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 第82章

顾怀天打断他的话,将话题扳回正轨,“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借帮忙的名义给我这个U盘?肯定有所图谋!老实交代!”

“你说得没错,我四舍五入算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么做确实另有所图。”

法外恶徒承认得相当痛快,毕竟这种隐瞒毫无意义。

“放心吧,我想要的‘东西’,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

他低头一笑,随后瞄了眼腕表,看到上面的时间后不由瘪了瘪嘴:

“真可惜,这次见面刚开始变有趣我就得走了,谁让还有别的事等着我去忙。那好吧,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安心养伤,我走喽。”

捋平了白大褂上的褶痕,江河清起身告辞。

他并不担心顾怀天会伸手死拉住他,直到援兵赶到将他拿下。

因为他清楚实习警察的心思已不在自己身上。

……

江河清推门离开之后,病房里又只剩顾怀天孤身一人。

银灰色的U盘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顾怀天侧过脸,紧紧盯着那个U盘。

它等同于由恶魔所赠,黑褐色的污渍散发出不祥的信号。

但它是“珍贵”的,起码在狐狸口中是这样。

……足够令师父刮目相看的情报,是吗?

顾怀天伸出了手。

……我想留在一队。

他拾起U盘,慢慢将它攥进掌中。

作者有话说:

小江:难道江河清就不会有热心助人的时候?

阿天:没有!

第91章 亲故(上)

江河清知道那个年轻的实习警察一定会接受他的“馈赠”。

他对此自信到根本没打算趴在门上偷窥确认,仅用一个潇洒无比的背影作为自己这次表演的收尾;不过,要不是担心会招来那群失心疯的医生护士,他在走出病房的一刻说不准会哼起新学的小调。

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巨大的满足感像膨胀的气球,满满地塞填了青年的心房,甚至由内向外顶得胸腔都喜悦得疼痛。江河清真心爱这种愉悦,无论是蜕变成为“江河清”之前还是之后,毕竟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他唯一能“自由”享受的“娱乐”。不愧是我,又布好了一步棋,这个青年满心欢欣,真是看什么都顺眼,就连台风到来前的阴沉日光,在他眼中也显得灿烂无比。

多么美好的一天。

根本不需要借助药物,操弄别人一事足以令控制狂们“嗨”上天,于是江河清双手插兜摇头晃脑,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他左瞧瞧右看看,从告示栏到墙上的瓷砖,医院的一切仿佛都很新鲜——包括走廊尽头那个不知何时站在窗边的陌生男人——路过这人身边时,他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哇,金灿灿和阳光一样,真漂亮,忙完这阵儿我也得去染个金毛。”

……等等。

那个男人白肤金发的模样着实有些陌生,但他身上银灰西装的搭套竟是如此眼熟。

……不会吧。

青年僵硬地停下了脚步,一时不知是该回头打个招呼,还是装没看见火速跑路。

他刚决定选择后者,背后的男人却已笑吟吟地开口,唤了他一声“小江”。江河清一拍大腿,这才极不情愿地转过了身,正好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瞳。

“你是打算无视我吗?”凌凛笑问。

“阿西,我都裹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来。”

“外面正在骚乱,特警车堵着医院大门,这种时候除了你,还有谁能继续若无其事地闲逛?”

金发男人说着弯起唇角,“不过还真是巧,如果不是因为同样被堵在医院里,或许咱们今天就正好错过了。好久不见,江河清,最近过得可好?”

——更正,多么倒霉的一天。

江河清大翻白眼,在心里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我回去以后就把黄历挂门框上。”法外恶徒认真说道。

“你——”

“别在这儿说。”

见凌凛接着又要开口,江河清连忙将其打断,推着他进了旁边的男厕。

然而男厕已多日无人清扫,里面可谓骚臭难当,平时出门都要喷洒香水的凌教授险些背过气去,因此拒绝再往内多踏一步。他勉为其难地站在盥洗池旁,难受地紧拧着眉头。

“咱们就不能换个地方说话吗,”金发男人小幅扇着鼻前的空气,直到自己勉强适应了这股污浊味道,“仁慈医院的监控室里现在恐怕已空无一人,不会有咱们的影像留存。”

江河清对此好像不甚在意,笑话了他一句便向里间走去。

“呵,你看着狂妄,其实比谁都谨慎。也是,厕所里是绝对不会有监控的地方。所以,你是为了防备监控设备还在自行运作,才带我过来——”

凌凛回头看到那人正站在小便斗前。

青年拉下了裤裆拉链。

流水声。

“啊?你刚才说什么?”

“……你这个人啊。”凌凛远离了几步,略带嫌弃地避过了身。

浑身不自在,他感觉看哪里都不合适,最后只好向上抬高了视线。

走廊天花板上,摄像头此刻完全没有仍在运作的迹象。

凌凛看着它,一时出神,喃喃自语般说道:

“多可怕,只是用了一点儿血,仁慈医院上上下下就都归他所有。”

——那白色圆形的监控机器安静地蛰伏,一动不动,镜头玻璃灰蒙蒙的,好似罩了一层水雾,颇像那些护士失去神采的眼眸。

拧开水龙头的哗哗水声唤回了金发男人的注意力,他这才发现江河清已走回自己背对着的盥洗池的位置。

“话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青年冲干净双手,嘴上也闲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话该我问你。”

“我先问的,所以你先说。”

“好吧,”金发男人妥协,“我来看安——算了,还是叫他阴阑煦吧——受半先生所托,我代他来查看阴阑煦的伤情。”

“嘁,我就知道。”

江河清撇了撇嘴,顺手摘掉医师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随意用手指耙了耙因此变得糟乱的头发。

“真是你做的?”

凌凛朝青年走近一步,眉间纹路愈深,“那你今天来仁慈医院,不会是想要阴阑煦的命吧?”

“瞧你说的,”法外恶徒耸了耸肩,“我怎么会亲自动手呢?”

“不要诡辩,所以你确实有这个打算?”

凌凛眼神犀利起来,语气中多了一丝警告,“你不该这么做。让我再提醒你一遍,他已经是半先生的养子,你不能——”

“半先生!半先生!从你嘴里能吐出点儿别的吗!”

盥洗池前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本就喜怒无常的青年似是被这个名号彻底激怒,竟一拳打向了面前的镜子。玻璃爆碎,镜上多出一抹血色,江河清却仿佛觉得仍不解恨,反手又猛推了凌凛一把。

背脊重重撞上墙壁,金发男人闷哼了一声。

而后他脸边的墙上也多出了一个拳击的印痕。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我之所以创造出‘江河清’这个身份,就是想少听到几句‘半先生’!”

江河清咬着牙说道。他比凌凛高出一些,墨黑双瞳恶狠狠地俯瞰那对琥珀眼眸,其中的疯狂被怒火燎得更盛。

“我能怎么办呢,”对方却没有表露出一丝恐惧,直面暴怒的法外恶徒,脸上甚至还是那种拿捏精准的优雅微笑,“我是半先生的‘使者’,你难道期望能从我这里听到别人的口信?”

“使者是吧,告诉那个老家伙,东埠是江河清的地盘,少来烦我!”

“我会帮你转达,但你要先答应我,不准再动阴阑煦。”

“哼。”

凌凛微叹了口气,“等到半先生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太迟了——你还记得他老人家上次动怒之后发生了什么吧?”

青年的身体震了一下。

尽管他立刻以更凶恶的态度掩饰自己一瞬的动摇,他的怒气却还是肉眼可见得被冲散了许多。这句警告总归起了些效果,最后江河清又在墙上打了一拳,恨恨说道:

“我顶多答应你留他一命。”

“可以,对我来说足够了。”

这个结果已远超自己预期的调解目标,凌凛便也退了一步。

不再提有关阴阑煦的事,软下语气,他轻轻握上江河清的手腕:

“好了,不闹脾气了,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作者有话说:

当有两个及以上的带把的人同框,我会根据年龄和气质的不同,决定谁用“男人”称呼,谁用“青年”指代。

只有“年轻人”这个词是独属于老阴的。

第92章 亲故(下)

万幸,虽然指节上有几道被划破的血口,但总归没有细小的玻璃碴嵌进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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