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刻起,希拉尔就明白,在其他人都戏称他的未来光辉无限的时候,他可能,已经看见了他的未来。
跟那些s级军雌一样,在二十五岁之前因自杀而身亡,因此希拉尔从那刻以后,就再也不去压抑自己的本性,在战场上把自己当成一个杀敌机器,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最严重的一次,手臂都快要断掉了。
阿多尼斯气愤的给了他一个巴掌问他:“你还这么年轻,你如果是想要更多的军功,你还有大把的时间,你到底在急什么?哪怕是你现在爬的这么高,你如果死了,那这一切,有意义吗?怎么,那群虫正好是要研究s级军雌为什么会死在二十五岁之前,你是要给他们新添一个范本,好让他们好好的剖析清楚原因吗?”
当时希拉尔歪着头,朝着阿多尼斯平静的笑了一下说:“长官,其实,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了。”
s级军雌所渴求的,并不是普通的抚慰。
——而是独一无二的爱啊。
只有独一无二,绝对的爱才能够抚平他的创伤,才能够让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拥有爬回来的力气,可是,会有一只雄虫给予雌虫独一无二的爱吗?
阿多尼斯当时沉默了,他看着希拉尔半响,也没有给出一个结论。
希拉尔却明白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嗯,其实并不只是阿多尼斯还没说完的话,应该说,联邦的每一只虫都明白答案。
是不会的。
当时迷茫的质问阿多尼斯的希拉尔不知道,他在两年后会因为一只雄虫而入狱,也不知道,他会荒谬的觉得,这只雄虫说不定可以做到,给予他独一无二的爱。
而他,竟然不愿意奢求。
毕竟,希拉尔想,格兰登不喜欢他,他只是欣赏他而已,他只是想要从法庭里面把他捞出来而已,那并不是爱,他不应该从格兰登的身上索求更多。
希拉尔笑着说:“冕下,我的力量太强大了,您承载不住我的。”
安静的房间内,阳光透过了巨大的落地窗, 落在了希拉尔的浓烈的红色长发上, 落在了希拉尔金色的瞳孔内,他微微的笑起来,色如春花的漂亮脸庞柔和的不像话,哪怕是以漂亮著称的艳丽亚雌也及不上他分毫。
若是有虫看见这样的希拉尔,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相信他残暴好杀的言论,毕竟他是如此的美丽。
可是郁拂然却意外的出了下神,想起了初次与希拉尔见面时,希拉尔那双仇视着他的,好像是燃烧着不灭的火焰的双眸。
那时他憎恨,他绝望,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鲜活。
而现在,希拉尔平和的微笑,却好像一株已经快要死去的玫瑰。
郁拂然问:“我承载不住你,那谁承载的住你呢?”
希拉尔说:“没有任何虫。”
郁拂然说:“那你的结局呢?”
没有被抚慰到的雌虫,郁拂然身为异世界的人,只在书里看见过那样的结局,亲自身为雌虫,希拉尔已经比他更明白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希拉尔对此非但没有害怕,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回答:“嗯,我可能会变成一个疯子吧。”
这可比他设想过的结局好太多了,曾经希拉尔觉得他可能会比那只割下自己头颅的军雌更可怜,他可能会被野狗分尸吃掉,区区变成一个疯子而已——
甚至在他变成疯子之前,他还遇见了格兰登,希拉尔觉得,自己还是赚了很多的。
郁拂然在听见了他的话以后,却闭了闭眼睛。
诚如他所说,他看这本虫族小说的全部原因都是因为希拉尔,因此关于希拉尔的剧情,他记得非常的清楚,在希拉尔被驱逐出王都流放荒星后,希拉尔确确实实的带领着一群虫风风火火的成为了星盗,打造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以残缺羽翼的虫的身份,登上了首领的位置,在宇宙的星盗中,叱咤风云,被万虫景仰。
可是,每次精神暴动期到来的时候,他就会变成最无助的虫。
因为他强大的精神力,因为他强大的武力值,没有一个人可以打得过希拉尔,当他精神暴动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日复一日的锁在荒岛的别墅里面,四肢连带着脖颈全部都被锁链束缚住。
文中没有具体的描述希拉尔是如何的度过自己的精神暴动期的,只是以一个给度过精神暴动期的希拉尔送食物的小兵的口吻描述了一段剧情。
【得知要给首领送东西的时候,我吓得整只虫的腿都软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可是这是上面派下来给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它。】
【送的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远,当我真正踏足那个地方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地方不仅比我想象的要远,还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的荒凉,希拉尔身为我们星盗叛军的首领,度过精神暴动期的地方,竟然是一座荒凉的,无人问津的雪山。】
【我当时害怕极了,因为在传说中,这样的雪山里面,总会有猛烈的凶兽,可是我的上级告诉我,没有,全部都没有,那些猛兽,在首领的一次暴动中,全部都被杀死了,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的首领竟然是比猛兽还要凶猛的存在吗?我害怕的要命,我生怕我打开别墅的大门,等待着我的就是属于我的死亡。】
【可是我没有拒绝的权力,我已经到了这里,我只能打开门,然后——
我看见了我的首领。】
【那个在传说中杀死了所有猛兽的虫,被锁链固定在墙壁边,手腕跟脚腕都已经磨损的血肉模糊,他靠在墙边,身上全是一道一道的用指甲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哪怕是我走近了,他也没有抬头,好像已经被自己杀死。】
……
变成疯子吗?郁拂然喃喃道,哪里有一个疯子,会在自己发疯之前,先锁住自己的?
而他,又愿意他在来到这个时候以后,就第一时间救下来的希拉尔,变成原著里面的样子吗?那他救下希拉尔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把他原本的悲剧,往后延一点,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生吗?
郁拂然平静的想,他也不是这么无能的人,他想要救的,就没有救不到的。
一切的想法在郁拂然的脑海里面百转千回,在希拉尔的面前,却只是郁拂然在他的面前闭了一次眼后,又缓缓的睁开,笑着对着他说:“疯子吗?”
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一句话,却让希拉尔整只虫的警惕心都拉到了满值,他微微的睁大了那双金瞳,莫名其妙的有一种,一切即将要脱轨的感觉:“……怎么了吗?”
灿金色的阳光落在了郁拂然纤长的眼睫上,郁拂然笑了一下。
“没事,我只是在想,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希拉尔的大脑宕机了一瞬间。
他几乎是有点迷茫的想,格兰登到底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什么叫做没试过,怎么知道他做不到?格兰登到底知道如果要做的话,他们是要做什么的吗?
格兰登对朋友是这么好的吗?这样的事情都愿意做?
*
格兰登对别的朋友到底好不好,希拉尔大概是不得而知了,但是格兰登对他特别好这件事情,他几乎是发自肺腑的清楚了。
因为格兰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的又把克兰恩医生从外面请进来了,并且就在克兰恩医生的面前,彬彬有礼的问克兰恩医生。
“身为a级的我,承载不了治愈s级的能力吗?”
这句话一出来,希拉尔直接不好意思的闭上了眼睛,不管他是怎么想也想不到格兰登会直接的把这句话给问出来,a级当然承载了可以治愈s级的能力,他刚刚的意思是——
格兰登承载不了他的爱啊!!身为s级的军雌,希拉尔清楚的明白自己拥有多少的占有欲跟绝望卑劣的情绪,这些情绪他全部都不想要让格兰登承载,可s级军雌的本能会让他选择去爱雄虫,就算是格兰登执意要救他,最后也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希望让格兰登失望。
克兰恩一听着不靠谱的话就下意识看了希拉尔一眼,看希拉尔一脸的挫败,忍不住的握紧了自己攥着笔的手,暗自怒骂道。
都说了他是还没有雄虫的单身雌虫啊!这样在他的面前展现双方的美好,他是真的会生气的啊!!
不过良好的医生素养,还是让克兰恩克制住了,他对着自己的主顾平静的说:“一般来说是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的,但是由于s级军雌的数量实在是太过于稀少,所以可以分析的样本非常的少,届时如果出现了难以疏解的情况,您只需要继续,强硬的做下去就好了。”
郁拂然微微蹙起眉:“……为什么?”
因为他爱您,哪怕他的身体本能反抗您,他的心理也接受着您,只需要把他的身体草服就可以了。
克兰恩带着职业微笑道:“没有为什么,这是雌虫的本能,我是医生,不会说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郁拂然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希拉尔也没有反驳,可能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特殊定律,他把这件事情轻轻的放下了,追问起另外一件事。
“在进行精神疗愈的途中,我要怎么做?”
对于不知道如何面对雌虫反抗的问题不知道还算是正常,怎么使用雄虫天生自带的精神力去治愈雌虫这件事情不是所有雄虫的必修课吗?
克兰恩有点奇怪,却还是老实的回答:“使用您的精神力,进入希拉尔少校的体内就可以了,冕下,您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郁拂然淡淡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指,有没有什么更温和一点的方式?直接进入他的身体损伤太大了。”
在原著中后期主角受也曾经有过精神暴动的情况,雅各布当时粗暴的进入主角受的身体,当时已经三十多岁的主角受,在接受了这段精神治疗以后,整整虚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三十多岁的主角受都承受不住,二十多岁大学还没毕业的希拉尔必然也是承受不了的,他这段时间盯着希拉尔吃饭,好不容易才把希拉尔身上养起来一点肉,要是受这么一顿,他这段时间都白废了。
郁拂然可不喜欢重复做一样的事情。
……克兰恩当时看着郁拂然的眼神就复杂了起来。
他那时接到格兰登的通知去为希拉尔诊治的时候,就大致的猜测到格兰登对希拉尔的态度并不简单,是以克兰恩当时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他对希拉尔的态度必须是非常好,否则他很容易触怒格兰登冕下。
只是,他已经在他的心里,将希拉尔的位置摆的很高了,却仍然还是小觑了希拉尔在格兰登冕下心中的位置。
如何能够在接受精神治疗的时候,减少雌虫的痛苦吗?
能够接受雄虫的精神治疗,对于雌虫来说,都算是一种幸福,疼痛算是什么呢?在得到什么的时候,必将付诸着痛苦的,这是雌虫从出身就认定的条例,因此,从来都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不说过,并不代表这种疼痛不存在,在联邦不为虫知的历史中曾经有3%的雌虫在接受雄虫的精神疏导的时候,因为雄虫的不在意,硬生生的在接受精神疏导的时候在精神暴动中疼痛着死去, 同样身为雌虫的克兰恩曾经在看见这些例子以后, 用了很大一笔钱跟时间,尝试着做了实验,还真的得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只是那个办法能够达成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于苛刻,克兰恩此前都觉得应该是没有虫可以达成,而此时,说不定论证他的实验结果的虫,正站在他的眼前。
克兰恩打开自己尘封已久的书桌,从里面抽出了一封密封的文件。
克兰恩将文件推到郁拂然的面前,推了下眼镜很正直的说。
“冕下,目前对于雌虫在接受精神治疗时减少痛觉的办法,几乎为0,但是我在年轻的时候,对此倒是有点研究,得到了一个结论——”
“请您让他情动。”
“这是我研究出来的两个办法,您可以都试试,期待您的反馈。”
*
等到跟格兰登一起坐上了回程的飞船,希拉尔看着格兰登手中的文件,才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清醒感。
刚刚格兰登真的拽着他一起被克兰恩上了一堂课,并且现在,格兰登的手中捏着课堂结果,可以随时的用这个结果来论证这堂课的专业程度。
希拉尔轻声说:“……冕下,你要做吗?”
郁拂然正在翻阅克兰恩的报告,克兰恩虽然看起来虫很软弱,做得报告却不错,专业性十足,看起来非常的考究,可行度非常高。
听见希拉尔的话,郁拂然抬起头,对上希拉尔闪躲的眼睛,郁拂然大概明白,刚刚希拉尔拒绝他的话,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只是,那又怎么样,亲眼看着希拉尔变成疯子这件事情,郁拂然做不到。
于是郁拂然反问希拉尔:“不做,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变疯吗?”
“刚刚我有问过克兰恩了,他说按照正常来说,我是可以做到的,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的困惑吗?”
……他还能有什么困惑,几乎是希拉尔能够想到的,或者他想不到的问题都已经被郁拂然给问遍了,面对他的精神暴动,郁拂然比他还要了解了,没有任何问题了,有问题的是希拉尔。
希拉尔难以启齿的说:“您没必要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的精神识海崩溃的裂缝已经非常非常大了,一次是绝对救不好的,格兰登可以救他一次,两次……又怎么可以为他牺牲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的精神疏导。
郁拂然看着他说:“我觉得有必要,还有其他反驳我的选项吗?”
希拉尔喉头一下子哽住了。
他想要说再说出来点什么,让格兰登明白,沾染上了他这样的虫,绝对不是好事,反而会像是沾染上了最大的灾难一样,可是望着格兰登的眼睛,希拉尔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这样期待的,等待着一只虫,来抚慰他。
希拉尔说:“我……”
郁拂然清楚的明白,对于希拉尔来说,他排斥雄虫,无条件的排斥任何雄虫,哪怕现在希拉尔对于他的印象很好,但是短短的时间,就要让希拉尔敞开自己的心扉接受郁拂然的精神疏导是一件很令虫觉得荒谬的事情,甚至,就连郁拂然也觉得有点快。
他对希拉尔这么好,除了要让希拉尔变成他的刀以外,郁拂然确实有点不为人知的私心。
在小说里面就很耀眼漂亮的希拉尔,在脱离出小说以外,也仍然非常的耀眼漂亮,他就好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看起来滚烫的只需要人一靠近就会凶猛的攻击,实则拥有最柔软的心,还拥有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