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落。
东河曦精神抖擞的醒过来,落日的余晖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冷气息铺满了宅院。
抻了个懒腰,东河曦简单洗漱后开门走了出来。
墨砚就在院内看书,见自家小公子醒了,赶紧放下书走过来,“小公子。”
“怎在院内看书,不觉着冷?”东河曦边说着边往顾君谦的院子走去。
墨砚:“谢小公子关心,未觉着冷。”
两人的院子离得并不多远,东河曦过来时,顾君谦正在书房处理一些事,见他进来,示意砚安将一边的椅子搬过来。“可休息好了?”
“休息得很好。”在椅子上坐下,东河曦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怎么,我见你神色不大好。”
进来就见到顾君谦俊脸上失了温和。
顾君谦给他倒了杯茶水,让进来的墨观去端些糕点过来,“可还记着早些时候宁哥儿那事?”
一口气喝完茶水,东河曦彻底舒心了,“是我俩初次见面那次?”
“对。”顾君谦又给他倒了一杯,“此次回来祖籍,虽说并未瞒着人,但知晓具体的多是顾府之人,原关于我的事情不该被身在丽水村的舅爷他们知晓,却不知为何被他们得知。当时我便觉着有些奇怪,上次书信回去,便就着人调查了一番,方才知晓我走之后,顾家旁支又起了争夺爵位的心思,因此才写了信回来,将我的事告知给了舅爷他们。”
“旁支争夺爵位?怎么,你们顾府主支无人了?”东河曦有些无语,即使顾君谦因着毁容残疾无缘朝堂,但继承爵位还是没有问题的。再则顾君谦还有个弟弟,上面还有堂兄,哪怕人家如今镇守在边关,但也并不是无人可继。
旁支哪里来的妄想。
顾君谦明白他的意思,与他说道:“顾家旁支是我祖父兄长的后人,曾祖母寡母辛苦拉扯大两个儿子,因着我祖父有念书天赋,曾祖母便一心想祖父读书出人头地,如此连带着大爷爷也为此付出良多。后来祖父高中,及至后面与祖母成亲,都不曾忘过这份兄弟情意,我祖母也爱屋及乌念着这份情意,帮扶了大爷爷一家许多。后来大爷爷早早过世,祖父总觉着是年少时大爷爷吃太多苦的因由,便对大爷爷后人多有回护。后来即使去了边关,也常写信回来叫我们好好照顾大爷爷后人。”
“我们便也念着这份情,又有祖父在其中嘱托,因此这些年顾府便对大爷爷后人多有照顾。只是大爷爷后人无能,无人有半点读书天赋,反倒是因着顾家的帮扶习得了许多纨绔作风。后面也不知如何想的,起了想要继承爵位的心思。早前有我在府内镇着,他们倒是安分,如今我出事,弟弟年少不支事,祖母又病着,我爹在朝内倒是厉害,对家人就显得温和了一些,此次我回来,他们后脚便就开始在上京城生事,甚至将我的事写信回来告知给了舅爷。”
这也是宁哥儿对他生出心思还大言不惭的原因。
“我大弟,也就是君玉,回信给我说旁□□边的大奶奶早些日子来顾府找祖母,不知怎的与祖母吵了起来,我祖母生着病倒无事,大奶奶却是被气病了。”顾君谦也不知啥心情。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奶奶都是没多少年好活的了,不好好在家享福,偏生要跟着那几个不成器的小辈闹,也不知为了哪般。
第70章
东河曦明白, 这不就是另类的拿着恩情想要道德绑架。“那大奶奶是你大爷爷的妻子?”
“是。”顾君谦拿出一张信纸提笔开始写信,并未避着东河曦,“大爷爷有四个孩子, 但前三个都是哥儿女儿,小堂伯是老来子,不止大爷爷两人宠着, 大爷爷尚在世时, 还让顾府人也得宠着。小堂伯被宠着长大,后院很是乱,他倒是没甚心思, 只想着拿银子快活, 倒是他所出的几个嫡子庶子心思不小。”
顾君谦一边写, 一边跟东河曦说着顾家的事,“顾府也并不是没有敌人,明里暗里的不少, 总有那么些个人会剑走偏锋。”而他祖父兄长的那些个不成器的后辈就是最好的对象。
顾君谦写得很快,话落,信纸也写满,搁下笔将信纸放在一边等着墨干。
东河曦右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若有所思, “纳征那日你依旧戴着面具,便是因着上京城的这些事?”
“嗯。”顾君谦拿过墨观端进来的糕点放在他手边, “只有让他们放下戒心,才能捉到把柄。祖父明年春季会回京述职, 也该让他知道有些人并不是你拿他当亲人, 他就会拿你当亲人,到底那个真正的亲人已经去世了。”
东河曦闻言嗯了声, 原身那家人不就是如此,“那你年节可是要回上京城去?”
算算日子,距年节也没多少日子了。
“是。”顾君谦抬眼看着他,拿了绢帕将他嘴角的糕点屑擦了,“小曦呢?届时是要回海安府城?”
东河曦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不回,我是被分家回来的,分家书上可是写明,除却祖父祖母,我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年节时送些年礼给祖父祖母便成。”
顾君谦微讶,随即歉然道:“抱歉小曦,我不知道。”当初墨观两人虽说去海安府城打听过东河家之事,但当时主要打听的是玉佩之事,对于东河家的家事并未详细打听。后来与小曦有了婚约,他也并未去探听他的家事。
东河曦:“这有何好道歉的,我又从未与你说起过我的事。”既然说到这里了,东河曦便就与他浅提了一下海安府城东河家的事情,“我因着磕伤头失忆,许多事都是墨书墨砚告知我的,自我阿爹阿爸去世,大伯一家就对我不太好,去岁边关又传来兄长追击北狄失踪,大伯一家便就对我苛待了起来,祖父祖母几番打击身体不好,也顾及不上我,我与堂兄起争执之下磕伤了头失了忆,得知这些后,我借此大闹了一场与他们彻底分了家,祖父祖母便将玉佩与东河村这边的田地等给了我。”
东河曦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也不介意给他说得更多,“我回来时,还在半途被人截杀过,以至于怀疑我阿爹阿爸的去世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顾君谦没想竟然还有这样的因由在其中,“小曦是怀疑你大伯?”
“既得利益者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东河曦往后靠在椅背上,“我自小被阿爹阿爸兄长等人宠着长大,鲜少接触这些事,以至于他们去世失踪后,我手上得用的人很少,即使有怀疑也只能一步一步来,雷叔组建了一支商队,我知他的用意。”
东河曦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除却我祖父祖母出事,亦或者我手上有了证据,我是不会去海安府城的。”
不是怕了那些人,是怕自己见到他们没忍住出手打死他们。
顾君谦垂目看着他,突然道:“我与小曦的事,我早前书信告知了祖母与爹娘。”
“嗯?”东河曦挑眉看他,疑惑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他倒是不意外顾君谦会将他们的事告诉家人,毕竟顾君谦只是回丽水村散心,而不是被家人放弃,爹娘尚在,他们的事情,自是要告知家人的。
至于顾家那边的反应,看他俩能定下亲事就足以说明他家人的态度了。
为何那边没过来人参与,他倒是一时想不明白。
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君谦成了他的人。
顾君谦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双眸看着他,“小曦,年节可愿意与我一同回上京城?”
他会这般提议,并非一时冲动,亦或者出于同情。
他与小曦的亲事,祖母与爹娘都是知晓的,而他们之所以不曾来参与,其实也是出于保护他们。
顾家在上京城敌人甚多,无论是曾外祖家,亦或是顾家,想要对付他们的人都不少。自打他出事,不知有多少人露了心思,祖父等人在边关鞭长莫及,如今顾府全靠祖母与爹娘支撑。
外人只知他毁容残疾被遣回了祖籍乡下。
不知他重新有了未婚夫,且脸已治愈。
若是爹娘他们来参与他的亲事,上京城那些人怕也会跟着过来,届时他脸治好的事便就再无法隐瞒,他与小曦也会多上许多麻烦。
他知晓小曦怕麻烦,加之他还想借此揪出暗地里那些人来,因此他与小曦的亲事,全程只有他们二人操持。
好在小曦对此也并未在意。
此时提出,一是因着已找到治愈他脚伤的凤血草,以小曦治愈他脸的时间来算,他的脚伤应能赶在年节回上京城前治好,如此,他便再无后顾之忧,届时他可以保护小曦。
虽然,以小曦的能力,怕是也用不上他的保护。
再则就是小曦年节并不回海安府城过。
今日若是不说,等他脚伤治愈,他也是会与小曦说的,只是他想的是等小曦去海安府城过了年节之后,他再去接他一同回上京城,届时祖父也该从边关回了京。
如此,正好趁着年节带着小曦一同回去让祖母与爹娘先见见他。
“只是小曦若是此次与我一同回了京,怕是就会有许多麻烦找上来。”
东河曦倾身靠近他,与他呼吸相缠,“想我与你回去?”见不见顾君谦的家人他并不在意,他虽不喜麻烦,倒也不至于到避着的程度。
他就是想听听顾君谦的心思。
这人平日里太过克制,动作上倒是被他教了出来,平日里也会主动牵他拥抱他,甚至偶尔还会主动吻他一下,但言语上却甚少直白的表达出对他的喜欢。
他就想逗逗这人,叫他说出心里话来。
顾君谦与他双目相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明白自己又被逗了,眼里闪过一抹无奈的宠溺,但还是选择顺了他的意思,“想。”
他虽不爱将这些直白的言语挂在嘴上,但小曦若是想听,他也并非不能说出口。
东河曦便轻笑出声,凑近与他嘴唇相贴,含糊道:“唔,既然如此,那我就与你一同回上京城。”
顾君谦双眼都是笑意,右手抬起扣住他的后脑勺。
***
东河曦这一段时间很忙。
从顾君谦那里回来之后,他便忙了起来。
先是去小山头给药苗们补了异能,又纠正过它们的生长方向。
码头那边,雷叔已将造好的三艘船令人开了过来,就等选个好日子开码头了。
再就是老宅也即将完工,需得东河曦去看看可还有哪里需要完善。
最后就是叫雷疏朗负责从镇上回村那条路口推倒重建的三层小楼,东河曦也得将后续的图纸给他们。
自然,最重要的就是为顾君谦将治脚伤的药膏做出来,好快些为他治疗脚伤。
最先完事的是老宅的建设,历时两个来月时间,老宅终于是建成了。
东河曦选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准备搬家。
搬家的日子还未到,东河曦便就将治疗顾君谦脚伤的药膏做好。
异能的事情已经告知了顾君谦,东河曦制作药膏时便就没再顾忌,成株的凤血草只有一株,担心药效不够,他便给其输入了许多治疗异能,务必做到一株就能将顾君谦的脚伤彻底治好。
有了凤血草,别的药草也就起了个辅助作用。
东河曦随意挑选了几株对治愈伤口有效的药材便就完事。
药膏制好,东河曦直接带着来了丽水村。
“小曦。”顾君谦放下毛笔,有些意外他今日会过来。
他记得今日东河村这边并未有事。
东河曦没有给他打哑谜,从手里拎着的小筐子里将药膏拿出来放在书桌上,“药膏制好了,我可以开始为你治疗脚伤了。”
顾君谦闻言愣住。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去问过小曦药膏的制作进度,因着知晓有了希望,且不远,他倒也并未心生急切。
只是不想药膏已制好。
惊喜来得太过意外,叫他一时情绪复杂。
那些痛苦好似已经远去。
与小曦相识后,那些叫他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早已不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尤其是脸被小曦治好。
而现下,他的脚伤也即将被小曦治好。
顾君谦暗暗深吸一口气,回神对着东河曦一笑,迷了某人的眼,“辛苦小曦了。”
东河曦毫不客气的点头,“等你脚伤治好,记得定要好好感谢我。”
顾君谦自是应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吧。”东河曦将手里拎着的小筐子也放在桌上,“麻沸散与刀具我也准备好了,我想长风哥应是也想早日治愈脚伤的。”
顾君谦手指不知觉的抖了下,是激动的。“好。”他确实想早日治好脚伤。
东河曦吩咐激动得眼眶发红的笔润与砚安去端热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