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比陈程才更生气，在她心里谁都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这哥儿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不给他儿子脸面？说话也刻薄了几分：“你要想清楚，这门婚事不是我们求你们的，而是可怜你爹身体残缺，才让我儿子娶你。要不是你亲爹亲娘把你卖了，让你成了林大夫的孩子，你哪有机会跟我儿子定亲。”
他们在院子里商量婚事的时候，原本就有不少人来凑热闹，林出尘狼狈的跑回来说不嫁人了，看热闹的人更起劲了。
林家隔壁的赵嫂子看不下去了，说了句：“陈家嫂子，这么说话就难听了，哪有戳了孩子的痛处又戳人家爹的痛处的？”
林河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之前他没有跟陈母接触过，现在看来是个刻薄的，若是林出尘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要这么说，当年我爹还救过程才他爹，怎么能说这种话伤了我家孩子。”
“你是大夫，治病救人天经地义，说的好像你真成了我们家的大恩人了一样，”陈母瞥了一眼林出尘，“这么着急的退婚，怕不是外头有了男人，肚子里怀了孽种，怕我们发现了，这才着急退婚。”
“你！”林出尘上辈子被他们一家折磨死，这辈子回来竟然还要这样窝囊的被他们家欺负，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
林河护在林出尘身前，他出了名的脾气好，但是林出尘是他的软肋，“陈家嫂子说的没错，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这个当大夫该做的，当年程才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是我开药给治好的，陈大哥这才跟我定下的婚事，既然嫂子嫌弃我家哥儿，那这婚事便作罢了。我家哥儿是我拿几袋粮食换回来的，但孩子进了我家门之后，我跟亲生的一样对待，不是谁都能欺负拿捏的。”
林出尘听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上辈子爹爹也是如此，为了给他告状，瘸着腿也要去县城告状……
陈父见林河一副要跟自己家断交的架势，抬手就给了陈母一巴掌，“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懂事，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林母被他打了一巴掌打懵了，在家里横惯了，哪里受的了这个：“你就为了一个外人打我？我哪里说错了？他就是被亲爹用几袋粮食卖了，他亲爹都不要他，凭什么我儿子就要娶这么一个贱人？”
她在院子里撒泼大骂，原本门口就有不少村民围观，现在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明知道林哥儿可怜，还非得往人家心口上捅刀子，这也太恶毒了。”
“我就说嘛，林哥儿吃错什么药了，秀才都不要，原来是怕以后有这样一个婆母。”
有个做婆婆的心里是站在陈母那边的，但是怕被人一块指责，“婆母骂儿媳天经地义，可是人家这还没过门呢，她就开始管教上了，确实不太妥当。”
村民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有些是觉得林出尘可怜，还未成亲就被她拿小时候的事情捅刀子，以后成了亲，那还了得？
有些人觉得林哥儿不识好歹，他能嫁给秀才，以后说不准还能做官夫人，忍一忍又能如何？自己家的婆母更坏，整日还打人呢，自己不也忍下来了？林哥也太脆弱了。
也有嫉妒林家一个外乡人竟然有这么大产业，也有嫉妒陈家产业大的，看到他们两家打起来才开心呢，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不然两家真成了亲家，以后整个村都是他们说的算了。
林河脸色铁青：“大家都听到了，不是我要退亲，是你们家瞧不上我们家，婚事就这么算了。”
林河看着林出尘掉眼泪的模样，想到刚把孩子接回来的场景，那时候林出尘才那么小小的一团，走路都走不稳，可是却不哭不闹，很乖很听话，从来没有说过想要什么，不想做什么，问起来才知道是怕被他赶走。
这还是林出尘第一次对他提要求，他怎么能不满足，“我林河就这么一个孩子，以后不嫁人了，我要留他在家里给我延续香火，给他招个赘婿，今天请大家帮个忙，有不错的人帮忙介绍一个。”
林河说着又瞟了一眼陈程才，“最好要长相英俊，个子高，皮肤白一些的男子，我家哥儿这相貌，必须得配个英俊的才行。”
他这话一出，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笑做一团，因为陈秀才就是村里出了名的黑，而且个子矮小，不过他是个秀才，有才气，家里也富裕，村里哥儿家人还是看家庭条件，长相身高不重要。
可是林河这话明显不就是嫌弃陈秀才么。
“你们家的彩礼走的时候拿走，毕竟是我家哥儿先说了退亲，我会赔给你们双倍。”林河大方道。
“你觉得我们家缺这点钱？”陈程才没想到自己会被林河拒绝，竟这样侮辱自己，方才看林出尘那般没有规矩的跑进来说退亲，还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还计划等成亲之后好好地磨磨林出尘的性子，让他不敢再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可是林河竟然真要退亲，他就不怕得罪村长？自己还是秀才，等以后自己做了官，不怕自己对付他们家？
“你就非得娶我？堂堂一个秀才，纠缠我一个哥儿，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林出尘知道他最吃激将法这一套，如果自己不这样说，只是表现出嫌弃和反抗，陈程才更加不会放手。
“非你不娶？笑话，要不是父母偏要我跟你结亲，我会娶你？就算我这辈子娶猪娶狗，也不会娶你！”陈程才咬牙切齿的说完就领着自己爹娘走了。
……
村里新鲜事本来就少，林河跟村长家退亲了、林家还要招赘婿的事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话题。
有人说林大夫也太拎不清了，一个哥儿，管他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只要两家结亲了，能在陈家捞到不少好处。
一个不值钱的哥儿，哪里值得为了他得罪陈家。
还说生不出孩子的男人脑子也有病。嫁汉子不就是为了过日子么，脸能当饭吃？错过陈秀才，我看他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
也有不少人羡慕林出尘有个这么好的爹，再看自己亲爹亲娘都不如林出尘的养父。
燕哥儿拉着其他几个哥儿来看林出尘，一进门就看到了村里几个老光棍跑过来找林河，说要入赘进他们家。
这几个老光棍不是家里穷去不起老婆就是年轻的时候爱耍钱，输光田地，只能随便搭个小棚子落脚，还有一个是村里的懒汉，跟个要饭的似的。
这几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讨不上老婆，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可是他们却非常有自信的觉得自己肯做上门女婿，林家就偷着乐吧。
这几个人提的彩礼价格比村里娶哥儿要贵三五倍，并且还要求林河给他们再盖一间屋子，他们可以允许林出尘生的孩子姓林。
燕哥儿他们听了之后都瞪大了双眼，他们中有好几个都定了亲，心说自己的彩礼都不如他们要的高，而且也没有让公婆给他们特意再盖一间房子，孩子要自己生，并且还要照顾公婆，这几个老光棍那么懒，屋里地里的活肯定都不会去做，林哥儿为什么要从这几个又老又丑的人中间选一个。
几个小哥儿觉得当男人太好了，当哥儿太吃亏了，要是自己是个男人，肯定到林哥儿家来入赘，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夫郎，还能收钱，还能让人给自己生孩子，太划算了。
林河怒气冲冲的过来拿着扫帚将几个人都给打了出去，“都给我滚，你们长得丑，想的倒是挺美。”
几个哥儿围着林出尘说：“你爹爹对你真好，你家还缺不缺哥儿？我到你家来当孩子吧？我们也能管林大夫叫爹！”
“我想拿我爹娘跟你换，我爹娘从来没为我们出过头，每次被外人欺负，他们总是袖手旁观，我甚至觉得他们脑子里在想，欺负了我的孩子就不能欺负我咯。”
几个人正说着，就听到外头那几个人还不服气的嚷嚷：“把我们赶走了可别后悔，除了我们，村里哪个能来你们家做赘婿？”
“就算一辈子不找，也不能便宜了你们。”林河举起扫帚，“再不走我就回去换铁锹了。”
燕哥儿在院子里喊：“让我们林哥儿也去人牙子手里买个男人回来呗，铁牛不就买了个夫郎么？他买得了夫郎，林哥儿怎么就买不得夫君？”
第003章
3
“买个男人回来？”林出尘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只听说过村里的汉子买老婆，生不出来孩子的人家买孩子，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哥儿买男人的。
“人牙子昨天来村里了，村东头老李把自家哥儿给卖了，好多人都跑去看热闹了呢……”燕哥儿说到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说错话了，你别多想，我刚才没想那么多。”
燕哥儿内疚的看着他，心说自己明知道林出尘是被亲爹卖了，还在他面前说这种话，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嘛。
林出尘：“没事，现在我有疼爱我的爹爹，以前的那些人我早就忘记。”
林河听到燕哥儿的话：“我看燕哥儿说的就不错，咱村里也没有几个看到上眼的男人，买一个回来还听话，爹娘也不在身边，好拿捏。”
林出尘没想到自己爹爹还有这样的一面，都愣住了。
“嫁出去就得被婆家拿捏，招赘婿就是咱们拿捏别人了。”林河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一个男人喊：“你别教坏了这群孩子，哥儿还是的嫁人才行。”
一个男人边喊边往院子里跑，跑了一脑袋汗。
“这不是招儿么？你怎么来了？”林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挤兑。
来人是林出尘的亲爹，名叫刘三儿，之前他给林出尘起名叫招娣，后来他把林出尘送到林河家之后，还时不时偷偷来找林出尘，他依旧管林出尘叫招娣，并且还给林出尘灌输他才是亲爹，林河是个外人，要说林河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偷偷拿到刘三儿家里去。
但是林出尘对这个爹没有任何感情，可以说是憎恶，所以他就把刘三儿的话告诉了林河，后来林河见到刘三儿就管他叫招儿，还总是开玩笑说：“都给你改了这么多年名字了，怎么还没招个儿子回来？”
一开始是林河管刘三儿叫招儿，村里人开玩笑的跟着一起叫，后来村里人叫习惯了，就管刘三儿叫招儿，好像忘了他本名似的，外村人不明情况，还以为他想生儿子想疯了，从来都是给自家的哥儿和女孩起名招娣盼娣之类的名字，怎么还有爹给自己起招儿的。
林出尘看到刘三儿过来，脸上藏不住的厌恶。
他厌恶并不是因为刘三儿把他卖了，相反当初还是他主动提议用自己换粮食的。
那年灾荒，刘家人口多，刘老太生了五个儿子，各个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粮食不够吃，眼看着大家都要饿死了。
那时候林出尘的亲娘饿倒了，刘三儿把林出尘叫过去说，把他卖了换粮食给娘吃，他娘就能活命。
林出尘为了救自己娘同意了，被卖到林河家的时候，他想家也不敢哭，那么小一个孩子，路都走不稳，整天还抢着干活，就怕被林河赶回去，把粮食要回来了，自己娘就活不成了。
灾年没多久就过去了，可林出尘还是听到了自己娘亲没了的消息，林河说他娘是病死的，可是一次偶然，他跟几个小伙伴玩的时候跟四叔家的哥儿闹了些不愉快，才得知了自己娘亲死亡的真相。
四叔家的哥儿说刘三儿嫌弃自己媳妇生不出男孩来，连同母亲一起饿死了她，林出尘换回去的那些粮食，她一口都没有吃到，而且灾荒结束后，刘三儿还娶了个新媳妇，说明刘三儿不是穷到买不起粮食，他只是想换个新老婆，再甩掉林出尘这个拖油瓶，故意骗林出尘，让他乖乖听话被卖掉。
四叔家的哥儿故意说这些话就是要气林出尘，可也是实话，林河带着林出尘去质问刘家，可是刘家人却不认账，一会说她病死的，一会说她身子弱没熬过去，吃了东西都会吐出来，家里太穷没钱医治。
林河问他们：“为什么不把人带来，她是林哥儿的亲娘，我还能见死不救？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救？”
刘家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最后一口咬定她来不及救，还说四叔家的哥儿胡说八道，并且把四叔家的哥儿打了一顿，差点把人打死。
从那之后，林出尘恨上了刘家的人，尤其是骗他的刘三儿，他们一家都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你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滚出去。”林出尘的厌恶都写在了脸上，要是杀人不犯法，他早就把人杀了。
“我来找你爹，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刘三儿过去要去拉林河，“走咱们进去说。”
“我不想听。”林河跟林出尘一样，把刘家当做自己的仇人。
“你就听听吧，给他一个哥儿招赘婿太亏了，他也不是你亲生的，哪里能传宗接代？要是以后再生一个哥儿怎么办？你家的香火早就断了，不如把他嫁出去，还能赚个彩礼钱，我都跟隔壁村的一户人家说好了，只要他嫁过去，人家给二两银子的彩礼钱，那可是二两银子，咱们村的哥儿能收到五六钱彩礼都不错了。”刘三儿说话的时候满眼放光。
“你能收到多少？”林河问他。
“我，我没有，都给你。”刘三儿自然是收了对方的好处，他找的成亲对象是隔壁一个年岁大的财主，给了他一两银子好处费，而且跟对方攀上关系，以后说不准还能有更多的好处。
“你卖了一次孩子，还想再卖一次？”林河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脾气挺平和的，他为了身体健康，尽量让自己少动怒，可是最近村里人总是挑战他的底线，让他压不住火气，“滚出去，现在孩子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林河说着拿来一旁的铁锹，刚才没有敲那几个人，现在用在刘三儿身上了。
刘三儿被打的嗷嗷叫唤，连滚带爬的抛出了林家，“你们别后悔了！”
“今天怎么每个人走之前都要喊一句你们别后悔，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自信。”燕哥儿搂住林出尘的胳膊，“你别生气，咱们买个俊俏男人回来，狠狠打他们的脸。”
这个时候大门又被人敲响了，林出尘有些烦躁的说：“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跑过来找麻烦？”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又是谁来找麻烦了，他走到门口用力推开门，刚想说这个赘婿不招了，他一辈子留在家里做个老哥儿，可是话到嘴边，就看到了外面一个俊俏的男人。
男人病恹恹的歪靠在人牙子身上，皮肤雪白，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像是死了有一会了，可即便如此，也让林出尘心脏狂跳，他还从未见过这样俊俏的男人。
人牙子也算是个高大男人，可还是比这个俊俏的病男子矮半头，很费力的扶着人，累的气喘吁吁，“听说你们家在招俊俏的赘婿，这男人的脸够不够你们的要求？你们看看他要是还有救，我就便宜点卖给你们。”
“这人活的死的？你不要诓骗我们。”燕哥儿挑牲口似的看着他扶着的男人，“都病的这么严重了，我看你是怕人死在手里还得处理尸体，趁着还有一口气卖给我们，我们还要拿钱给他治病，你那有没有健康点的？”
“健康的都没这个俊俏，你们不是也好俊俏的么。”人牙子也心虚，毕竟他原本的计划是晚上偷偷扔到山里，听说这家要俊俏的赘婿，又是个大夫，他就把人抬过来碰碰运气。
“不要不要，我们招赘婿是要给家里干活的，这能干什么活？”燕哥儿嫌弃的想把人赶走的时候，林出尘已经拉过对方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应该还有救，把人抬进来吧。”林出尘让开门口的位置。
“你中邪了？这病秧子要他干嘛？”燕哥儿低声说。
“病秧子也好，干不了地里活在家做做饭洗洗衣裳也好，而且病秧子想跑也跑不了，能在家里待一辈子，而且男子娶妻都要娶弱柳扶风的，不就是想着好掌控么，我招赘婿，也想招个好掌控的。”林出尘说服燕哥儿，但是燕哥儿觉得他是在说服他自己。
林河过来也把了下脉，确实能救，但不确定能救活，但是这人回到人牙子手里，必死无疑，做为一个大夫，他确实不忍心看到一个明明有希望能救活的人去死，他看向林出尘，“你想要？”
“爹爹……”林出尘羞涩的低着头，“我觉得这个挺好。”
燕哥儿偷偷掐他，怎么能在卖主面前夸商品的？他又说了些嫌弃的话，“这个人就剩一口气了，也不一定能救活，便宜一些，二十文。”
“二十文？平常一个壮劳力得三四两银子，你这太低了。”人牙子亏得慌，买来的时候还花了一两半，本想着多卖点钱，谁知道人病了。
“我给你二十文，往你家扔个尸体，你愿不愿意啊？”旁边的几个跟林出尘玩的好的哥儿也帮呛说。
“五十文，不过说好了，要是人死了，不能退货。”人牙子说。
“三十文。”林河说，“以仆从的名义买，入赘的事情等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