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 第74章

“先生后脑遭到钝器重创,弟子为他上药时,在他发丝间找到了一片砚台碎片,那应该就是打伤他的凶器。”

尘文简顿了顿,委婉地道:“若真是路桁动的手,他伤了先生还将之抛在河边,根本就是冲着要先生性命去的,只怕已经心态扭曲,不可救药了。诸芳先生若是寻他求证,还请……不要单独前往。”

闻言,诸芳微微一笑,将竹简放回书架高处。

宽大的袖摆滑落,露出她修长的手臂,动作间隆起若隐若现的肌肉,并不壮硕,却充满了力量。

“放心。”她淡淡地说,“我可不是夙师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年我独自游历天下,漫山遍野地抓山贼换赏钱当路费时,那臭小子还在吃奶呢。”

尘文简:“……”

先生威武!

“回去休息吧,雨这么大,路上当心。”

诸芳握住烛台上一根蜡烛摘下,替换掉尘文简灯笼里的半截残烛。

“无论凶手是谁,夙师兄的仇,我一定给他连本带利地报了!”

尘文简拱手:“多谢先生。弟子告退。”

……

尘文简冒雨回到竹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尘云离趴在玉刀上打盹,听见脚步声后立时清醒过来,飞扑向他。

“怎么样?事情办得顺利吗?”

尘文简轻柔拢他入怀,压着连续赶路的疲惫说:“嗯,诸芳先生已经接手此事,我们静待结果就好。对了,你找到让你有所感应的那样东西了吗?”

“找到了,是这个。”尘云离引他拿起玉刀,“确切地说是刀柄上那六个字,你看看和你的云离有关吗?”

再次提起“云离”这个名字,尘云离有种麻木的自然感。

尘文简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四指蜷拢包住玉刀,拇指正好按在刀柄那六个字上,指腹略一摩挲,便察出不对。

“玉刀底下是空的,开启的机关就在这六个字里。”

说着,他稍稍用力按压刀柄上的刻字,不知触碰到哪根线条,刀刃瞬间从刀柄根部脱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尘云离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抱住,身体一沉,自己也被带得自由落体。

所幸有了他的缓冲,尘文简也及时反应过来,将他和刀刃一并接住。

“没事吧?”尘文简随手搁下分离的刀柄与刀刃,有些紧张地查看尘云离的状况,“有没有被划伤?”

“没有没有,玉刀无锋,你别担心。”

尘云离在他掌心打了个滚,拍拍翅膀又精神抖擞地飞上半空,依旧活力十足。

“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你啊,下次再遇到这种状况不必硬接,如果摔坏了,我再向先生赔罪就是。”

尘文简板着脸戳戳他的触角,硬是等他咕哝着应下,才重新拿起玉刀。

仔细查看过后,尘云离发现尘文简刚才说得不恰当,刀刃是实心的,确实是用整块玉打磨而成,只有刀柄被挖空,里面藏了一卷薄薄的布帛。

布帛以金丝拈成,不知在里面放了多久,崭新如初。

尘文简展开,那上面竟然用银线拼出了一幅小像。

长眉入鬓,目若桃瓣,挺鼻薄唇,轮廓精致。

十分端正俊美的一张脸,不是一眼惊艳,却也几乎找不到瑕疵。

小像旁还有一列凌乱的字迹:天涯何处不相思。

尘云离蓦然瞪大眼:喔……这张脸看上去好眼熟哦。

“这是……”

尘文简眸光闪烁,捏着布帛的手轻轻发颤,心绪剧烈波动,却分不清究竟是哪种情绪更多。

他心里分明已经有一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尘云离,想从他这儿得到确认。

可尘云离认出那张脸后,整只蝶都麻了——尴尬得头皮发麻。

他该怎么说?他能怎么说?

说这张脸曾经长在我身上,可惜我现在是原型你瞧不见。而且这幅小像既然能被我感应,就说明上面的人大概率就是你心中白月光……那个与我同名的云离的小像?

不行,再多想一个字,他都要脚趾抠地抠出一座松风学宫了。

“呃……”尘云离硬着头皮反问,“你觉得这是谁的小像?”

“我觉得……”

尘文简忽的一顿,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转了几圈:“上面的人像你。”

尘云离:“?”

他慌张地问:“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在梦中见过你化作人形的模样,小像上的人与你面貌相似,只是着装较为朴素,发上衣上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饰品。”尘文简语气含笑,也越发肯定。

“……我是蝴蝶,花哨一些怎么了?”尘云离叉起翅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弃吧,我在现实中变不出那副模样,没法儿给你确认!”

“现实中变不了,那就再入一次我的梦吧。”尘文简道,温柔又坚决,“黄粱造梦是你的天赋能力,别告诉我这也用不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烦啊,他自己都不记得黄粱造梦这个天赋了,尘文简利用起来比他都熟。

好在他有张良计,尘云离有过墙梯,倘若躲不开“与白月光长相相同”这一点,他也自有辩解之法。

想着,尘云离旋身一转,银色浮尘自尘文简头顶洒下,一瞬将他带入梦中。

还是那个黑白交融的梦境空间,只是原本凌乱的墨迹变得整齐了一些,能看出线条变得有规律了,流动的频率与节奏也轻快不少。

梦里的雨停了,但脚下多了一条河,尘文简行舟而来,所过之处开满摇曳生姿的水墨荷花。

船停在尘云离身前,尘文简垂首望他,眼中惊起剧烈的波纹,平静的河面也开始水浪翻滚。

“你……”

尘云离踏着明镜般的水面,波光自他脚下一圈一圈地漾开。

他低头去看,水中映出的人一袭青衫,蓝绿色的细枝藤蔓缠绕在繁复的衣摆、袖口和衣襟处,交错着绞住一把长发垂在胸前。

精巧又华丽的饰品别在鬓边,贴着耳廓,流苏长短不一、高高低低地坠在旁侧,略微动一动,便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系统给他设计的什么造型?

尘云离深吸一口气,尘文简的目光存在感强烈到令他无法忽视,只能主动迎上去。

“那幅小像……大概是‘云离’的吧。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夙先生随身携带的玉刀里,那你得等他醒了再问他。”

尘文简慢慢地问:“所以?”

“我诞生于与他有关的史料,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化形成他的模样,不足为奇。”尘云离叉腰扬头,理直气壮,“你认为呢?”

尘文简愣了许久,突然轻笑出声。

“呵……哈哈哈……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好,好一个自有安排。”

尘云离心虚地别开眼。

他真不是故意要骗人,只是白月光的故事大概率在下一个环节才开启,他现在也不清楚,总不能毫无证据就贸然认领吧?

尘云离正出神,身下的梦境空间猛地崩解消散,他变回了蝴蝶,尘文简也在他面前睁开了眼睛。

尘文简将小像塞回刀柄,把玉刀复原,放回原位。

“你……没事吧?”尘云离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

“没事,我很高兴。”尘文简粲然一笑,确实满怀愉悦,不带半点勉强。

他朝尘云离摊开掌心:“今晚要委屈你陪我打地铺了,来,我们休息吧。”

尘云离犹豫着问:“真的没事?”

尘文简无奈,一把将他捞进掌心。

“睡觉。”

第079章 青简月光(八)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尘文简便出门为夙阑珊请大夫治伤。尘云离照旧留在屋里看护,蹲在碗沿喝蜂蜜水。

外面还在下雨, 今天是没花露喝的, 有蜂蜜也不错。

松风学宫的钟声响起时,雨势小了很多。尘文简的竹屋位于上山的必经之路, 尘云离坐在窗台上,可以听到赶考的学子们走过泥泞的山路的脚步声,以及雨水拍打伞面的轻响。

他想了想, 飞出院子, 扒在泉边一朵野花上,透过雨幕查看每个经过的学宫弟子。不多时,路桁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视野里。

路桁没有打伞, 而是穿蓑衣, 戴斗笠,和另外几名同窗结伴而行。

他和平常没甚两样,甚至状态还要更好些, 说话时手舞足蹈,笑容满面,有种莫名的豁达自信。

他的一名同窗见状,忍不住问他:“路兄似乎并不紧张,想来对今日的考试胸有成竹?”

路桁哈哈一笑:“我的成绩你们都清楚, 再好也拿不到高名次。反正我只盼着不做吊车尾, 又何必紧张。”

“路兄好心态,这一点我们皆不如你。”

尘云离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地走过, 雨水落在身上黏腻腻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略显恶心。

尘文简是在学宫考试钟声敲响之后回来的, 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大夫,是最近常在这一代问诊的女游医,名叫青轲。

青轲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医术没得说,只略检查一下夙阑珊的伤口,就断定那是被重物多次撞击留下的创伤,所幸袭击他的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每一击都敲到了不同的角度,而且都是落在颅骨上,严重,但并不致死。

起码救治及时的前提下不致死。

“头颅是人体要害之一,颅骨却又是人身上最坚硬的一块骨头,他也算命大,三次重击都没有击中致命之处。”青轲熟练地掏出针囊,“不过照袭击他的人的敲法,他的大脑会有严重的震荡伤,以及留下颅内瘀血,我先施针为他散去血瘀,先生还请在门外替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好,有劳大夫了。”

尘文简依言退出房间,离开时右手不着痕迹地扫过桌面,尘云离抓住机会跳上去,和他一起离开房间。

一蝶一人站在檐下观雨,远山连绵,青黛如烟,近处风动苍竹,音色俱美。

房内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停,隐约有药香散出。直至风止雨停,房门才再次打开。

“好了。”

青轲跨出门槛,转了转手腕,疲惫地长舒一口气:“他应该还要昏睡半日。接下来七天时间,我每天都会过来为他施一次针,药方也已写好,给你搁在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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