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郁寻春如何拉黑,他总会换一个新的邮箱发过来,从一开始的询问,到后面的确认,再到说想和他谈谈。
一开始郁寻春看到他的邮件还会生气,现在已经可以无动于衷地放下手机,甚至都懒得把他拉进黑名单。
晚上宴青川回来时,郁寻春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刚洗了手,他将水弹到宴青川脸上。
宴青川笑着躲开,看到餐桌上尚未收拾的碗筷,奇怪道:“这几天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吃饭不等我?”
“你是小孩儿吗?”郁寻春说,“吃饭还要人陪?”
“当然了,”宴青川把他按在桌边,“我就是。”
郁寻春脸上不情不愿,嘴里说着还有工作,但屁股也没从餐椅上抬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宴青川,我们什么时候去跳伞?”
“想去?”
郁寻春点头:“没跳过,有些好奇,跳伞是什么感觉?”
“自由的感觉,”宴青川笑道,“你要想去,我们周末就去。”
自由的感觉。
郁寻春彻底被他吊起了胃口,晚上烧起来睡不着,就开始做跳伞的攻略,却发现感冒发烧时不能跳伞。
他也没有其他症状,应该不算感冒吧?
本来没把低烧当回事,郁寻春突然恨不得自己立刻好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太强烈,第二天白天退烧后,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复烧的迹象。
前脚放□□温计,后脚手机响了。
陌生的号码,郁寻春没有多想,顺手接起来:“你好?”
听筒内安静了一瞬:“大哥,是我。”
郁池夏。
郁寻春内心毫无波澜,语气平静:“抱歉,你打错电话了。”
他抬手要挂,那边忙道:“等一下。”
郁池夏报出宴青川家的地址,郁寻春动作一僵。
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挂。
郁池夏的声音还是那样无害,带着一如往常的讨好:“哥,我们能见一面吗?”
他在两条街外的咖啡店。
毛骨悚然之余,是无可言说的愤怒。
冷静。
郁寻春再三让自己冷静下来,困兽一样原地转了两圈,还是没忍住将手机摔到地上。
操!
操操操!
他抬手一扫,桌上所有的东西全被扫落在地。
下一秒,郁寻春冷着脸站起来,弯腰捡起裂屏的手机,出门前路过厨房,他甚至想进去抽把刀。
但他没这样做,他平静地出了门。
那家咖啡店离宴青川的家并不远,开车更快,几分钟就到了。
郁寻春一眼就看到了二楼露台上的郁池夏,后者趴在栏杆上四处张望。他甩上车门,郁池夏对他挥了挥手。
郁寻春没有回应他,抬脚上了楼。
楼上没有人,被郁池夏整个包了下来。
看到郁寻春,他笑得很开心:“哥,你来了。”
郁寻春站在桌边:“郁池夏,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他们家的新品,味道还不错,哥你尝尝。”他将咖啡推到郁寻春面前。
郁寻春无动于衷:“我问你想干什么?”
郁池夏探身帮他拉开凳子:“哥,你坐。”
郁寻春冷冷看他,半晌后自己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
他双手抱胸,离桌边也很远,郁池夏仿佛看不出他的防备和敌意,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郁寻春:“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我好像和你感情很好的样子。”
郁池夏捏着勺子,半垂着眸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金属勺偶尔撞到瓷杯璧,会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响声。
“我知道哥你不喜欢我,但我真的只是关心你,”他有些失落,“你一直不回家,也不在程晁哥那里,还换了电话,怎么也联系不上你,我真的很担心……”
“简哥也很担心你……哥,我和简哥真的没有什么,你能不能相信我?”
“我们,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眼眶发红,眼里含着泪,看上去委屈极了。
但这里既没有简司州,也没有程晁,更没有郁沛,他到底在做给谁看?
还是他觉得郁寻春会吃这一套?
郁寻春纹丝不动,连话都没说。
甚至他此刻,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
望着郁池夏的双眼毫无波澜:“然后呢?”
郁池夏一愣,桌下的手不由攥紧。
为什么这么平静?
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
为什么不对他发火?
“那……”他犹豫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郁寻春没有说话。
郁池夏却显得有些着急:“哥,如果你觉得我碍眼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搬出去,你回来吧,好吗?”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郁池夏跟着他站起来:“哥……”
“如果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些,那我知道了。”
郁寻春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和郁池夏说话,反而让郁池夏感到慌张,见他离开急忙跟上去。
“哥……或者、或者……你不想回家的话,我在港水区有套房子,你搬过去好不好?”
他亦步亦趋:“毕竟住在别人家里始终不方便,如果你不想在港水区也没关系,你想住哪里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发誓,不管你住哪里我都不会去打扰你的。”
“哥……”
郁池夏一路追到楼下,看到停在路边的车:“我的车也可以都给你开。你喜欢什么车?库里南吗?喜欢什么颜色?我可以立刻去买。”
郁寻春不想搭理他的,奈何被他抓着手腕不放。
两人一般高,但郁池夏骨架小,看上去比郁寻春要瘦上一圈,但郁寻春却挣不开他的手。
他紧紧攥着郁寻春手腕,因为用力指关节绷地发白。
他的触碰让郁寻春恶心。
他沉下脸:“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你最好放开我。”
郁池夏双眼微亮:“你生气了吗?还是你想打我,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
“滚!”
郁寻春周身一寒,感觉到手腕处的桎梏有所松动,立刻抽出手。
他拉开车门,两人拉扯一番,郁池夏拦着车门不让关,郁寻春根本不管他的手会不会被夹住,狠狠一拉,郁池夏却丝毫不松手。
他指背顷刻红肿起来。
那一瞬间,凉意顺着小腿一路缠到郁寻春腰间。
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郁池夏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隔着窗户和他对视,说出来的话像隔着水响在郁寻春耳侧,朦胧的,失真的:“哥,我们……”
等郁寻春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停在江边。
时间已经拨至几个小时后。
他的记忆出现了断档,当时自己究竟是如何摆脱郁池夏的,他丝毫想起来。
他怎么把车开到这里的,他也毫无印象。
天早就黑了,郁寻春愣愣望着窗外。
许久后他下车,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
他撕开烟盒,动作有些急切地将烟塞进嘴里。
郁寻春的脑子是空白的,他此刻什么也没想,但他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尼古丁好像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握住自己发抖的右手,视线落在腕间。
几道指痕触目惊心。
眼前闪过郁池夏手背同样触目的伤。
郁寻春屈指顶了顶太阳穴,又回到江边,在面江的长椅上坐下。
风灌进衣领内,冰的,抬头郁寻春发现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