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人家信以为真了,裴长霁跪着都追不回来吧,这真的是能拿来钓人的吗。
晏来归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感觉万一真的按照裴长霁说的做,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裴长霁祈求道:“求你了晏兄……你也不愿意看到我们有情人终成怨偶吧对吧对吧对吧,他明明愿意为了我淋半月雪摘圣灵果,谁曾想被我亲一口吓跑了,我发誓下次绝对把他逮到没人的地方再亲,绝对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了晏兄!”
“……”晏来归面色沉重道:“我倒是没问题,你保证你不会出事就行。”
裴长霁瞬间眉开眼笑:“谢谢晏兄,晏兄多次出手相助,我裴长霁都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事一定要找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裴长霁都得给你摆平!”
能有什么事,最多不过是被锁起来好一段时间见不了人罢了,反正落敞又不能真的在床上弄死他,放宽心,出不了狐命的事就不叫大事。
晏来归有些无奈,他不过只需点头就能帮到,其实也没费什么力气,倒是裴长霁,这是半点都没考虑把人钓出来后的后果啊。
算了。人家小两口的感情也不是他能品头论足的,万一真有用呢。裴长霁肯定比他了解落敞,心里应该能有数。
正说着,只听上空钟声一响,堂上授课的长老收了东西,准备离开。
裴长霁自觉到了自己出手的时机,十分不见外地吆喝道:“各位各位,在下明日将与意中人喜结连理,诚邀各位同门来喝喜酒!”
这一下,倒是好些想凑热闹的人纷纷挨了过来,道:“诶,裴兄,你才入门不久,就有喜事啦?和谁结契啊。”
裴长霁笑眯眯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字正腔圆道:“这位。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明日摘星楼设宴,在下提前多谢各位来捧场!”
“好!”
“两位百年好合啊。”
不知为何,晏来归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殊灵的气息之后,这才悄悄放下了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诶?你是之前在授课堂睡觉被逮起来,后面又跟着殊灵剑尊走了的晏来归?”
旁边凑过来看热闹的弟子有人认出了晏来归,压低声音问道。
晏来归轻咳一声:“是的。”
他上课睡觉被逮这种丢人的事情到底还要传多久。
请让这件事情沉下去,求求了,太丢脸了。
没办法,晏来归前些天在授课堂上一战成名,除了这张脸十分具有辨识度因而非常好认之外,当天被长老当场看中意欲收徒却被其师尊当场撞破场面一度修罗惨不忍睹的事情已经发酵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更何况晏来归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为他掀起修罗场的两位师尊一个比一个大佬,最后更是搬出殊灵剑尊这样的大人物,怎么能不让人好奇探究。
更何况,他们还听说玄天宗的队伍将殊灵剑尊从魔界接回之时,剑尊大人在飞舟上处理魇魔的时候亲自下去捞了一位替他挡刀的小弟子,最后还是护在怀里全须全尾地抱上来的。
以前被剑尊大人用剑挑着衣领捞上来的人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含金量,现在外面还在悄悄传剑尊大人是不是有意中人了,还把人拐成了小徒弟,日日夜夜同吃同住抵足而眠。
然而现在裴长霁大张旗鼓地说,他和那个和剑尊大人有着千丝万缕暧/昧关系的小弟子晏来归,要结契了?
那这就有意思了。
裴长霁逢人便说,几乎把授课堂里大半的人都邀请了个遍,一张大嗓门喊得响彻天空,生怕有人听不见,连路过的长老们也不放过,诚挚邀请人家过来喝喜酒。
也不知道为什么,晏来归就是觉得又尴尬又羞耻,莫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他作为明面上的“另一半”,没法提前开溜,这就很让人煎熬。
好在裴长霁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看见晏来归明显有些坐立不安,便赶忙停了大声宣扬,把人拽出了授课堂:“哎,不好意思啊晏兄,方才喊得太大声了是吗,确实……你看我这大嗓门,一有喜事就压不住,牵连你也一起丢人了,对不住对不住,下次我收敛一点。”
晏来归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关系,毕竟是答应你的事情,应该的。”
裴长霁就喜欢他这种,打起交道来真心换真心,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非常舒服。
他惯会花言巧语,从前在妖界的时候不得已需要接触很多牛鬼蛇神,练出来的油嘴滑舌几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时之间也改不过来,但他对晏来归说的那些保证的的确确是真心的。
他很感激晏来归能毫无芥蒂地伸手拉他好几把,也知道晏来归是真的拿他当朋友才会这么做,因此虽然作了这么多的保证都像在画大饼,但扪心自问,裴长霁是真心希望能有一天也像现在这样帮到晏来归的。
虽然大嗓门到处宣扬是丢人了一点,但是效果出奇显著,不到半天时间玄天宗大部分的同门都已经知道了,这件喜事被知情者上传到了宗门内部论坛,如今大部分爱凑热闹的同门几乎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等明天去摘星楼蹭喜酒喝。
关键是其中主角之一是这几日讨论度一直居高不下的晏来归,这真的很吸引人。
裴长霁目的达成,喜滋滋道:“晏兄,你住哪呢,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改日真请你来喝喜酒,你坐主桌!”
晏来归笑道:“好啊。我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天边忽地飞来一道剑影,倏地砸进裴长霁前方的地面上,地面龟裂开来,那把天外飞剑收在一柄古老的剑鞘之中,看样式看不出是什么品阶,但那尚未出鞘却依旧能感受到的锋锐剑气已经揭晓了答案。
晏来归低头一看,莫名觉得眼熟。
他再仔细一看,这不镜悬吗!?
不眼熟才怪了。
裴长霁一直在心里演练逮人的步骤和流程,活生生给自己演练兴奋了,整个人的情绪异常高涨,加之这天外飞剑中虽然杀气四溢,但是这么久都没动静,他也没招惹什么仇人,总不至于在玄天宗当场将他击杀,因而裴长霁也就并未多做防备。
他看见远处面无表情抬步走来的殊灵,神情微讶:“哎,剑尊大人!”
裴长霁喜气洋洋道:“剑尊大人,在下将与晏兄结契,明日在摘星楼设宴,您要不要来凑个热……”
裴长霁话还没说完,就见擦着他脚尖嵌入地面的镜悬剑铮然出鞘,半寸雪白剑身锋锐无比,杀意凛然,无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寒意无声。
殊灵冷冷盯着裴长霁,第一句话是:“你就是裴长霁?”
第二句话是:“你再说一遍,你和谁结契?”
裴长霁:“……”
那寒光凛凛的长剑就差架裴长霁脖子上了,这仗势不像是要来喝喜酒的,倒像是想来他坟前喝酒的。
裴长霁笑容一僵,他搓了搓手臂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小声和晏来归嘀咕道:“晏兄啊,你的背景已经强大到连剑尊大人都跟你沾亲带故了吗,这么厉害?我怎么感觉他像个抓自家心肝小辈早恋的封建大家长一样呢,你看他的眼神,就差给我活剥了做成狐裘大衣。太恐怖了。”
晏来归:“……”
他道:“这、这……这实在是说来话长。”
裴长霁又凑过来嘀嘀咕咕:“感觉封建大家长也不太准确,要不是剑尊大人和魔君有一腿,不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和你纠缠不清了,搞得跟捉奸在床一样,真是奇也怪哉。”
晏来归:“…………”
晏来归承认也不是,辩驳也不是,只好干巴巴道:“哈哈。”
殊灵快要气死了。
他今日为了不让晏来归再放心头血,特地随便扯了个由头出门待着,谁曾想他才出门多久,就接到了孟苍好奇问他徒弟结契的灵讯。
询问之下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是他那宝贝徒弟今日跑去授课堂私会情人,他那好情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没脸没皮地邀请诸位同门喝喜酒,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一天天的,全都盯着他小徒弟撬,什么毛病,就该让晏来归绑着镜悬剑出门!
第17章 [含副cp]
殊灵蓦地抬步走过来,裴长霁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就见殊灵并非前来取他项上人头,而是伸手拔了地上的剑,拽了晏来归就走。
见他没有杀人的打算,两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晏来归异常乖巧地任由殊灵牵着往前走,小声解释道:“师尊,我和他其实并无关系,裴兄想见他的心上人,借我当迷雾钓人出来而已,不是真的要结契。”
晏来归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怕殊灵知道,如今他们两人的关系暧昧不清,说正式也不正式,说道侣也非道侣,当真难以界定。
听完这话,殊灵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他犹疑道:“当真?”
殊灵其实记得裴长霁这个名字。当初在魔界时,他在晏来归嘴里听过这个人,当时晏来归话里话外意在解释他抢人之举是为撮合裴长霁和其心上人双修和好。
话虽如此,方才听见裴长霁乐滋滋地指着晏来归,说要和他结契办酒宴的时候,殊灵还是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说不明白是什么心情,反正手痒得想用剑串只狐狸玩玩。
晏来归连忙点头:“保真!师尊,弟子还能骗你不成。”
殊灵轻哼一声。
见那边殊灵这么容易被哄好,裴长霁也不甚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晏兄真是一个人形的灭火好物,往剑尊大人身上一贴,软声好语地解释一通,就能把方才还在怒火中烧的殊灵剑尊哄得服服帖帖,半点脾气都没了。
好有手段,嘴又甜,难怪招人喜欢。
旁边一堆看热闹的弟子们见证了短短一炷香里发生的所有反转,目瞪口呆,裴长霁也没时间去管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太了解落敞了,一如落敞了解他。
落敞一定会往玄天宗赶,而他要趁落敞回来把他锁床上弄掉半条命前,去冥界把落敞落在其他鬼王手里的鬼奴契彻底毁掉。
没了鬼奴契,落敞糟糕的神魂状态才能彻底根治。
……
裴长霁还未踏入自己的洞府,就感觉到里面冲天的鬼气。
他推门而入,不出所料地看见一道几乎融于阴影的身影神情恹恹地撑着头坐着,身上鬼气冲天,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光亮,落敞不喜欢光,所以裴长霁的洞府从来不备烛火和夜明珠。
还未等那撑着头的人抬眸望过来,裴长霁反手关上门扉,十分熟练而丝滑地跪在了落敞的面前,生怕落敞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语速飞快而沉痛道:“要和别人结契是假的假的假的裴长霁只会和落敞喝交杯酒出此下策实在混蛋对不起我错了你罚我吧我太想你了——”
落敞:“……”
落敞周身有莹莹微光静静环绕,那是不知名的鬼火在无声漂浮着,有一朵鬼火落在落敞的眼睛前面,仿佛凝固的垂泪。
落敞无疑是好看的。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对他有着摄人心魄的吸引力,从初见开始,从未变过。
落敞神魂上有旧伤,经常犯头疼,所以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于是裴长霁自断四条狐尾,用次强迫性的双修将那狐尾中蕴含的千年修为渡了过去。
落敞好很多了,可却依旧没有好全。他寻遍全域找来神医,才知神魂之伤根在鬼奴契,在于落敞修为低微被强大鬼修掳去做了鬼奴时签订的屈辱鬼奴契。
鬼奴契的另一端,那位裴长霁从未见过的鬼主,对手下的鬼奴有着全然的掌控权,掌控生死与疼痛,鬼奴但凡有半点反抗,都会鬼奴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而落敞强行挣脱鬼奴的控制,拼了半条命才跑出来的,虽然再也不会受到驱使奴役,可是已经半毁的鬼奴契牵连在鬼主手上,因为鬼奴的叛变而时时刻刻折磨着鬼奴的神魂。不将那位鬼主挫骨扬灰,彻底斩断鬼奴契,落敞就永远不会安生。
所以……他得把落敞拖在玄天宗,不让他发现自己去了冥界的事情,之后落敞无论对他怎么生气,那都是他们小两口的私事,中间再也不会有膈应人的鬼主坏他们好事。
想见落敞是真的,想把落敞招来留在玄天宗也是真的,出此下策确实是没办法的法子。
裴长霁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在心上人面前下跪是什么不妥的事情,他低下头枕在落敞的腿上,道:“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落敞垂下眼眸,抬手轻抚上裴长霁的侧脸,还未等落敞说话,就听见裴长霁认真补充道:“除了不爱我,其他什么惩罚都可以。”
落敞便微笑道:“那,把你杀死,做成我的鬼奴,你也愿意么?”
“当然,”裴长霁不假思索道:“你知道的,我永远属于你一个人。”
落敞看进他的眼里,在裴长霁的眼中看不见任何玩笑的成分。他是真的,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
裴长霁甚至还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塞进了落敞手里,然后握着落敞的手,将锋锐的刀尖对准自己心口,缓慢而坚定地推入。
落敞的眼神落在裴长霁心口插着的那把刀上。
血迸溅开来,有几滴溅在落敞的眼尾,裴长霁弯弯眼眸,握着全然刺入的刀柄,浑然不顾喷出来的温热血液。他起身去亲吻落敞,指腹他眼尾溅上的血,叹道:“你就一点也不心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