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蓝天下,天光灼灼, 他行走于万千鸟羽之间。
黑发少年伸出手, 一只蜂鸟欢快地飞过来, 在掌心上方几厘米处悬停。
郑明连呼吸都忘记了, 生怕吹口气, 画面里人就飞走了。
“时间紧张,不得不用点特殊办法, 你会为我保密的吧。”
林修月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空旷的死角, 确认自己不会被学校里的监控看到。
如果此时有精神力检测装置, 就会发现, 从他自宿舍走出来短短几步路的距离, 周身的精神力攀升到了一个令人惊愕的数值。
以他为圆心, 精神力高速向外辐射,共鸣。
无形的介质铺天盖侵袭四周, 空气毫无征兆变得沉闷,像是有暴雨将临。
每走一步,都有飞鸟奔他而来,等他站定时,身边的鸟群壮大到了惊人的地步。
林修月能感觉身边的风在震动,像轻敲玻璃杯时水中荡开的涟漪,卷乱他的头发,掀飞他的衣摆。
流动的风在他身上得到了具象化的表述,他那么轻盈,自由,像是一错眼就会飞走,郑明彻底失去了声音。
“算算时间,应该不够把人带出帝都,那就在全帝都范围内进行搜索。”林修月向自己的小小眼线们下达指令。
“我的‘朋友’不够多,麻烦你们帮我向你们的亲朋好友转达一下,事成之后,我可以承包你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口粮,拜托你们了,帮我找到裴易,嗯,一只棕色羽毛的成年雄性。”
蜂鸟在他掌心俏皮地飞了会,没人读得懂他和鸟群是怎么交流的,片刻后,蜂鸟向天上飞去,紧接着,所有鸟儿都呼啦啦向四面八方飞走。
林修月按了按太阳穴,为了共鸣更多的小鸟,过度透支了精神力,现在头晕想吐。
把不适往下压了压,勉强安慰了下郑明,让他放心,林修月又联系了沈岚和艾德他们,让他们向警局汇报情况,等下有消息了,多叫上几个人,把装备也带好。
帝都内,陆续有人被头顶惊掠过的鸟群吸引了注意,不由纷纷驻足,脖子仰得快断掉。
“哇,哪来这么多鸟?”
其中几只飞落到城市各处,落在正在觅食、狩猎、筑巢的同类面前,叽叽喳喳叫了会,很快,就有其他鸟被带着一起飞走。
群鸟飞散向各处。
一处普通民宅里,坐在地毯上摆弄积木的小女孩被窗外的动静吸引,打开窗,顿时惊喜不已。
“妈妈!快看,是小鸟!”
小鸟歪了歪脑袋,黑色的豆豆眼中飞快闪过一道不属于动物的神采。
皇宫,街头,巷尾......
成千上万双眼睛组成天罗地网般的全知之眼,将整座城市纳入一双更巨大的眼瞳之中。
一只无人注意的小麻雀落在屋侧的草坪上,小麻雀的正对面,一扇巴掌大,竖着栏杆的地下室透气窗里传出拳脚殴打的声音。
裴易重重摔倒在地上。
不等他爬起来,肚子上又被使劲踹了一脚。
腹部传来一阵钻心刺痛,让裴易怀疑自己的内脏是不是破了。
他被捆着,没法捂住自己的肚子,只能用力缩紧身体,额头迅速布满冷汗。
“你们......把我攒了半年才舍得买的西装......弄破了......混蛋......”
妈的,心疼死了。
他们知不知道没有这身行头,他得损失多少合作人?
“你还有心思管你这身破烂?”一群打手中站着一个看起来同样走精英风的男人。
对方是另一家律所的律师,被裴易用不光彩的手段抢了好几次客,导致他们律所最近都快倒闭了。
裴易不意外对方会对自己下黑手,他自己又不是多光明磊落的人,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带人上门砸他的律所,还把他给绑了。
这人之前都是一副鼻孔看人,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受不了的样子,还以为他顶多就是在背后给他制造点麻烦。
“竟然说是破烂......”裴易眼瞳涣散,虚弱地喃喃。
被绑到这里之后,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上来就是一顿暴揍,裴易差点以为自己要这么被打死了。
被血染红的唇强撑着牵起:“就算你们把我......打死,你们也还是......一群废物!”
被他抢了生意的律师愤怒地踩住他的脑袋:“一个低贱的beta,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你再怎么努力开起来的律所,到最后,还不是我一句话说砸就全砸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当律师?我看有没有人会找一个残废给他打官司!”
男人说着拎起钢管照着裴易的腿骨砸去。
裴易闭眼咬紧牙关,有点后悔激怒对方。
他要是被打废了就真完了,他付不起装机械义肢的钱。
砰!
预想中的巨痛没有到来,反倒是地下室的门被用力撞开。
“警察!所有人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钢管掉落在地上,警察潮水般涌进阴暗窄小的地下室,将所有人控制住。
裴易虚虚睁开眼,汗水流进眼里,带来一阵刺痛,模糊了他的视线。
逆光里,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向他走来。
身形纤细修长,哪怕看不清脸,裴易也认得出这是谁。
被对方扶起来,他断断续续含着血笑出声:“长官......我好疼。”
长官迟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他还拉着人不撒手。
别看裴易好像满不足在乎,一点没害怕,其实他心里知道,他这回是阴沟里翻船,活下来机会很小了。指望郑明来救他,更不现实,他能不知道郑明那脑子什么水平?
落到这种境地,除了认命等死,也没别的法子。
他是只不甘心,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得到那么点东西,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毁了。
律所被砸了,唯一一身行头烂了,人也差点废了。
所幸,他还有一位长官。
......
把人救出来之后,自然是受害人送医,犯人送监。绑架者来头不小,被抓了还挺嚣张,以为很快就能出去,还放言之后绝对不会让裴易好过,让他等着。裴易原也打算不追究了,计划伤号之后离开帝都躲仇家。
双方都没想到,林修月这边的人脉更硬。
硬到犯人背后的靠山才一冒头,就被背后暗流涌动的大手悄无声息给按了回去,压根连声都没敢出。
林修月告诉裴易,他不用离开帝都,他可以出资帮他把律所重新修好,还送了他一身更贵的新行头。
从来没体会过有人撑腰,向来都是有难自己扛,有苦自己吃的裴律被长官的糖衣炮弹砸得眼冒金星。甚至开始思考,长官对他是不是真上了心,不然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么好?
他在长官带着花来探望他的时候,便试探着问:“长官对我这么好,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林修月把花插到花瓶里:“等你坐到帝国大法官的位置上时,就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他说了句超级无敌大实话。
裴易不知道那些,他当场愣住了。
他自己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他原本的计划,是进入法院做一个记录员。
长官离开之后,郑明来了。
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裴易用打着石膏的手艰难翻书的样子。那副身残志坚的模样,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放到星网上,足以评选年度励志人物!
裴易神色看着没多少变化,郑明却总觉得对方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两眼放光。
开口就是深沉一句:“我要做帝国最高大法官。”
郑明:“裴律,趁着长官报销医药费,咱们再查个脑子吧!”
裴易:“......我没傻。啧,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唯一灵活的指尖捏了捏书页。
他有恩要报呢。
......
林修月找人的速度不仅让郑明叹为观止,连沈岚几个都忍不住一路惊叹。
“不愧是我们情报专业的第一,这一手简直神了!”
“修月,你跟我说,你不会其实私下里一直偷偷监视着整个帝都所有人的动向吧?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这种情况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人的。”
几人仔细一盘算合计,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
分析出这一点之后,他们几个第一反应竟然是兴奋。
林修月解释道:“怎么可能有人做得到时刻监视帝都所有人,而且我监视那么多人干什么?我只是在特定情况下,采用了一些特殊的调查手段。”
没什么神的,说白了,他不过就是借助小鸟们的眼睛,把整个帝都快速地毯式搜寻了一遍而已。
沈岚,艾德,程力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跟秘密组织对暗号似的同时道:“你的视线,无处不在。”
艾德嘶地抽了口气:“很有那种让人猜不出,摸不透的神秘力量的感觉。”
沈岚摊手:“谁能想到我们情报系编教材的老师这么中二,会把这种话写在教材的第一页上?”
程力悄悄看了一边恬静的少年一眼,低下头闷声道:“要是这句话,是一句对事实的描述,那就不能说编教材的老师中二了。”
艾德打了个响指:“那样的话,就变成我们才是看不懂深意的白痴了。”
林修月回了下躺在医院里养伤的裴律的消息,抬头道:“不可能是事实吧,不然不就太吓人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身边几个人反倒全都沉默了。
本来还算是课间开玩笑的闲聊,几人神情忽然都有点古怪。
沈岚嘀咕:“你可没资格说这话。”
林修月不解地眨眨眼。
不过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那天全帝都搜寻裴易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季绸的身影。
那个时间点,按理说他该在训练场的,可他那天,却是和他那个叫孟咎的朋友,还有另外几个遮掩身形看不清脸的人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其实那个孟咎也挺奇怪的,他不知道季绸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人,也许是在他进入第一军校前认识的朋友?他尝试调查这个人的背景,结果顺着一些碎片信息,发现情报指向了边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