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
“‘老师’,帮我、帮我计算他......我和林修月的未来......推演......”
【推演程序启动中...】
一条条数据和画面在机甲破碎的屏幕上飞速闪过。
眼球快速在屏幕上扫过,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很遗憾,季先生】
【系统推算您与林先生的三亿五千七百六十四个可能存在的未来之中,每个结局都将以悲剧收尾,你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
季绸猛地用力咳出一口血。
“不会的......”
一艘破破烂烂的救生舰降落在附近。
中途改路折回的胡迪从救生舰上下来,跳下炸出了个深深大坑的坑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想法折回来,明知道在那样的爆炸之下那人不可能活下来,连渣都不会剩。
意外的是,爆炸过后的坑底竟还真有人在喘气。
不只有人,还有一枚茧。
那枚茧有半个成年男性那么大,透过外面不知道哪来的玫瑰藤的缝隙,能看到里面金色的茧丝。
仿佛明白茧里有什么,胡迪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冲过去,疯狂用手扯开外面包围的玫瑰藤,然后是里面厚实的茧丝。
察觉到有人动了他的茧,季绸努力尝试让自己动起来:“不行,不要......动他......”
胡迪越扒越兴奋,直到一张白皙安然的睡脸出现在眼前,他蓦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夸张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咧开嘴,看向地上那个因爆炸缺胳膊少腿的男人,对方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地长出新的血肉,“当初听阿谢尔·兰缪提及你和孟咎那小子向议庭提供了虫族基因病毒的时候,光顾着惊讶你们手里竟然还有柳氏遗留的研究成果,米勒家竟然让这么大个漏网之鱼在外面活动这么久,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把这东西用到自己身上。”
“你们也是真胆大,米勒家都不敢碰的东西,你们不仅弄出来,还提供给了议庭,还敢用在自己身上?”
看到身边这枚茧,还有季绸非人的恢复力的时候,胡迪就立马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这是传说中王虫用来保护伴侣的茧?真没想到我竟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这东西。”
胡迪紧皱眉头,举起手中的枪对地上的人开了几枪,都是致命伤,然而,对方虽有受伤和疼痛反应,但是却不会因此死亡——王虫很难被杀死。
之所以说很难,仅仅是因为只要是生命就有被杀死的可能,实际上,以目前人类的科技和手段根本无法完全杀死一只王虫——虫族几万星际年都不一定出一只的领袖,仅存在于一些上古资料和数据中。
和虫母不一样,虫母也没那么容易诞生,但尽管稀少,而且繁殖纪到来也没什么规律可以追寻,只在临近时能监测到一些变化,但至少比王虫出现的频繁多了。
每次虫母出现,在宇宙中都是种族灭绝式的灾难。
王虫?对全宇宙来说都太遥远了。
连胡迪也只是根据一些特征猜测,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王虫。
还是说,这种几乎属于传说中生物的存在,之所以出现得很少,本身就不是能自然孕育而成,必须要跟人类的基因结合才能出现?
这个猜测让胡迪心中一动。
“真是个疯子,人类融合虫族基因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是疯子,阿谢尔也是。”
米勒家都只敢利用虫族基因里的高同化性提取物,私下里干点让ABO性别转化的黑买卖,他们却连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胡迪望向不出几秒,就又被茧丝和藤封闭起来的虫茧,“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早知道现在......当初就不该让他把我的准考证偷走......”
把茧封好,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的季绸闻言,忽然抬头看向他:“什么准考证?”
胡迪:“你不知道吧,林修月当时根本没有参加第一军校考试的报名资格,那会特招考试的报名早结束了,本来应该参加情报系特招考试的人是我,要不是他偷走了我的准考证,还让他成功混到了考官面前,拿出了让考官无法拒绝的情报,呵,说不准跟你分配到一个宿舍的人就是......”
“我......?”
说着说着,胡迪就愣住了。
救生舰上这两人的争吵他听了个真切,之前他播放那段录音是阿谢尔给他的,胡迪还疑惑了下季绸为什么恨林修月,不过不影响他拿来做个筏子,让小美人更绝望一些,现在想起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季绸觉得林修月未来一定会害他,才......恨他......
心中悚然一惊。
胡迪看向神情顷刻狰狞起来的王虫。
那人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眼中蓦然流出血泪,憎恨地咬牙:“是!你!”
如果林修月没有拿走他的准考证,如果胡迪没有延后一年参加考试,按照原本的发展,进入情报系的是胡迪,他一定会把自己操作成情报系第一,然后,他会被分配到和季绸一个宿舍。
胡迪清楚自己的心性。
他看季绸不顺眼,保不准还真会暗中做点什么,让这个傲慢的小子滚回烂泥里去,让他从高处高高摔落......
胡迪——才是季绸真正该报复的那个仇人!!
一股锥心的疼痛遍及全身。
季绸脑中不断重复着两人相遇来的种种,躲在床里偷偷看他的少年,用小鸟偷窥他的少年,趁人不注意把抑制剂放进他的包里的少年,会暗中为他准备好早餐的少年,说着自己是他的向导温柔耐心安慰他的少年,拥抱他的少年......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在脑海中闪现。
最后,是救生舰上少年委屈受伤,噙着泪水的双眼。
季绸脸上一片惨白,死死按住痛彻心扉的胸膛,眼泪成串砸落在地上。
“不可能,”他哆嗦着呢喃,“他明明,一直在骗我。”
他整日忙着和游走在那些权贵alpha之中,每晚带着不同人的信息素回来,一直在瞒着他什么。
他软乎乎地叫着他的名字,说他是他的哨兵,却是满口谎言。
他问他会不会害他,却不敢看测谎仪的答案,怕看到的是和前三个问题一样的红色。
他已经不想再管那些了。
他哽咽不止。
他做不到不去爱他,只是想想就痛苦得要发疯。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指令,告诉自己他没有失去那份支撑他继续前进的仇恨。他已经报复过他了,他不是他的仇人了,所以他可以去爱他了,并不是......并不是他放弃了仇恨。
可要是从一开始林修月就不是他的仇人,不是他需要去增恨报复的那个人呢?
他猛地又吐出一口血。
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
前世......之前的每一世,有发生过准考证事件吗?
他拼命回想着。
为什么这一次会不一样?如果林修月不是那个他需要去报复的室友,那他到底是谁?
【检测到情感波动值过大,脑域活动异常,警告,您身上携带的虫族基因指数正在降低】
【即将释放三级电流,请驾驶员尽快恢复】
心脏猛然绞紧,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季绸仍用力地想着这个问题。
【四级电流,请驾驶员尽快恢复】
各种繁杂的记忆和画面在脑海中交织。
过于痛苦的记忆经历了太多遍,早就成为了一道道扭曲的梦魇。他无法从那些梦魇之中分辨出那些事真实,那些是虚幻的。
系统不可能真的把他杀死,只好提醒:【您不需要记得这些,过度思考计划之外的事情,对您来说是不必要的,也是累赘,虫族基因本来就会慢慢抹除人类的基因,让人类失去记忆,失去人性和情感,所以我无数次告知您只要牢记仇恨本身就可以了】
【它会让您知道该如何去完成我们的计划,就像是机甲需要能源,您和机甲是一样的,注入仇恨,然后按照程序设定好的完成你的使命,其余的事情,对您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
“你知道,他不是那个人,我不记得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没有意义,季先生】
【无论您是否报错仇,这个世界都终究要被毁灭,在最后的时刻,你会死,他也会死,无一例外】
【仇恨足以驱使您毁灭这个世界,而人类会因此得到永存延续,这就够了】
【在人类整体面前,个体的得失喜恶如此渺小,不值一提,对此,在您成为博宁的学生的那一刻,就应该早有觉悟了,不是吗】
电音继续陈述。
这样就够了吗?
季绸的眼前再次出现少年的笑脸。
够吗?
胡迪望向不出几秒,就又被茧丝和藤封闭起来的虫茧。
管他是什么,他一直以来贪婪地想要得到的人就在眼前,没有任何防备地沉睡着。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把他可爱又残忍的绞刑天使抓起来,找个笼子把他关起来,锁起来,就算他再怎么生气也没法反抗他,让他在他身下,柔弱无助地哽咽!让他只能攀附他过活!
他往茧那里动了一步,那边残缺的王虫挣扎着站起来。
胡迪警觉后退,想带着那只茧离开,季绸满身是血面无表情看着他:“还给我。”
“我说,把我的伴侣还给我!”
强烈的危机感降临,胡迪第一时间想快速后退,才一动,他就停了下来,没法再继续前进一步。
他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刺藤,身体噗通倒下。
季绸艰难地爬起来,抱起自己的茧,意识模糊地往前走。
“对不起,月月......醒来吧,求你了......是我不好......”
“是我脑子坏了,我记不住了,是我没有信你的话......”
“别不要你的哨兵。”
“他知道错了。”
“求你......”
“你醒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假的我也会信的......”
似是察觉到什么,身后的茧内传来一阵柔和的精神力波动。
......
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