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曦看了眼再没吱声的大伯娘,轻挑了下眉。
他自然是听到了她方才吩咐人做什么去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若是能将老爷子跟老太太叫来那便就更好了。
原身想要分家,但被别有用心的大伯给阻了。
眼下他闹这一场,若是能闹得称了原身的心,那就再好不过。
不过,他觉得东河锋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东河曦晃了晃手上已经昏迷过去的东河玉,眼里闪过一抹晦涩。
若是不允,那便闹得他允了便是。
他可是一点不介意。
正好为原身收拾一顿这府里这两年那些欺负了他的人。
后花园里,因着东河曦方才那一番动静,看热闹的人这会儿都安静的站在一边。满园被撞碎的花盆,东倒西歪的花卉树枝,也没人敢这会儿去收拾。
打趴在地的一干护院已经脸色难堪的爬了起来。
各个都不甘的看了眼东河曦,想到那踹在身上打在身上的痛,便缩在一边,不敢吱声。
以往五公子癔症发作时,还不等他们出手,二老爷跟吴正君便已经制住了人。
哪怕是不及时,也只有当时招惹了他的人被收拾。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癔症发作时的五公子。
也是此时他们才知,为何各房的主子都在谈及癔症发作时的五公子会是那般有些害怕的神色。
一个看着柔弱的小哥儿,打人的力气却是比他们这些大汉还要重。
当真是太可怕了。
***
墨书墨砚跑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自家小公子,见他无碍,但还是关心的问道:“小公子,可有哪里受伤?”
“哎呀,手背破皮了。”墨书赶紧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右手捧起来,心疼的看着白皙纤细的手骨节处泛着丝丝血迹的伤口,“小公子,疼不疼啊,我们先回院里将伤口处理一下?”
东河曦不在意的看了眼,“无妨。”
“对了,他们说的癔症是怎么回事?”
精神力的原因,院里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些人嘴里说的癔症,他自然也是听到了。
“这个。”墨书墨砚对视一眼,不知要如何说。
府里的人虽然惧着癔症发作时的小公子,但私下里也会骂小公子是有疯病。
小公子虽然不介意,但他们还是会避免在小公子面前提到癔症二字。
东河曦看了他们一眼,蹙眉,“怎么,不能说。”
“也不是。”墨书连忙摆摆手,挠了挠头看向墨砚。
他来侍候小公子时,小公子已经有癔症了。
倒是墨砚,早前是侍候三少爷的。
他更清楚。
墨砚道:“小公子你不足月便出生了,因此有些弱症,幼时时常生病。两岁那年,一次二少爷下学早,趁着老爷与正君不在,支开了看护你的人,将吃完药正睡得熟的你抱着去了他的院子,让他养的一头狼犬吓唬你。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只知等三少爷下学回来发现你不见了时,我们在二少爷的院里找到了满身是血的你。”
想起当时的血腥场景,墨砚到现在还有些后背发凉。
因此再开口时,清朗的声音都有些低沉了下去,“当时二少爷的院子里,到处是那头狼犬的残肢,狗血洒得四处都是,你就拎着还滴着血的狗头站在二少爷的卧室床前,见我们来了,笑得一脸的天真。”
东河曦闻言看向左手拎着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东河玉,墨书与墨砚也同时低头看过来。
墨砚抽了抽嘴角,因记忆引起的那股冷意被这画面弄得消失了,轻咳一声,继续道:“二少爷吓得脸色惨白的缩在床底下。我们将你带回去之后,你便一连病了好几个月,期间发烧不止,更是偶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老爷与正君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你是因着弱症,加之惊吓过度遂生了癔症。自那之后,只要有人刺激到你,你便会发作癔症,除了老爷与正君,便就只有三少爷与老太爷老夫人能制得住你。旁人但凡在此时招惹你,便就会被你不留情面的打一顿,其中二少爷与三公子,是挨打最多的。还有大夫人娘家来的几个表少爷表公子表小姐,也没少被癔症发作时的小公子你打。”
东河曦听完就明白了,这就是那些人为什么看着这个样子的他时,不觉得奇怪不说,反而害怕的原因。
他还在奇怪墨书墨砚为什么看见他这样半点异样都没有,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在。
他虽然不是很在意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能有正当理由不被怀疑成妖怪什么的,他还是更高兴的。
不过原身的癔症,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双重人格?
而且还是那种有暴力倾向的人格?
转念想到原身初次发作时的原因,他倒是也能理解了。
一个正在生病的两岁孩子,被一头狼犬吓唬,当时那么小的原身一定很无助吧。因此在求助无门之下,心里大概是希望有人能救他的。
而在无人来救的情况下,便只能自救。
所以就分裂出了一个武力高的第二人格出来保护自己。
啧,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东河曦左手晃了晃,看看,这都是报应。原身的癔症是这位的哥哥惹出来的,之后挨打最多的也是他们。
现在的他,又是被这个东河玉弄过来的。最后被收拾的也是他。
所以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人呐,还是要善良一点才好。
第6章
墨砚的话,让东河曦心里多了些想法出来。
盯着垂头昏迷的东河玉时,嘴角的弧度就又弯了一些。
这个是真的好人。
昏迷的东河玉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可怜的颤抖了一下。
***
东河曦三人这边的说话声虽然并没有多大,但因着方才他那番干脆利索的打人举动,这会儿后花园这片一时还处在被震惊的安静中,离得他不远的丫鬟小厮,自然是把他们三人说的话都听进了耳里。
如此就有人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看了一眼几位主子所在的地方,悄声耳语道:“晌午那会儿听馨兰院的巧姐姐说,五公子自打上午从池子里救起来后,便就失了忆,起初我还不信呢。”
哪里就有人落个水,便就失了忆呢。
“谁说不是呢,我也听香兰院的华姐姐说了,她去仁和堂抓药,听李大夫在跟郑大夫说起这事儿。她才知道五公子竟是因着落水摔了脑袋失了忆。”
几个小丫鬟小厮小心翼翼的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起自己听来的消息。
东河府主子多,侍候的丫鬟小厮就更多了。
哪怕是已经出嫁的几位主子,在东河府未出嫁前居住的院落依然是留有下人看守的。
有主子在的小院还好,担心被主子认为是在偷懒,一般无事并不怎么在府里走动。
倒是那些留守下来看院子的丫鬟小厮,平日里就喜欢在府里到处走动。
府里各房各院一有动静,最先知道的便就是他们。
五公子上午被三公子推进池塘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自打二老爷跟吴正君去世后,这两年五公子就没少被三公子欺负。
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哪曾想这次竟是摔个池塘就失了忆。
初初还有人不相信,眼下听着东河曦三人的对话,他们才想起了早前听说的消息来。
在东河府侍候的老人都知道,即使五公子癔症时有发作,但其实好了之后,记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眼下连自己的癔症都忘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看来五公子当真是失了忆了。”
有个小丫鬟担忧道:“不曾失忆的五公子,癔症发作时还能听老夫人他们的话,眼下五公子失了忆,你们说他还能听老夫人他们的话吗?”
方才大夫人吩咐人去叫老太爷老夫人的话他们也是听到了的,但眼下五公子失了忆,谁也记不得,当真还能听老夫人老太爷的话?
另一个小丫鬟不太确定的道:“该是会听的吧,虽说失了忆不记得人了,但到底那也是他的祖父祖母。”
其余凑过来的小丫鬟小厮都有些怀疑。
于嫣与王红萝在廊檐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戏还未完,她们自然不会急着走。
侍候于嫣的一个小丫鬟小跑过来,凑到她身边,轻声说了她从一旁丫鬟小厮那里听来的猜测,“大少夫人,你说,眼下五公子当真会听老夫人老太爷的话吗?”
她可没有一点担心,各为其主。
他们是大少爷博锦院里的人,自然便就与自家主子一条心的。
他们主子与大夫人那边不对付,他们自然也是不喜欢那边的。
眼下五公子失了忆,且癔症又发作。
旁人兴许还会担忧,他们可没有一点担忧。
无论是二老爷在时还是去世了,他们几个院里的主子可都不曾欺负过五公子。
这会儿听到这么一个猜测,比起旁人,他们可真真是打心眼里希望那是真的。
于嫣便将视线移向自家婆母,“娘,你觉得呢?”她还不曾想到这上面去,眼下一听,倒是也不确定了。
王红萝看了眼闲适站在池塘边的人,视线在他手上垂着头,显然已然昏迷的东河玉身上停了一下,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谁知道呢,且看着吧,此事一时完不了。”
想到早前听来的消息,王红萝一双凤眸里便闪过讥嘲之色,当真是播得一手好如意算盘。
可惜。
视线扫过那张在阳光下,越发漂亮精致的脸蛋,有些人,可不是那般好拿捏的。
邱婉不知道丫鬟小厮之间的猜测,此刻正焦急的站在原地,一会儿探头看看另一边有无来人,一会儿又担忧又恨恨的看向东河曦这边。
手里的绢帕都要被她扯烂了。
“醒醒。”东河曦可没有闲心去注意她,此刻正半点没有怜惜的使劲晃了晃东河玉,嫌弃的看了眼被沾上水的衣摆,一点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说道:“你可真是太脏了,把我新换的衣裳都弄脏了。”
墨书墨砚站在一边有点想笑,只觉失了忆的自家小公子有时候很会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