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明天你不用起来,我本来也起得早。”何乐知想到又说,“哎,要不你进去再睡会儿呢?可以睡到七点。”
何乐知怕吵醒韩知遥,因此把声音压到最低了,加上他神情间一直带点柔和的笑,在周一的清晨里有一种温乎乎的治愈感,似乎并不轻松的工作日就这么被唤醒了。
何乐知见他不说话,又指指房间里,示意他。
韩方驰摇摇头,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想问问“睡醒还能再抱一下吗”,只是没好意思,洗漱去了。
何乐知追问了一句:“蒸饺遥遥吃吗?”
“她不能吃,”韩方驰说,“她吃有馅儿的打嗝。”
“好的,什么馅儿都不行是不?”何乐知又问。
“对,包子饺子这些都不吃。”韩方驰说。
“好的。”何乐知说。
韩知遥六点零五从房间出来,闻到一股很香的煎蛋味儿。韩方驰站在灶前,何乐知站在冰箱前找来找去。
“这么香呢?”韩知遥扒在墙边,探头问。
“早,遥遥。”何乐知朝她笑笑说。
刚才怕声音大,烟机都没敢开,韩方驰见她醒了才把烟机打开。
“乐知哥早。”韩知遥说,“你们不用起来给我准备早饭,我自己买个面包就行。”
“没事儿,我们上班也得吃。”何乐知找了培根出来,站起来说,“洗漱去吧遥遥,等会儿过来吃饭。”
韩知遥六点半出门,韩方驰说要去送她,被她坚定地拒绝了。自己叫了个车,穿上鞋就开门走了。
平时这个点儿韩方驰还没起,今天早起一个半小时,这会儿俩人都闲了下来。何乐知说:“明早你别起来了。”
“我起,你别起了。”韩方驰说。
“我生物钟就早,要不我也睡不着了。”何乐知笑笑,“我就说我睡外面,我起来还不影响你。”
“不。”
“那明天我起来你就进去再睡会儿。”何乐知说。
韩方驰不置可否,等到第二天何乐知从房间一出来,韩方驰还是已经起来了。
韩知遥没有想回家的意思,庞女士也不找她回去,就每天老韩跟韩方驰联系。其实韩知遥并不给人添麻烦,除了早上早起一会儿以外没别的影响,生活和学习都能独立,也并没有在家里表现得那么反叛,每天也都好好上学了。
韩方驰在电话里问庞女士消气了没。
老韩说:“俩冤家隔离了,两边都消停。她俩只要说话就呛,说不上话也没什么呛的了。”
“你辛苦了。”韩方驰说。
“谢谢你帮我分担,”老韩笑着说,“我现在不辛苦了。”
“没事儿,让知遥在这儿住着吧。”韩方驰说。
何乐知每天晚上睡前回自己家一趟,洗个澡换身衣服,其他时间都在韩方驰这边,离得近很方便。
韩知遥跟他好,每天韩知遥放学回来何乐知能陪她说会儿话。
几天下来何乐知对她了解了不少,她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女生朋友,何乐知连名字都记住了。只是她从来不提她那个小男友,何乐知也不提,就当不知道。
这么大的女孩儿心思是很敏感的,不会喜欢被人在背后讨论。何乐知如果表现出知道她有男朋友,她会很自然地想到哥哥和别人讨论过她,都说了什么又不清楚,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对哥哥失去信任。
在家里的习惯性厌烦心理一退下去,不用尖锐的语言和强硬的语气包装自己,聊天的对象又是个一直带着笑的哥哥,韩知遥渐渐回归本真。本质上其实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同时何乐知感到她其实心思非常细腻,会下意识去关注周围,不让自己的存在影响别人太多。
这几天何乐知的另外一个感受就是,他更爱何其了。
从前他始终是儿子,这次也算当了半个家长,视角一转换,即便只有几天时间,他还是更直观地体会到想让一个小孩儿乐观、安稳地长大,让他敏感的心灵不受伤害,是一件需要思考和琢磨的事,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而何其把她儿子一颗纯真的心保护得非常完整,在成长过程中从没被刺伤过,这是一件伟大的事。
何乐知给何其发消息,不吝啬地表达:这几天方驰妹妹在,我也算当上哥了。我的感触是——何其女士,下辈子能还做我妈妈吗?
何其当时刚上完课,看见消息一瞬间鼻子就酸了,过几秒突然掉了滴眼泪。
学生吓了一跳,以为被她气哭了。
何其打字回复:没问题!
“其实遥遥真的很懂事。”韩知遥放学之前,何乐知跟韩方驰说。
“嗯,”韩方驰并不否认这点,还说,“在家经常帮我说话。”
“今天早上我俩一起下楼,她先出的单元,一开门又关上回来了,回头问我怕不怕狗。我说我不怕,她睁着大眼睛提醒我说,很大。我说没事儿,她才又开的门,外面有两只阿拉斯加。”
何乐知想想当时的心情,笑了下说:“我三十多了,她十几岁小姑娘,她在保护我。当哥哥是这种感觉吗?我当时特别想给她买点她喜欢的东西,或者给她买小蛋糕,买玩偶。”
“偶尔是,在不生气的时候。但是不想买东西,只想给点钱。”韩方驰思考了下,严谨地说。
“直男哥哥。”何乐知笑话他。
“直吗?”韩方驰看了他一眼。
何乐知笑了,过会儿说:“那谁知道。”
“你不知道?”韩方驰问,“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用了,”何乐知笑得低眉顺眼的,“我能想起来。”
不等他俩再说话,门锁响了。
韩知遥开门进来,何乐知跟她打招呼:“回来了遥遥?”
“哎!我回来了。”韩知遥答应了声。
“书包呢?”韩方驰问。
“没拿回来,反正晚上也不学习了。”韩知遥说。
晚自习上到九点,今天该学的都学完了,书包背来背去也没什么实际作用,还挺沉的。
韩方驰确认道:“没逃课,对吧?”
“韩方驰你烦不烦!”韩知遥皱着眉去洗手。
韩方驰挨呲儿了,看向何乐知。何乐知站起来,去跟韩知遥说话,路过的时候摸摸韩方驰的头,安慰地朝他笑笑,对口型说:“不烦。”
韩方驰在沙发上连住几天,不但没觉得不舒服,反而每天都睡得很踏实。
何乐知占了主卧,睡得也挺好,主卧卫生间里他东西越来越多。洗漱用品、毛巾、护肤品,跟韩方驰的各占洗手台一边。
主卫整个腾给韩知遥,韩方驰现在也每天进卧室洗手间洗漱。何乐知起得早,韩方驰过来洗漱完会把洗手台顺手擦了。何乐知摆东西有他自己的小规矩,必须按照正反面,有字的一面冲外,韩方驰擦完水会把何乐知的那些东西给摆好,摆成整整齐齐一小堆儿。
韩知遥这周周日能休个全天,如果韩方驰医院不临时有事的话,何乐知打算一起露营去。
周五,于总敲敲他的门,叫他:“何总?”
一这么叫就没好事儿,“总工”的“总”往头上一落,就是要来大活儿。
何乐知苦着脸,纠正说:“还是叫我小何吧。”
“呼和浩特那边可以去收资了。”于总倚着门说。
“怎么还说它……”何乐知提醒道,“上次咱们不都说过了?那个活儿我扛不住,它就不是我这个年纪能当设总的项目。”
“许哥和齐哥都抽不出空了,小周他老婆怀孕了我也不好意思,家里现在除了你没别人。你有我呢,你怕啥,你搞不定谁到时候我过去。”于总说。
“审查我就搞不定,收口的时候人一看我这么年轻处处卡我。”何乐知实话实说,“上次邯郸那个活儿收口收了两回了,现在还没审下来呢。”
“邯郸我下周再去一趟,那没事儿。”于总说,“呼和浩特你就领他们去吧,别有畏难情绪,我说你行你就行。”
“你说我行也不行啊,”何乐知快流泪了,“我年龄在这儿呢,我才刚三十一,领导!”
项目真立项了以后基本没有老板什么事儿了,他就只管市场,技术上的一切事都只对总工说话,这个一接到头上又是至少两年能结项的活儿,这样的项目他已经在推进三个了。这种规模的项目会要求每个端口派人长期驻地,免不了出长差。
其实老板也知道硬压到何乐知头上是为难他,立项以后他也难干,他们这个行业是吃经验的一行,何乐知这么年轻,各个端口都很难协调,同样一件事五十岁总工一句话,年轻的得说十句。
“那我再去磨磨齐哥,”于总说,“你也消停不了,别的活儿你帮着分担吧。”
何乐知很痛快地答应了。
领导出去之前笑着问:“现在又不想出差了,是不?”
“是的是的。”何乐知点头。
何工从年初主动要求出差,到后来可出可不出,现在是恢复了从前的出差困难。
主要人现在每天生活都有滋有味的,谁想不开要出差。
何乐知给韩方驰发消息:差点儿出差一周,虚惊一场。
韩方驰看见的时候马上回:别。
乐知:推掉了推掉了。
何乐知之前推进的一个小型变电站的项目在写可行性研究报告,晚上他跑完步回自己那边冲澡换了衣服,回来拎着电脑,在韩方驰的书房加班。
韩方驰把懒人沙发拽到挨着何乐知的椅子,往沙发里一倚,找了本书看。
一个小时左右,韩方驰说:“起来站会儿。”
何乐知答应了声,把一个图粘进去,听话地立即放下鼠标,站了起来。
韩方驰说:“往远处看看。”
“这就看。”何乐知说。
韩方驰的书房里书桌设计在拐角处,身后是两个方向的玻璃。何乐知拉开窗帘,外面正好是小区的东侧,是个小湖,再往远处有座小桥。
韩方驰出去给他倒了杯水,之后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俩人中间隔着个懒人沙发和一把椅子。
“不出差了吧?”韩方驰问。
“应该不用。”何乐知笑着说,“白天领导往我门口一站叫我‘何总’,我心一紧。”
“别把我自己留在家。”韩方驰转头看了过来。
何乐知的特点就是吃软又吃硬。
平时韩方驰提要求行,软下来商量就更是不想拒绝。
虽然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现在韩知遥在,可韩方驰这么看着他说这样的话,何乐知只想如果于总再过来说,他一定要拒绝得更坚定。
韩方驰又补了一句:“如果不影响工作的话。”
“不影响,”何乐知笑笑,“不留下你。”
休息一会儿之后接着写报告,韩方驰就倚一边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