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破局的关键始终在江凛身上,只要江凛不为所动,秦筝纵有再多道具也是枉然。
他不再纠结秦筝的问题,只将水杯放到一边,起身打开了行李箱,将常用的东西摆了出来,又拿出一套贴身穿的秋衣裤和内裤。
他记得江凛曾说过,一楼是有热水的,他正好可以洗个澡再换一下衣服。
至于其它东西,他目前并不打算动,毕竟是单人宿舍,空间并不大,他要是把自己的东西也挤进去,留给江凛的私人空间就更少了。
收拾完了洗漱用品,他又打开江凛领来的那两袋物资,其中一袋是床上用品,另一袋是军区专用的服装,除了两件厚重的军大衣之外,还有两双靴子和相应的内衫和裤子。
宋磬声扯出一件内衬,打算洗完澡就将它换上。毕竟这里的人大部分时间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他是个扎眼的例外。
他还在研究行李袋里的东西,江凛就已经回来了。
“不是说了我来?”他越过宋磬声的脑袋,从行李袋里扯出贴身穿的内衬,还将宋磬声搭在臂弯的那件也一同扯走了,他问道:“你要穿吗?”
宋磬声点了点头。
江凛道:“那我先去洗洗,干了再穿。”
“干净的,”宋磬声指了指衣服,“不是新领的吗?”
他不知道大厂批制的衣服和他平日里穿的衣服不一样。高定就不说了,大部分都用了特殊衣料,几乎是一次性消耗品,过了水就废了。单他平常穿的衣服,也多是清洗处理过才挂进衣柜里的,可他不知道。
普通制衣厂里尘土飞扬,一件衣服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洗过再穿几乎是常识。江凛本想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又在宋磬声不解的眼神中凝滞了。
简单一件衣服,却体现了天差地别的人生经历。
沉默半晌,江凛忽然问他:“苦吗?”
宋磬声茫然道:“什么?”
“在边防的这些日子,还受得住吗?”江凛看着他,“没有电影,没有商城,也没有酒店,不做任务的时候,除了训练,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吃喝都靠山,有什么吃什么,就连你今天早上吃的香菇都是不容易弄来的干货泡发的。”
宋磬声不太懂他忽然抛出来这一大堆话的意义,但他还是低声解释道:“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不爱出门。所以电影院也好,购物也罢,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差别。唯一会让我觉得有差别的……”他轻轻眨了眨眼,透过微垂的眼睫看向江凛,“可能就是江队长的厨艺吧。就算是帝都的大厨,也没几个人的手艺能超过江队。”
他抿了抿唇,又道:“没有香菇也没关系,不放鸡肉也可以,香菇鸡肉粥是一顿饭,清粥也是一顿饭,我不挑的。”
他这话一半夸张,一半实话。
帝都的厨子有不少是传承数百年的私房技艺,江凛手艺再好,也比不过这些靠手艺吃饭的老师傅们。但口味这个东西,一个人一个准,他不一定喜欢名满帝都的私房菜,但一定会喜欢江凛做的饭。
也因为是真心话,所以他的眼神也格外专注,甚至让江凛的心跳错了拍。一股又一股热流在江凛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哑了他的喉咙,也撞热了他的心脏。
宋磬声没有错过江凛近乎灼热的视线,他心下微定,起身道:“江队,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去洗个澡……”
“不行。”江凛拒绝得很直接,“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能碰水。”
“已经好了,不痛了。”
“那先给我看看。”
看就看吧,反正小时候也没少看。宋磬声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解腰带。
他脱裤子的时候,江凛倒是移开了视线。他先看了眼窗户,又看了眼门,确定门窗紧闭,没有冷风吹进来时,这才放下心,看向宋磬声。
只是一眼,江凛的眼神就像被什么吸住,再也移不开了。宋磬声的腿和其他人不一样,更白,也更直,不像个哨兵,倒像是向导。
可随着宋磬声叉开腿的动作,江凛的脸色彻底变得阴沉。
昨夜为了防止摩擦而裹上的纱布已经被拆了,淤肿的红青已经变黑,看上去比昨天恐怖多了。
宋磬声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腿,甚至小心地伸手碰了碰。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痛了,怎么看上去反倒更严重了?
他除了死的时候遭了罪,平日里连个磕碰都少,更别提受伤了,自然也没见过淤青随时间加重的景象。
摸起来不痛,要不按一下试试?
宋磬声刚想行动,就听头顶传来句阴森森的、堪称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不严重?”
宋磬声抬眸一看,一时怔然。
他很久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江凛了。
在他以为自己都快将过去的江凛忘了的时候,关于他的记忆忽然又冒了头。
阿鹤带他甩开保镖,去郊外兜风的时候,前来找他们的江凛就是这副表情。
他和阿鹤翻墙逃出宋家,一起去山坡上看日出的时候,紧跟他们而来的江凛也像这样沉着脸。
阿湛经不住他的念叨,给他买来不干净、可他爱吃的零食的时候,江凛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比起另外两个人,江凛很少哄他,也很少带他去玩,更不会买一些他吃了会不舒服的零食。所以他也很少缠着江凛,更不会央求他带自己出去玩,甚至在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有点怕他,怕到不太愿意主动靠近他。
直到,阿鹤带着他偷溜出宋家,遇到了绑匪的时候……
那时的裴野鹤和江凛还是C级哨兵,低微的能力支撑不住化形所需的庞大能量,只能和匪徒肉搏。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江凛真正发怒时的样子,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同类的死亡。
他是向导,有控制哨兵的能力,即便能控制住绑匪中哨兵,可挡不住佩戴枪械的匪徒。就在子弹袭来的瞬间,江凛率先拧断了持枪者的脖子。
他身如鬼魅,像一只游走在黑暗中的猎豹,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灵巧跃直半空,双手扣住身前劫匪的头颅,修长的大腿同时绞住身后人的脖子,在半空中灵活旋身一转,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绞杀。
三个训练有素的匪徒甚至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瘫软在地,成了三具尚且温热的尸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好像只是瞬间的功夫,江凛手里就攥了三条人命。
怔忪间,他对上了江凛的眼睛。
那双杀人时冰冷到极点的眼眸,却在看向他的时候瞬间柔软了下去,哪怕身处绝境般的鏖战,他也张口许下了令他安心的诺言:“别怕,我在。”
他的凶蛮与严苛,是一柄向外的刀,刀柄从来只握在宋磬声手里,绝不会伤他分毫。
第148章
过去的回忆让宋磬声的眼底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看向江凛,声音轻柔,“已经不痛了。”
江凛一言不发, 一步走到他身侧, 拉出了从未用过的医疗箱,从里面翻出了活血化瘀的气雾剂, 而后半蹲下身,握住他的小腿, 放在了自己膝上。
他的手干燥灼热, 肤色被宋磬声的腿衬得格外深, 目光落在宋磬声腿上, 神色冷凝,喷药的动作却很轻柔。
“痛吗?”江凛问。
宋磬声又回答了一遍:“不痛。”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江凛长直的睫毛, 看不清他眼眸里的神色。
哨兵的体温本就比一般人高, 江凛燥热而粗糙的掌心握在他腿上,莫名让他生出点酥麻的不自在。
宋磬声动了动腿, 想要抽离,可江凛却在他刚动作的时候就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攥紧了他的小腿。
“别动,”江凛换了个姿势, 将他的膝窝搭到自己的腿上, 语气严肃道:“还要按摩。可能会有点痛, 你忍一下。”
他力道很轻,再加上偏高的体温, 整个过程非但不痛,反倒像是场精油按摩服务。
四五分钟的按摩后, 药物完全化开,江凛这才拿了纱布在他腿上薄薄裹了一圈。
宋磬声怕他蹲久了难受,见他还要去拉自己的另一条腿,遂提高声音,略显急促道:“我自己来吧。”
江凛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怎么将药揉开吗?”
宋磬声怔了一瞬,而后顺应了他的意思,道:“那麻烦你了江队,你去床边坐吧,我把凳子拉过去。”
他本以为换了位置可能会方便些,可等江凛真的坐在床沿,握着他的膝窝搭在自己腿上时,宋磬声又觉得这个姿势好像有些过于暧昧了。
很像情人窝在沙发上,一人将腿搭到另一个人身上的姿势。
阵阵热意烘熏着他的肌肤,被揉开的药物从清凉的雾变成了泛亮的油,油光出现在肌肤上很容易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可出现在宋磬声腿上时,却美得像是瓷器上那层透明的釉。
江凛一开始并没有私心,就连愤怒也不是对着宋磬声的。
他只是恼恨自己大意,后悔没能照顾好他,更难以控制地发散思维,猜想宋磬声的前任是不是从未让他受过这样的伤。这种攀比不讲道理,更没法控制,却搅得他内心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
可揉着揉着,那些猜测与懊悔又逐渐淡去了,意识一回来,他就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触碰的,是宋磬声的腿……
哪怕他腿上还有一片青淤,哪怕他穿着平整的内裤,没能暴露一点隐私。可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这样暧昧的位置,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只要再前进那么几厘米,就……
燥热的心火在他心头兀地烧起,沉寂六年都不曾涌起的冲动忽然像是被点燃的枯木,一点火星就成了燎原之势。
他狼狈地抬了下腿,同时迅速松开宋磬声的腿,从床沿站起,步履匆匆地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了句:“你自己包扎一下,我去洗衣服。”
他抬手捞走几件待洗的衣物,没等宋磬声回应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宋磬声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多想,见江凛走了就自己动手包好了腿,又穿上了裤子。
…………
“哗!”的一声,刺骨的冷水直冲而下,顺着蜜色的皮肤流淌到地面,迅速带走了江凛的体温,却无法平息他难耐的欲望。
躁动的热流一股股往下冲,他像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浑身烧热,全身的热意都集中在了小腹处,任凭凉水再怎么冲刷都消不下去。
他没有经验但不代表他没有正常的生理冲动,可没有哪次令他如此难耐,江凛粗喘一口气,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那日惊鸿一瞥时望见的赤裸脊背,今天余光里看到的那抹隆起,还有素白的布料与肌肤间的那点空隙……
江凛头一次怨恨起自己超强的五感,可这点怨恨底下又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卑劣窃喜。他甚至能从今天细细按摩过的触感中,联想到自己用手抚摸他肩颈时的感觉……
他不想睁眼,也不想刻意压制,只抬手关了花洒,而后重重靠向冰冷的白瓷墙壁……
念生,念生。
他默念着这个陌生而涩口的名字,与宋磬声相关的记忆也一帧帧浮现,火一样热烈的情潮裹挟着那单薄的身躯,一头扎进了沉甸甸的幻想里。
许久过去,花洒再次被打开,冰凉的水流冲着他身上草木味的泡沫,用过的肥皂孤零零地搭在一侧的台子上。
江凛扯过毛巾擦了擦身体,又就着水龙头,将新拿来的那两件内衬仔细搓洗了一遍。
宿舍里是有洗衣机的,就在浴室外面,可那是公用的,一整队的糙老爷们都不讲究,谁的衣服都往里扔。
但宋磬声的衣服又不一样了。
江凛洗了两遍,又用清水冲了两遍,拧干挂起的时候,还刻意将它拉平整了。
他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可一想到浴室是公用的,哨兵的五感又很强,他还是推开了两边的窗户。
透骨的寒风猛地刮入,将浴室里的一切气息全都吹尽了。
大冬天的,刚洗了凉水澡,又吹了冷风,饶是江凛自诩体质强悍,也在这片冷风中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在楼下洗澡的时候,宋磬声也没闲着。
他将新搬来的床垫放到上铺,又将床单铺了上去,可上铺空间不大,他又没什么经验,拉开这边又扯皱了另一边,怎么也铺不出下铺那种熨烫过一样的平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