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丛舟,你别担心,没事没事啊,你自己先乱了,回家了再看看。”
苏奕珩只能不断安慰陆丛舟,他现在状态太差了,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
“好,没事没事,霍北川可能去忙工作了,公司挺忙的。”
车子刚停下,陆丛舟几乎是飞奔着跑向别墅。
别墅的灯亮堂堂的,家里却没有一个人,他走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霍北川。”
“霍北川你在吗?”
陆丛舟楼上楼下看了个遍,还是没有霍北川的影子。
他无措地站在门口,他盯着成堆的礼物,突然想起来霍北川说装项链的盒子要保存好。
陆丛舟跌跌撞撞跑到礼物旁,从成堆的礼物盒里翻出装项链的那一个。
一个很小的项链,选了一个超大的盒子,陆丛舟晃了晃,感觉盒子夹层里有东西,他把盒子拆开,在最中间发现一本房产证。
房产证打开,上面是陆丛舟的名字。
给舟舟的家,想和舟舟一辈子在一起。——霍北川
家,是霍北川在合约里加的那一条,霍家永远是他的家。
滚烫的泪珠砸在彩色的卡纸上,他拿起来翻了个面,彩纸背面的字迹要更浅一些。
陆丛舟,我要食言了,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发现这个小礼物。——哥哥
霍北川,你想让我一辈子都不要发现,就不要说些暗示的话,霍北川是傻子,大傻子。
陆丛舟捧着房产证跌跌撞撞爬起来,抬手时发现袖口湿哒哒的,他看了眼,白色的衬衣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是血。
在堆叠的礼盒下,全是血。
陆丛舟呼吸一滞,眼前晕乎乎的,勉强稳住身形。
周叔、霍爷爷的手机都打不通。
又给霍北川打,铃声在沙发上响起,陆丛舟跑过去拿起手机,他才发现霍北川锁屏和壁纸全是他。
聊天置顶是他,背景是他,给他的备注是……小猫。
小猫,是霍北川最喜欢的小猫。
陆丛舟关掉手机,干涩的喉咙里像是塞了刀子,一点点滑下去,一点点把他劈开来。
霍北川喜欢他,比谁都要喜欢他。
对,顾宴,给顾宴打电话。
嘟嘟嘟——
接电话接电话,求求了,接电话。
“喂。”
“顾宴哥,霍北川是不是出事了。”
陆丛舟带着哭腔,六神无主,此刻只能抓着顾宴这根救命稻草。
“他肯定出事了,你们在哪,顾宴哥,你不能瞒着我,不能。”
“帝都第一人民医院,急诊。”
“好,我马上去。”
顾宴挂了电话,确实不能瞒着陆丛舟,如果真的只有最后一次机会,霍北川肯定想和他说说话的,不能瞒着。
陆丛舟之前让苏奕珩回去了,他让家里司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医院。
急诊室外。
陆丛舟匆匆赶到,他头发湿答答地粘在额前,衣服散乱,脚下穿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他看着泪眼婆娑的霍砚山,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不自觉掉下来。
“霍爷爷,霍北川怎么了?”
“顾宴哥,你说话啊。”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感冒发烧,没事的对不对。”
“周叔,周叔,霍北川没事对不对。”
陆丛舟抓着周叔的胳膊,他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可他比谁都清楚,是自欺欺人。
霍北川如果不是特别严重,根本不可能走急诊。
“丛舟,你冷静点,冷静点。”
顾宴不忍心看陆丛舟这样,忍着泪去把软成一团跌坐在地上的陆丛舟拉起来。
“吕医生在里面。”
本来他是应该辅助的,可他情绪崩溃,没有冷静到能上手术台的地步,只能跟着在外面等。
霍砚山形容枯槁,呆傻地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的是两份病危通知书。
“丛舟,你冷静一下。”
陆丛舟愣愣点头,他强撑着站起来,走到霍砚山身边拿起他手里的单子看了看。
半个小时连下两份病危通知书,陆丛舟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差点要呼吸不上来。
他眼底空茫茫地,如同阅读障碍,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霍北川要死了,世界上对他最好的霍北川要死了。
陆丛舟不能接受,之前还好好的,说好了要一辈子的,突然就要死了。
霍北川是大骗子,等他醒过来,就好好教训他,怎么可以骗他呢。
“丛舟,我知道你没有心理准备,但是霍北川的身体确实很差,他早就知道,我们也早就知道。吕医生是国内最权威的专家,他之前的检查结果说北川最多还有三个月,到今天,差不多就是三个月。”
“在家里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霍北川不想你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他说自己一辈子走不出父母去世的阴影,不希望你因为他往后的日子都不开心。”
“这些话我应该烂在肚子里的,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霍北川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没办法了。”
三个月。
所以,从一开始霍北川就是抱着一定会死的心在生活。签三个月合约不是因为新鲜感,是他知道自己三个月后可能就不在了,尽管如此,霍北川还是尽可能照顾他。
尽量,那次霍北川说的尽量,其实是告白。
他明知道自己活不了,还是暗暗喜欢他,不说出口是不想耽误他。
霍北川怎么那么傻,他怎么那么傻。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倒数,他掰着指头过日子,提心吊胆,可能随便一天都是最后一天。霍北川本来就可以不回应他的,只是因为,喜欢他。
能克制住的情感还是不够热烈。
陆丛舟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会耽误时间的,在喜欢霍北川的第一天就告诉他,喜欢他,只喜欢他。
霍砚山抹了抹眼泪,忍着悲痛轻声道:“顾宴,你把东西给丛舟吧。”
“北川的遗愿,我们得尊重他。”
顾宴闷闷地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份遗嘱,塞给陆丛舟。
“北川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还有他妈妈的嫁妆,在卧室的一个檀木盒子里,还有北川留给你的信。”
陆丛舟麻木地看了眼遗嘱,全部资产都留给他,公司也留给他。
霍北川是不是觉得他拿了这些能开心,以后能生活的幸福美满,彻底忘了他。
陆丛舟冷冷地笑了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遗嘱撕了稀巴烂。
撕碎的纸张沸沸扬扬落下,肩膀,头顶,再到脚背。
陆丛舟异常决绝。
“霍北川没事,不需要这个,他一点事情都没有。他会没事的,一定没事。”
“丛舟,你……”
“霍爷爷,霍北川没事,真的,你信我。”
陆丛舟握紧了兜里的十八籽珠,求菩萨保佑霍北川长命百岁,别说是毕生的福报,就是他的命都没关系,只要霍北川能好好的。
嘀。
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陆丛舟立马走到前面,他看见吕医生摇了摇头。
“霍总还有意识,只是很危险很危险,如果继续治疗可能连最后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可能就会好转。家属看看是什么意思,要继续治疗还是放弃告个别。”
“治,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治。”
霍砚山祈求道:“吕医生,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啊。”
吕医生点点头,在转身时陆丛舟忽然抓住吕医生的衣摆。他咽了咽口水,把苦涩硬生生咽下去。
“吕医生,你帮我把这个交给霍北川,你跟他说,陆丛舟送他的,他要是出不来,我陪他一起死。”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陆丛舟会这样,吕医生接过十八籽珠点了点头,也许激发霍北川的求生欲,还真是一个办法。
“丛舟,你何苦呢。你才二十三岁,等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好的人,你跟北川只相识了三个月,忘了他吧。”
忘了,怎么可能忘了他。
霍砚山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丧子之痛,他宽慰的话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陆丛舟低垂着眸子,泪珠砸在地上,他吸了吸鼻子坚定道:“霍爷爷,我没有开玩笑,是认认真真这样想的,以后都不会有霍北川这样的人了,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看似是三个月,其实陪伴了陆丛舟大半个连载期的黑夜。
他从文字认识霍北川,从细枝末节的小事里了解霍北川,从一次次相处中喜欢霍北川。
长这么大,陆丛舟一直觉得自己无欲无求,唯独霍北川,他是特别的,是他一眼能看见头的生活里唯一的例外,是陆丛舟想坚定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来这个世界可能就是为了霍北川,他要是不在了,自己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霍爷爷,可能你挺费解的,就三个月,真的会喜欢一个人到情愿和他一起死。可是那是霍北川,是我上天入地,都找不出来第二个的霍北川。”
他想和霍北川有个家,一辈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