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沉沦 第5章

眼里的在乎满的快要溢出来,还要在自己反问的时候坚决否认,说与他无关。

难看又可怜,分明身处繁华,却孤寂的像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拥有。

很无法共情的,姜仪认为他在无病呻吟。可以的话,他更想拥有元庭的身份,不需要争,就能理所当然地站在高位。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要的东西全部都需要去抢,哪怕不择手段,挤的头破血流,稍一不慎,就会什么都不剩下。

爱情是什么奢侈的东西,姜仪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变成那样。

他不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没时间,更没有精力。或许可以成为无聊时候的消遣玩物,但永远不可能,也不可以占据去他的人生。

祈云也好,林云李云王云都好,对他来说,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最后都不会成为他的归宿,所以何必心烦,又何必费神。

但大概是空调的温度太高,气温升的人闷燥,姜仪在床上翻了个身,迟迟没有睡着。

得把空调关了才行,他想。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裹挟着冰凉的风。

路灯一排排亮着,投下落寞的光,将祈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拧着眉,咬紧后槽牙,没让自己闷哼出声。

痛意是持续性传递遍全身的,腺体发烫,胀痛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生出的战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闭了下眼,撑着一旁被雨水溅湿的路灯栏杆,脊背稍稍起伏,缓了几秒,旋即快步走进公司大楼,生怕慢了一星半点,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公司出事不算全然作假,只是也不至于紧急到需要祈云大半夜亲自出面。很容易拆穿的借口和说辞,alpha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如果对方想,绝不会不知道。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因为姜仪故作不晓,并借此顺水推舟,笑眼盈盈地说着话,仿佛终于得到解脱。

所以说祈云总是做这些无意义的试探,哪怕内心早便有了答案,也依旧不信邪,像一个染上瘾的赌徒,即便知晓结局是一脚踏空,但除了继续孤注一掷,再没有另一条回头路可选。

从他没有经受住蛊惑,决定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一刻开始,这或许就是他早有预料的结局。

和姜仪相识,真的要论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和姜仪所以为的第一次交集不同,早在还不算懂事的年纪里,祈云就在心底,埋下了名为姜仪的种子。

是一条毛巾。干净的,柔软的,带着很清浅的洗衣液香。祈云没有家。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住在江城的孤儿院。因为出色的长相,总是优先被领养的那个。不过可惜在于,最后都因为性格太过孤僻,不够讨喜这样相似的理由,而被重新送回来。

其实也是预料中的事,但在看见院长失望的眼神时,难过也是难免的情绪。可他内心再无措,不知如何表达,展现出来的,于是也只剩下了无动于衷。

祈云孤寂又沉默,从来形影单只,独来独往。没有孩子愿意和他玩,也没有人喜欢他。除了姜仪……除了姜仪。

“你是不是要哭了?”小孩的瞳眸澄澈又干净,他举着把透明的伞,身后背着书包,看上去是刚刚放学回家:“为什么不打伞?这样会感冒的。”

小姜仪说着,努力把伞挪向祈云那侧,身子因为踮脚而有些摇晃,看上去笨拙也滑稽。

祈云伸手将他扶稳,面对这样陌生的善意,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这样的他,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换作任何后来的姜仪,都不会多浪费一丁点视线停留。

可偏偏一切都正正好,这时的他,尚且没有被姜震云接回姜家,也没有经历那些一个接一个的打击重创。

他的确善良,美好,也愿意对着路边这样奇怪的人主动搭话:“哥哥,有人欺负你了吗?”

小姜仪没有得到回应,也好脾气地不生气。他将伞柄有点强硬地塞进祈云的手里,自顾自地卸下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条毛巾,仰起脑袋,将其递过去:“你擦一擦头发,哥哥。”

见祈云不接,他有点苦恼地皱了皱鼻子,随即比划道:“这个是干净的,我妈妈给我洗过了,我今天还没有用。”

“我不能再和你说话了,我得回家了。”

姜仪把书包重新收好,遮在头顶上,朝祈云弯着眼,露出个有点稚气的笑,说:“不要再难过了,我把伞送给你。你也快回家吧,妈妈在家等你呢。”

他说完,没等祈云说话,就快速冲进雨幕,顶着书包冲进破旧的小区大门。

祈云呆呆地站在原地,朝对方离开的方向出神。他看见小孩仰起头和门卫打招呼,即便淋着雨,也依旧像被阳光笼罩。

“……谢谢。”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从无意识将伞攥紧,平整的毛巾也被捏出褶皱的弧度。

祈云低下头,第一次生出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很慢很慢地想,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被爱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明天还有!-

其实是两个缺爱的小宝宝…我真的怜爱一下

第9章 “不记得。”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祈云都会在那个路口等待。

他没有勇气上前,亲口补上那一句没被听见的“谢谢”,只敢躲在暗处,默不作声地注视姜仪背着书包的背影。

如果不是姜仪主动发现,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知晓对方的名字。

“伞。”

祈云憋了半天,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双唇用力抿起,些许发白,昭示着主人的紧张。他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折起来的雨伞,单手递过去,僵硬道:“还给你。”好怪的举动。

姜仪歪了下头,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他的长相自幼便可窥见一斑,可爱的,惹人心软,看上去像一团发甜的面点:“其实我看到你好多天了,哥哥。”

他犹豫了一下,弯着眼朝祈云露出个笑,好奇道:“你是不是一直想还我伞?”

祈云愣了愣,点头:“嗯。”

“那你一直等我,为什么不和我说呀?”姜仪掌心软,带着股很淡的护手霜气味。他上前一步,主动握住祈云垂在身侧,因为紧张而无意识攥紧的手,热度透过肌肤从传递过去,一字一句认真强调:“你要和我说呀,不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他小声嘀咕,脸颊的婴儿肥随着说话的举动一动一动,像个小包子。

祈云马上否认,说:“我不是坏人。”

“知道啦,你就是有点笨。”姜仪撇了下嘴,抿出个笑来。他唇角有很浅的两个梨涡,下意识的,祈云视线被吸引过去:“你想跟我交朋友,和我一起玩吗?”

心思被人戳中,祈云身子一时间都变得僵硬。他张了张唇,急得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也没从生涩的喉间挤出点动静。

好在姜仪原本也没指望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怪的人对自己做出什么回应,所以他只是笑,随即收回手,两手抓着淡黄色的书包肩带,软声说:“我叫姜仪,生姜的姜,心仪的仪。”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小孩笑眼盈盈,口吻俏皮又生动,宛如森林里单纯的鹿:“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来找我玩。不过要等我写完作业,不然我妈妈会生我的气。”

祈云傻傻的,只会点头了。他抬手挠了下头,不太自在的,半晌才说:“我叫祈云。”

“祈,云?”姜仪若有所思,很有些可爱的灵动,眨了眨眼,应道:“我会记得的。你的名字好好听。”

那天的天气很好,虽然是冬季,却没什么风。祈云记得,夕阳映出一片紫红,落在姜仪的侧脸。

可是姜仪不记得。

祈云没有再等到过他的背影,在告别之后。他有时候怀疑,其实对方只是自己因为太过孤单,在黑暗里待久了,自己杜撰出来的美梦。而梦醒了,人自然也会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会在超市偷偷对比,为了去找和那条毛巾上相同的香气;会一放学就等在遇见姜仪的路口,坐在马路牙子公用的座椅上,对着小区门口发呆,趴着把作业写完,然后背着书包回孤儿院。

奇怪又沉闷,像个不懂变通的傻子。

时间久了,连小区门口的门卫都注意到他的存在。他记得,这是姜仪每天都会打招呼的大爷。

“你说那小孩啊?”门卫哎哟了一声,思索道:“他不住这里啦!被他爸接回去了,回家过好日子哦!”

祈云没理会,第二天还是照旧来。不过换了个更隐蔽的长椅,神色淡淡,像履行程序设定的木偶。

要在偌大的江城里找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好在上天对祈云还算仁慈,才让他从报纸的一角,看见了姜仪的身影。

祈云不会认错的。他呼吸都在战栗,不可置信地捏住报纸边角,目光灼热,像是要将那处烧出一个洞。

他费了很多功夫,才凭借着足够优异的成绩,以借读的身份挤进了处处是官商子弟的私人高中。

入学的那一天,同样是个艳阳天。祈云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概是忐忑,不安,和按耐不住的期待。

他想了太久太久,连走进教室的步伐和呼吸的频率,都在镜子前演练了无数遍。

——可是姜仪不记得。

“祈云啊,”穿着校服的omega仰起脸,面容和几年前祈云记忆中的小孩相重合,依旧是弯着眼睛笑,说话时的语调起伏都相同:“你的名字好好听。”

姜仪托着腮帮子,手上还捏着没有合上盖子的钢笔,声音轻轻的,恍若带着笑意,说:“我叫姜仪,生姜的姜,心仪的仪。”

“欢迎你啊,新同学。”

分明是个艳阳天,祈云的心却无端觉得冷。他没吭声,只垂下眼,堪称漠然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祈云想,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姜仪的人生本该美好,不必同他一般,需要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费神。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是云泥之别,祈云一遍遍在心底划清这道界限,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期待,不要渴望,更不要妄想。

可名为“贪婪”的东西平等地没有放过祈云,他承受不住蛊惑,所以无论何种结局,都是他心甘情愿,自己做出的选择。从故意把姜仪送回那栋他早就搬离的老小区开始,本就是他主动迈出的第一步。

是他自己不知足,试图通过这些愚笨的细节,暗示对方想起无关紧要的曾经。也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总对omega抱有不该有的期望。

姜仪那样矜贵的人,该是云端的月亮,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其实本就不需要谈论那些爱与不爱,祈云有些粗暴地撕下刚刚贴上的抑制贴,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抑制剂,背微微弓着,抵着身后冰凉的墙面,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将针管扎进腺体处脆弱的肌肤。

他舌尖被咬破,应该是出了点血,所以周边的空气都弥漫上很浓一股寺庙的檀香味。

不过是一时兴起施舍的陪伴,alpha稍稍闭了下眼,再一次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要相信姜仪的爱。

只要不相信,就不会希望落空,更不会痛苦。

祈云愿意等到姜仪对这段感情腻味,然后消失得无知无觉,像当初在路口等待一样,永远藏在阴暗处,姜仪不需要,他就不出现。

他把一切都想好,规划好每一种情况出现时的应对方式。明明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可当omega的腻味真正来临时,他却只想着,慢一点,再慢一点。

等到那阵尖锐的刺痛过去,祈云才有些脱力地靠着墙,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透出狼狈的疲倦。

他擅长等待,也擅长接受。姜仪开心的话,祈云慢半拍地想,那就怎么样都可以。

第10章 “回来陪我。”

“祈总监?”

说话的是个清秀的beta女生,她站在公司门口,微微探过头,看样子是犹豫了少时地辨认:“你……需要去医院吗?”

没得到回应,beta有点懊恼地咬了下嘴,反应过来自己多管闲事。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捏了下拳,硬着头皮补充:“你脸色很差。”

这回的声音高了些许,传进祈云耳中,带出点虚幻的回音。他睁开眼,将用完的针管捏在手心里,缓慢地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用。”他抽回神,重新站直身子,眉眼间的情绪压得很平。仿佛刚刚在无人角落处流出的脆弱,吗只是beta加班久了眼花出现的幻觉:“很晚了,早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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