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兄长成亲的第二日便就去了边关。
后来五皇子登基,兄长被封为君后。
她每次从边关回来进宫见兄长,都能看出他不开心,可她无从劝慰,那个能让他开心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她不知道兄长与先皇之间的纠葛。
只知道兄长最后是死于一个后宫宠妃的暗害。
自始至终,兄长都从未与他们说起过宫里的事情。
兄长去世的当年,她选择了进宫。
他不能让兄长的孩子在那个冷冰冰吃人的宫里呆着。
太后从回忆里回神,轻声道:“你们君父与皇祖爷的悲剧,我不想在曦哥儿身上看到。”
她未能保护兄长,却定是要保住这个与兄长相像的孩子。
太后视线落在太子身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与不信任,“太子,你可明白。”
齐王他不担心,兄长去世时,齐王也已记事,哪怕过去这么些年,他也该是记得自家君父的。
而与他君父相像的曦哥儿,他定是不会生出任何不好的心思来,相反,他会与她一般,只想保护那个孩子。
可太子不一样。
他既没见过他的皇祖爷,也与璃儿不亲,与曦哥儿更是只相处了数月时间。
天家无亲。
何况是曦哥儿那般的能力。
***
东河曦不知道花月苑发生的事情,他与顾君谦在花铃苑陪自己兄长聊了会儿,又去看过自家阿爹阿爸,便回了晨曦院。
暗龙卫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两屋的秧苗不仅一棵不剩的全都搬走,甚至连屋里的卫生都打扫过一遍,那些不小心掉落的根根叶叶扫得一干二净,他催生秧苗的那间屋里还新放了几筐稻种,边上放茶水的小几也擦得锃光瓦亮。
东河曦笑了下,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太子表哥吩咐下去的。
顾君谦将他送到屋里,亲了亲他额头,“我就在边上书房处理文册。”
东河曦回亲了他一下,“你去忙吧。”
两人分开,东河曦进屋关门开始继续催生秧苗。
***
隔日,临近午时,又一屋秧苗被暗龙卫暗中送回了隔壁的顾宅。
东河曦没去问太子是如何分配那些秧苗的,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他现在满心都是催生秧苗。
用过午食,他去了小山头一趟。
兄长想要早些治疗双腿的骨伤,他得先去将成株的那株凤血草采摘回来。
这两日他忙着催生秧苗没来这边,凤血草长势良好,就是新分株的那株凤血草生长得有些慢,但也不要紧。
采完凤血草,东河曦又去看过隔壁两屋的墨乌草与冰蛊藤,见它们也没什么问题,便就下山。
现在小山头正在被人重新清理,新的药种还得一段时日他才能温养出来,至少也得等他再催生出一批秧苗之后才能空出时间来温养药种。
一场暴雨过后,现下大家都在忙着,河水暴涨,来往镇上的商队都少了许多。
自然阁已经暂时歇业,因此他也不急。
东河曦手里拿着凤血草往花铃苑去,他准备在那边直接将凤血草药膏做出来,下午便先将兄长的双腿治了。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去小山头的这点时间里,齐冉竟是刚巧过来治病,家里下人都忙着田地里的事情,竟是没人记得通知他一声。
他倒不是怕见齐冉,就是不想跟他有太多纠缠。
他不知道上次齐冉想见他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他忙着呢,没空跟他多接触。
眼下碰上了,他也没去招呼,径自就想从边上的连廊拐弯去后院药房制作凤血草药膏。
只是他不想与齐冉多接触,齐冉却不这么想。
这两日他总想寻时间过来见东河曦,奈何他兄长不让,东河曦这边也不见他,他不敢再像以往那样使性子,他已经知道了东河曦的身世。
就算不知道,太后与太子都在这边,他也不敢像在上京城一般找东河曦的茬。
但他还是想见东河曦。
眼下碰上了,齐冉怎可能叫东河曦离开,赶紧苍白着脸色叫住东河曦,“东河小公子等等。”
齐鸣策在边上都没来得及阻止他,此时想开口阻止也来不及,脸色冷了几分。
东河曦闻声只好停下,转身看向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齐冉。
眼前的齐冉与他在上京城见时,变了许多。
整个人都瘦了不止一圈,看上去好似风一吹就能倒。
还有那脸色,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哪怕是小跑过来他身边,也没见有点颜色上脸。
身上的气质也变了许多。
以前是柔弱中带着一股矜贵,眼里也有光。
眼前所见却一副羸弱之姿,眼里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忧郁。
东河曦打量齐冉时,齐冉也在打量他。
这个人还是如在上京城见到的那般,没有半分变化。
面容精致昳丽,一双原该是多情的桃花眼,却被他清冷的气质映衬得清凌凌的,看人幽幽的。
还有额中的那点哥儿印,鲜红秾丽。
齐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河曦,如此姿色妍丽的哥儿,他早前为何会看不起人家,觉着人家一个乡下小哥儿配不上顾君谦?
第217章
打量完齐冉, 东河曦出声,“齐小公子叫住我,可是有事?”
齐冉说不清心中此时是什么感觉, 羡慕?嫉妒?后悔?
应该是都有的吧。
他听家人的话,在那个时候与顾君谦解除婚约,去攀附五皇子, 可最后发现五皇子不过只当他是个玩意儿, 从不曾想过让他当皇子正君。
最后他不仅丢了顾君谦这般好一个夫君不说,还被莫常害得日后子嗣艰难,甚至都不可能再有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
哥儿原本就子嗣不如女子, 眼下他这般伤了孕囊, 还有与顾君谦退婚一事在前, 即使他贵为侯府小公子,日后还如何能嫁个好夫君?
且眼下他们荣宁侯府还能否保住都是个问题。
若是当初他不与顾君谦退婚,是否结果就不会是眼下这般?
齐冉眼眶有些红, 这些日子他的心里时刻都在被悔恨冲击,叫他夜不能寐,眼下见到东河曦,个中滋味不知如何诉说。
“东河小公子。”
齐冉想说的话有许多, 他甚至想恬不知耻的叫东河曦将顾君谦还给他, 可他知道这话不能说,尤其是东河曦的身份今非昔比, 他若敢说,莫说兄长会如何收拾他, 光是太后与太子齐王的怒火就不是他与荣宁侯府能承受住的。
齐冉张张嘴, 在东河曦清凌凌的视线里,终是说道:“东河小公子, 我想求你去与齐王和太子求情,叫他们让我兄长再去南蛮……”
“齐冉你给我住嘴。”齐鸣策没想他竟是说的这个,立马开口呵斥住他,转头看向东河曦,“东河小公子,你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马上带他离开。”
说着也不等东河曦开口,立马示意跟上来的下人将人带走。
齐冉自从受伤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被齐鸣策这般带着怒火一喊,整个人都吓得抖了抖,还想说什么就被人给捂住嘴,不顾他的挣扎给带离。
齐鸣策深吸一口气,告罪道:“东河小公子,你放心,我会看住他,之后看病也会过来请御医们过去村里给他看,绝不会叫他再来叨扰你。”
齐冉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也说了大部分,东河曦想想就明白了他找自己是想做什么,不由无语。
齐鸣策在南蛮军中能混得那般好,确实有那边将军看在顾家的面上,毕竟两家彼时算是姻亲关系,南蛮的将军听说好些个都是从边关过去的,曾经都在舅爷他们手下当过将士,自然也与顾家祖父相熟,齐鸣策去了那里,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而齐鸣策回来再不能去,他听长风哥说过,虽有他的原因在里面,但大部分原因还是荣宁侯府野心太大。
已经有个皇子侧妃不说,还想有个皇子正君,虽说初衷是为保住爵位,但这也是上面无法容忍的。
诸多原因之下,齐鸣策从南蛮回来,是敲打,也算是给荣宁侯府一个台阶下。
毕竟荣宁侯府已逝的老侯爷对天武朝忠心耿耿,奉献诸多。
他没想齐冉竟求到他面前来,看在顾君谦的面上,东河曦不介意提点一下齐鸣策,他可不想日后有人去怨长风哥,“你妹妹已是三皇子侧妃,你回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长风哥的意思,整个荣宁侯府,怕也就这个齐鸣策还能有点脑子。
齐鸣策点头,“我知道,多谢小公子。”他自然知道原因,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着那点伤被叫回上京来,说是养伤,怕是上面想让他在上京城待着,稍微看着点荣宁侯府。
东河曦摆摆手,“没事我就走了,齐小公子看病的事,你只管找李御医他们便成。”
虽然齐冉的想法有点让他无语,但他也没有想去计较。
齐鸣策看着人离开,然后沉着脸色出了东河曦家。
***
齐冉来找东河曦的事情,被暗龙卫告诉了太子,太子正在算计分配秧苗的事,听完禀报,吩咐道:“晚些时候将齐鸣策叫过来一趟。”
“是。”
在册子上写了几笔,太子停下动作,想起皇祖母与皇叔对他说的话,无奈摇摇头,他明白他们对皇室的不信任。
往上几任帝皇,虽都算是明君,却也有帝皇的多疑。
也只有他父皇,因着在军中待过些年,多了些武将的洒脱,敢于放权,也不怕臣子掌权。
他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会如何,尤其是见识到曦哥儿那般异人的能力。
皇祖母与皇叔忌惮他,他能理解。
太子伸手在桌上扣点几下,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视线扫到桌上的水果,动作一顿,嘴角弯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