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仪式师能使用的仪式,远少于六柱神的仪式师,两边的人数、掌握仪式的数量差别,导致了两边研究进展有快有慢。
但再慢,邪神的仪式师还是会出新成果的。
就像布置在珐琅大道189号的这个。
“是我们十七层的问题,”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先说,“明明每天巡逻都有路过这边,我们却一直没发现这个189号,多亏了今天欢半香审判官过来,不然这个魔物窝藏点还会一直在我们辖区潜伏下去。
“她伤势怎么样?”他关切地问,“应该没有诅咒什么的吧?”
“皮实得很,”优沼道,“但现在不是揪出了一个魔物窝藏点的问题。”
“你是说那个逃跑的纵火者?”十七层战斗一队队长问,“那肯定是个信仰黑太阳的邪教徒。”
“不,不是,”优沼道,“今天下午我们五层向你们十七层转交了一个举报,你有看吗?”
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茫然,“其实今天光我自己就收了两份举报……好吧,还没有那个时间看,被举报的人是谁?”
优沼对他指了一下搭建在路面上的小帐篷,帐篷上有个圣心十字的标志,表示这是个医疗帐篷。
虽然优沼什么都没说,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却反应了过来,和她一起走向帐篷。
被落在原地的仪式师则没有跟上,他转身去研究那个新仪式了。
优沼和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掀开门帘,走进帐篷,里面守着的血肉医生向他们说明两个伤者的情况,说完也自觉退出帐篷。
血肉医生一走,帐篷里就响起优沼磨牙的声音。
“欢半香!”她低喝道,“我叮嘱过你不要一个人来调查了吧!”
已经被治愈术治好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似乎睡了过去的海思科犬人,立刻睁开眼睛翻身坐起,跪在了医疗软垫上。
“不是的队长!”她欲哭无泪地看着优沼,“我只是不小心走到了这边。”
“走到这边你不会走回去吗?”优沼冷眼看她,“你是走到这边就自暴自弃,觉得都过来了,不如去看一眼,是吧?”
欢半香发出呜呜声。
“这次如果打蘑菇惊蛇,那就是全是你这看一眼的错,”优沼道,“和这位队长说说你接到的举报,从头开始说,不准有隐瞒。”
欢半香继续呜呜,她眼珠转动,瞥向躺在另一张治疗软垫上的白璃。
娇小的博美犬人身上烧伤刚刚才治好,但尾巴和耳朵一角上的斑秃,只有等毛重新长出来,才会消失了。
欢半香低下头,从今早白璃向她的举报说起。
等听完,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峻性。
“‘眼神和我丈夫很像’这种说法,”他先感慨了一下这个举报理由,“我想起来了,这个举报人就是你们五层那个,在丈夫举行就职仪式时,为保护女儿反杀了邪教徒丈夫的可怜女人,是吧?”
“她怎么和你住在一起?”突然获得新情报的优沼也惊了,“算了,如果不是她一个电话打来,我是没那么快发现不对,带着人先找过来的。”
接电话的通讯员过来和优沼说,欢半香的同居人打电话问,欢半香是不是在加班。
通讯员的本意是八卦一下新人的生活作风,优沼却立刻感到有问题,再想起欢半香下午捣鼓的举报,她点了人直接出发。
来到珐琅大道,还没靠近那个乐彩·西卡迪尔居住的176号,她就看到不远处燃起火光。等跑到189号,她刚好看到满身烧伤的白璃,搀扶昏迷的欢半香,两个犬人一起滚出了189号熊熊燃烧的大门。
“所以,”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道,“那个乐彩·西卡迪尔……”
“看到昏迷的欢半香,我立刻让跟我来的队员进入176号,乐彩·西卡迪尔不在,在家的只有一个管家两个仆人。”优沼声音沉了沉,“无论是房子还是仆人,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但如果将189号的火光视为示警,就算我反应再快,在大火燃起后再去调查乐彩·西卡迪尔,已经晚了。”
“你认为,189号是176号的一层防御?”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思索着,“也是,欢半香审判官明明是来调查176号,却被吸引到了189号,在她进入189号后,176号立刻得到了示警,是这样吗?”
“我没有来调查176号。”欢半香泪眼汪汪说。
“嗯,”优沼点头,“但这是建立在176号主人,乐彩·西卡迪尔确实有问题上。”
十七层战斗一队的队长挥挥手。
“有没有问题,盯他个半年就知道了,我就没见过完全不露马脚的邪教徒。何况,已经有审判官在他家附近徘徊,这个乐彩·西卡迪尔知道他已经暴露,就算他伪装得再好,他还是要准备逃跑了。
“只要他逃跑,或者有转移资产的迹象,我们可以直接逮捕他。”
说完,他又疑惑。
“说起来,189号用的是指向黑太阳的仪式,里面四具魔物尸体里,既有属于银月少女的疯兽魔,也有属于黑太阳的阴影魔。然后这个乐彩·西卡迪尔被举报是银月少女信徒……他到底是哪边的啊?”
***
“你说啊,”摩西在梦里对白璃说,“你不是背了书吗?你说他到底信仰银月少女,还是信仰黑太阳?”
在摩西制造的这个,和现实医疗帐篷一模一样的梦中,白璃听完摩西转播的三个审判官的讨论,满眼茫然。
她考虑很久,才迟疑地道:“会针对我的,只有银月少女信徒……吧?”
“不,”摩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教鞭,点了点在帐篷里显得十分突兀的小黑板,“刚才已经教过你了,畸变教派由银月少女的信徒组成,但不是所有银月少女的信徒都会加入畸变教派,会针对你的是畸变教派。
“邪神之间没有结盟的说法,上一秒合作,下一秒背刺,是他们的常态。但信仰黑太阳的瘟疫研究会,和畸变教派的合作确实比较频繁,他们建立了一种比较浅薄的信任关系,这个乐彩·西卡迪尔可能是瘟疫研究会的人,只是从畸变教派那边得到了关于你的情报。”
摩西敲了敲小黑板。
他板着脸道:“而这些,你这个满口要杀了乐彩·西卡迪尔的人,完全没思考过。”
白璃:“呜……”
“呜什么呜,你又不是海思科,”摩西继续道,“主有和你说过吧,祂和祂的信徒很少干涉现实。我们隐藏在心灵和梦境中,如非必要并不出手。银月少女确实是主的敌人,但不让祂发现我们,才是我们最常做的。
“你执意要杀死异神的信徒,是打算为主树敌吗?”
“我不是!”白璃终于着急起来,“我没有!”
这个自称镜中瞳祭司的人鱼救了白璃和欢半香,还提醒了白璃,189号有邪教徒准备放火。白璃很感激他,但白璃不允许他这么污蔑自己。
“你没有这么想,但你的行为确实会导致这个结果,”有着美丽面孔的祭司,用那双荧蓝的眼睛看着她,“因为你在行动时做不到权衡后果,而这缘故于你没有恐惧。
“明明已经给审判庭打了电话,为什么不直接说欢半香失踪,反而自己来寻找?如果你是忌惮自己非主流的信仰问题,不想和审判庭接触,那为什么不在行动前向主祈祷?”
摩西语气严厉道:“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如果你想证明自己,那就向主祈求,拿回你的恐惧吧。”
第54章
林昏天黑地睡了一觉,刚醒来就听到白璃的祈祷。
还是来自梦中的祈祷。
镜中瞳出现在梦中的穿衣镜后,先看了一眼低着头候在一侧的摩西,感慨一下这条九百多岁的美人鱼还是很会装相,才认真倾听白璃的祈求。
倾听过程中,要不是林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大概会发出一声“啊?”,然后又发出一声“啊?”。
——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且摩西你为什么跟着白璃去了?
林很茫然,林很不解,林决定先专注眼前的事。
“取回恐惧吗?”白璃听到镜中瞳轻声说,“你的恐惧,并不在我这里。你的恐惧,一直属于你。”
白璃听不明白。
“我原本没想这么早的,”镜中瞳道,“女士,你恐怕还未做好准备。”
镜子里的白璃,代表恐惧的那一个,依然浑身缠绕铁链,跪在血泊之中。
原本让她害怕的只有她死去的丈夫,和追求她的乐彩·西卡迪尔。现在恐惧的白璃周围,出现了在魔物中也算很吓人那一类的疯兽魔和阴影魔。
她害怕得哭泣,但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内心在哭泣,反而大声向林请求:
“主,我可以!”
林瞥一眼摩西。
“我觉得她现在还不行,”他苦恼地用意思沟通,和自己的祭司私聊,“你乱对她说什么啊。”
在外人面前,摩西恭敬的态度摆得很好,但实际什么态度,还得听他心声。
“我乱说?你仔细看看再讲我是不是乱说。我知道你原本对她没什么期待,觉得她能好好工作好好活下去就不错了,问题是我过来一看,她不仅被畸变教派盯上,也被瘟疫研修会盯上,这种情况,就别想让她当个普通人了。”
摩西回了一长串话给林,“殿下,现在不锻炼她,她真正遇到危机的时候,你直接从尖晶市飞过来吗?”
“嗯……”
林按住了额头。
白璃看不清祂的神色,但也感到了祂的犹豫。
她忍不住问:“主,我让你为难了吗?”
“不,”林立刻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找个更稳妥的方法……”
镜中瞳似乎开始了一番沉思。
片刻,祂道:“好吧,女士,你去买颗能随身佩戴的玻璃珠吧。”
白璃跟着重复,“玻璃……玻璃珠?”
“是,”镜中瞳说,“等你买到玻璃珠,我们再谈你的恐惧。而现在,现实中有人在喊你,女士,该醒了。”
穿衣镜里的镜中瞳抬起手,一枚黯淡的珍珠出现在祂手中,珍珠犹如幻影消散,而白璃感到一股温暖而柔软的力道轻轻推她,让她在转瞬的黑暗后回到自己的身体。
“白璃?白璃!”
欢半香的呼喊声逐渐清晰,她睁开眼,先对上海思科犬人的明亮蓝眸。
关于怎么买玻璃珠的构想顿时消散了,白璃忍不住先对着她笑了笑。
“你醒了!你吓了我一跳!”欢半香也笑,然后皱起脸,“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一身烧伤躺在我旁边,幸好医生说普通烧伤用治愈术就能恢复,不然你刚找的工作要怎么办?还有还有,你耳朵和尾巴上秃了两块,会不会影响你上台啊?回去要不试试我的生毛膏,是炼金药剂,我感觉效果蛮明显的……”
“对不起,你没来接我,我当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白璃慢慢道,那位人鱼祭司已经教过她醒来后要如何说话,“欢半香,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哦,”欢半香身后尾巴摇摆,“你也没事哦。”
“哦,”白璃像是不太能理解地回应了一声,接着突然想起什么“啊!小玉!”
“啊!”欢半香也突然想起,“小玉!”
她跳起来,摸出怀表看了看,瞪大眼睛,“完了!晚了好久!日托所还开着门吗?”
“我有给日托所打电话……那个,”白璃为难道,“欢半香,可不可以借我一点……老师说过时间会多收费……”
“当——”
“稍等,”在两个犬人对话时,一直沉默观察的优沼插嘴,“白璃女士,我这里还有问题想询问一下。”
白璃猛地发现帐篷里还有第三个人,像是受了惊吓般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