你朋友吗?”“现在不是了。”
砰——
酒杯在地上炸开的声音让喧闹的众人静了静,大家不约而同望向程晁。
他下了班过来的,穿上的西装都还没脱,夜场里人多,空调也开得足。
程晁感觉自己要被衣领勒窒息了,他扯着领带,人微微晃了下:“抱歉,我好像喝多了。”
林泽宇还在那边和人说郁寻春:“妈的,我今天下午遇到的时候就应该冲上去把他欠我这一拳还回去。”
他还惦记着自己下巴上被郁寻春弄出来的伤。
说完一抬头,程晁站在他面前:“来,打我。”
林泽宇:“你有病吧,之前聚会你非要把郁寻春带过来我都懒得跟你计较,现在人都跟你绝交了你还上赶着来给他兜底,你是不是贱啊?”
“你就不贱,你真当我不知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吗?你明明知道他和郁池夏不对付,他听不得,你还非要凑到他面前犯贱……”
“操!程晁你今天是专门来找事的是吧?”林泽宇酒杯一砸也站了起来,“平时我们说郁寻春什么也没见你吭过声,今天怎么就听不下去了?因为郁寻春跟你绝交了?他跟你绝交你朝老子撒什么气!”
其他人生怕他们打起来,一群人拉程晁,一群人拦林泽宇。
好好的生日被搞得一团糟,林泽宇一肚子脾气。
“你还劝他别跟他弟作对?真搞笑,老子在他面前提郁池夏那是老子看他不顺眼,你呢?要是老子朋友不喜欢谁,老子只会帮他撅那人的坟,而不是在他面前假惺惺地劝他别跟对方作对!
“活该郁寻春跟你绝交!平时圣父扮多了,是不是真拿自己当他的救赎了?你难道不知道郁寻春不想跟我们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群人都看不惯他,他来就要针对他吗?
“这会儿听不下去了,郁寻春又不在,你演给谁看呢?!”
林泽宇桌子一踢,骂了声晦气,转身走了。
今天很多人本来就是冲着他生日聚到一起的,纷纷看了眼程晁,也跟着离开。
一群人小声蛐蛐:“之前好像都没想过这些,但林泽宇说的好像也是哈?”
“可不是吗,明明跟郁寻春是朋友,还跟我们这群人凑在一起,他对郁寻春能有几分真心?”
“他今天一来就坐那里喝闷酒,不会就因为绝交这事吧?”
“我靠,还以为是郁寻春缠着他,结果是他离不开郁寻春?”
屋里人散了一大半,剩下几个都是和程晁关系更好点的。
见他被林泽宇骂了就一直杵那儿,说安慰他两句,结果一提郁寻春的名字就被叫滚。
本来也都是些受不了什么气的二代,脾气上来跟他对骂两句,转身就走了。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程晁一个人。
林泽宇的话就在他耳边响。
他想起上一次要带郁寻春去参加聚会时他的抗拒。
他躺在沙发上:“你爱和谁玩就和谁玩,我管不着,但你别拉上我,我不喜欢他们,也跟他们玩不到一起。”
他把书盖在脸上,不管程晁说什么都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他又想起很久以前,他和郁寻春坐在操场上,他坐在台阶上刷题,郁寻春挂在旁边的单杠上吃棒棒糖。
那天夕阳很好,蓝色的天,粉色的云,一团纸团砸在他课题本上。
“程晁,我看见你和李泽宇他们在一起,他们欺负你了?”
连人家名字都记不对。
郁寻春霸道又不讲道理:“我给你说李泽宇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是欺负你你记得告诉我,还有你不许和他们一起玩,知不知道?”
程晁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相互不对付吗?
程晁知道。
但他还想拉着郁寻春融入。
为什么呢?
因为郁寻春会妥协,郁寻春会为了他妥协。
因为郁寻春身边只有他。
他是郁寻春唯一的朋友,郁寻春痛苦伤心的时候,唯一能找的人只有他。
郁寻春怎么可能离得开他呢?
可郁寻春就是离开他了。
他只是想要劝郁寻春收一收脾气,他有错吗?
他和郁池夏私下联系不也是为了郁寻春吗?
他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酒一杯杯下肚,程晁白着脸,红着眼,他明明都是为了郁寻春!
楼下传来一阵欢呼,他走出包厢往外看,舞池的音乐一变,新DJ上场了。
程晁眯着眼睛望过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郁寻春。
可是郁寻春也会打碟吗?
而且他上场时,还和之前的DJ击了掌,做了交换的手势。
郁寻春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了吗?
那怎么可能是郁寻春呢?
那不可能是郁寻春。
但程晁的眼睛无法从对面的DJ身上移开。
一个半小时,他整整盯着对方看了一个半小时。
又有DJ上来换人,双方互动着交出了场地,原本的DJ退场,程晁下意识从包厢里跟了出去。
舞池里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好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前面的DJ也时隐时现。
程晁好几次都要抓住他的时候都被人挤开。
“小寻春!”程晁被人往后拨开,他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一激灵,前面那个DJ转头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在他眼前播放。
几个人挤出人群,也将程晁挤到身后,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扑过去挂在DJ身上。
慢放的画面突然就正常起来。
“小寻春!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吗?”
蒋洲双手按着郁寻春肩膀,使劲晃。
郁寻春被他前前后后晃得头晕,拉下口罩连连出声:“等一下等一下……”
宴青川长臂一展,把人从蒋洲的魔抓下解救下来,半勾在怀里:“这是人不是摇摇车,别给我晃坏了。”
“老宴,你搁哪儿捡的这么个宝贝,以后我们开趴体直接让小寻春来啊,DJ都不用找了。”
“公园捡的。”
“哪个公园,地址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
“郁寻春!”
蒋洲:“小寻春,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郁寻春低着头和老板发消息:“没有吧,我没听见。”
他看了眼宴青川,宴青川推着他往前:“快走吧,干完活该回家了。”
“郁寻春!”程晁又叫了一声,不断拨开挡住的人群。
前面的郁寻春明明就在一个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是他永远追不上,永远抓不住。
舞池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将他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全都盖住。
他看到郁寻春身边的男人凑到他耳边说话,看到郁寻春转头时眼角眉梢都是笑,一行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