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尤低头道:“他是你认识的人吗?你跟他去聊吧。”
“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谢归宴害怕卫子尤又回到原来的状态, 尽量温声道。
许言烛站在一旁,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谢归宴的眼神一直放在卫子尤身上, 嘘寒问暖着, 眼里充满着担心和关切。就连说话的声音, 谢归宴在面对卫子尤时, 也切换成了温柔的声线。
而对许言烛说话时, 谢归宴的声音却带着不耐烦和愤怒。
许言烛待站在原地, 眼神逐渐迷茫。
卫子尤听着谢归宴安慰的话语,在谢归宴看不见的地方,卫子尤往许言烛那边投去一个眼神。
卫子尤眼底的情绪十分直白, 直白又恶劣地看着许言烛, 墨黑的瞳孔仿佛在说:看, 他在关心我, 你就站一边吧。
许言烛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他控制不住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吗?”
谢归宴听到这一句话,终于将视线转移到许言烛身上:“你在说什么?”
许言烛重复一遍:“这样的人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吗?”
谢归宴冷然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用这么恶劣恶毒的语气去攻击一个病人。
在许言烛的眼里,卫子尤可不是一个病人。卫子尤刚刚那胜者一般的眼神, 令许言烛心头火起。
谢归宴只觉得许言烛在无理取闹。
他好像才看透许言烛一样,他才知道原来许言烛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许言烛无法承受谢归宴厌恶的眼神, 他道:“他是装的,你看不出来吗?”
“够了。”
谢归宴不想继续当着卫子尤的面, 跟许言烛吵。
谢归宴跟卫子尤说道:“我跟他有一些恩怨, 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会教训他的。我跟他单独解决一点事,今天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
卫子尤点点头,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等两人离开后,卫子尤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漆黑的眼底带着诡异的愉悦,吵起来吧,吵的越厉害越好。
另一边,谢归宴将许言烛带到了一个角落。
许言烛憋了好久的话终于找到了说出口的时机:“你为什么来了Q大也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在Q大?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谢归宴:“哦。”
许言烛琉璃色的眸子一暗,被这一声平淡的“哦”再次伤害到。
谢归宴不希望许言烛继续出现在Q大,不希望许言烛再出现在卫子尤面前伤害病人的情感。所以即便他不愿意再跟许言烛谈话,他还是开口了。
谢归宴道:“你当初去封闭式比赛也没跟我说,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许言烛哽住。
谢归宴:“你真双标。”
见许言烛无话可说,谢归宴继续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Q大,也不要当着病人的面说那么恶毒的话。”
“可……他是装的。”许言烛喃喃道。
卫子尤的那个眼神,满是挑衅和恶意。拥有这样的眼神,他怎么可能不是装的?
谢归宴觉得许言烛的话是在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我是他的医生,我比你更了解他。你凭什么说他是装的?”
许言烛本就不善言辞,在谢归宴连续的输出下,许言烛什么话也说不来。
谢归宴:“我很忙,没有时间跟你纠缠。我们已经分手了,记得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许言烛:“我没答应分手。”
“分手可以是单方行为,不需要你的同意。别再继续纠缠了,很难看。”谢归宴丝毫不给许言烛留面子。
他是真的无法释怀许言烛竟然拿病人的痛处来攻击病人。
这是任何一个有共情能力和同理心的人都不会做出来的事。
许言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被谢归宴毫不掩饰的厌恶情绪攻击得节节后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谢归宴眼里的厌恶消失。
谢归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快回去吧。别再过来。”
许言烛说不出话的时候,只能用眼睛盯着谢归宴的眼睛,希望谢归宴能心软。
谢归宴对上许言烛的眼神,只觉得分手那么久,许言烛一些变化都没有。因此谢归宴对上许言烛的眼睛,也没有一丝动摇。
临走之前,谢归宴不放心,害怕许言烛去打扰卫子尤,又特意说道:“卫子尤近期要进行一个很重要的手术,我也在跟教授一起准备手术,非常忙,别再来打扰。”
说罢,谢归宴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许言烛。
他发现自己面对许言烛时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在跟许言烛谈话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速战速决,他还要回去研究病例。
谢归宴回到陈教授办公室,将今天卫子尤的突发情况跟陈教授描述了一下。
卫子尤突然说他的手没有知觉,虽然好像是他的错觉,但也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陈教授安排卫子尤在做了一次脑部扫描,将扫描结果发给大家,人手一份。
卫子尤脑部的阴影确实越来越大了,阴影的扩张速度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再拖下去的话,手术的难度将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手术安排刻不容缓。
谢归宴已经将陈教授的资料看完了,脑海里已经有关于人体大脑的丰富知识。他不仅仅是看过一遍那么简单,其中的内容也都记住了。
脑部的解剖图,脑部的器官模型,他都了如指掌。
当陈教授在珍稀的大体老师(遗体捐赠者无偿捐献的遗体)身上进行模拟手术训练时,谢归宴也在一旁学习。
按照大家讨论出来的手术方案,谢归宴看着大体老师的大脑,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模拟着手术操作。
手术刀应该怎样操作,手应该怎样控制。
要如何绕开神经切割阴影,出现特殊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些都在谢归宴脑海里清清楚楚。
虽然在这场手术中,谢归宴肯定没有拿手术刀的机会,只能在旁边旁观学习,可能做一做简单的辅助工作,但是谢归宴仍然十分认真地对待这场手术,在心里模拟过千百遍自己拿手术刀的情景。
每天睁眼闭眼,谢归宴脑海里想的都是手术。
可以说,谢归宴对于这场手术的关键点了如执掌,就连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他都考虑到了。
到这个了解程度,谢归宴深刻地了解了陈教授的疑虑。
知道为什么手术只有30%的成功率。
这场手术极其复杂,每一个操作都是极其细微的操作,一个疲惫走神,就有可能导致手术的失败。而根据团队的预测,这场手术大概会持续十三个小时。
十三个小时的高强度精细操作手术,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便完全顺利地按照他们设计的方案进行操作,也很有可能切割完成,但对卫子尤的脑部造成不可预计的影响。
大脑的重要性和精细程度,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但是全国中,最强的top1脑部手术医生,就是陈教授。如果陈教授都无法成功进行手术,那也没有人能够成功。
在所有人通宵、加班加点地研究下,手术时间终于确定下来了。
卫子尤躺在病床上,即将接受全麻,然后被推进手术室。令谢归宴惊讶的是,卫子尤接受手术前的情绪很平静,眼底漆黑一片没有情绪,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
准确的说,就是什么情绪也感知不到。
可能卫子尤这副样子,什么都无法进他的眼里的样子,说不定对于手术更加有利。
谢归宴一直在旁边忙碌,直到快要接受全麻进入昏睡状态前,卫子尤在对谢归宴说了接受手术前的第一句话:“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谢归宴条件反射地笑了,笑意很暖,酒窝在嘴角深深陷了下去。
卫子尤盯着谢归宴温暖光亮的黑瞳,闭上了眼睛,问道:“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人,你跟他怎么样了?”
谢归宴:“为什么问这个?我跟他没有联系了。”
卫子尤没有回答谢归宴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这样啊。没事了,我准备好了,给我打全麻吧。”
谢归宴握住卫子尤的手,平和坚定的声音响起:“放心的交给我们吧。你醒来时,天气还会这么好。”
卫子尤没有睁开眼,淡淡道:“好,希望睁开眼是个好天气。”
谢归宴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卫子尤只是个17岁的少年,他才17岁。这场手术他们一定要成功。
第70章
手术房内一共有七个医师, 主刀医生是陈教授,他和陈教授带的另两个学生是助理,另外三个是替补医生。若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 陈教授无法继续手术时,替补医生将会顶替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室内的医师和护士脸色越来越难看。
情况远比想象的富复杂。
虽然他们已经通过计算机模拟手术, 并且实际模拟过手术的操作, 但现实中的情况千变万化, 出现了更多的突发情况。
陈教授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开颅这一步, 在切割阴影时, 遇到了未曾预料到的麻烦。
原来他们拿到的脑部扫描图,受到了阴影的影响,扫描出的结果与实际大不相同。这种情况预料过, 但没想到差别会那么大。
陈教授经验丰富, 小心翼翼地动着手术刀, 随机应变, 手很稳地慢慢切割着。
两三个小时过去后,陈教授的手越来越慢。
替补医生:“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来补位。”
陈教授停了很久,点点头:“你来吧。”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 身体大不如前,即便他很想继续做下去, 身体情况也支撑不住。
他自己知道,两三个小时的长时间高度专注, 他的手已经酸痛地难以控制。
刚把手术刀放下, 手术刀从陈教授手里脱离,谢归宴就看到陈教授的手指开始颤抖。谢归宴看到后, 肃然起敬。
只要手还拿着手术刀,陈教授的手就不会颤抖。
然而手术刀一放下,这种生理反应就无法控制,手颤抖得很厉害。
手稳对于脑科手术医生来说非常重要,手稍微偏离一毫米,都有可能对病人造成难以估摸的影响。所以陈教授手里还有手术刀的时候,信念感可以压倒生理反应。
替补医生也是全国排名前列的手术医生,陈教授在进行手术时,他一直专注地观察着,因此很快就上手了。
陈教授没有出去休息,在一旁看着替补医生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