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时的眼眶泛起热意,为什么他越努力越渴求的事情总会发生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他已经这么努力的去隐藏了,为什么非得将他的心剖开放在霍系舟面前晾个明白。
回想起他昨晚攀附在霍系舟肩膀上,在霍系舟耳边说的话,昨晚情浓时吐露的一句句话,就是今日凌迟他的刀刃。
情话只有在合适的场合说才动听。
谭时将眼眶中浮现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他明明,他明明……藏得很好了……
谭时沮丧地低垂下头,耳边忽然传来被子被掀开的窸窣声,随机是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霍总醒了!
谭时心中一紧。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霍系舟。
他的心这会就是一团被猴子抓了十几年的毛线团。他妄图在这一团乱糟糟的毛线里,翻找出毛线的线头,结果显而易见,这团毛线更乱了。
直到霍系舟给谭时递来一套自己的衣服,谭时都没有理清自己的思路。
“只有我的码,你先穿上别冻着了。待会医生检查过了再送你回去。”
谭时稀里糊涂地接过毛衣穿上。全程他都没敢抬头看霍系舟的脸,他怕自己看见霍系舟厌恶的表情。
又是霍系舟的毛衣。上一次在公司穿了霍系舟的毛衣,他送去了干洗店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谭时静坐了很久,久到霍系舟洗漱完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以为他坐着睡着了。
谭时低着头,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嘶哑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回荡着:“对不起霍总,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周一就交辞职书……”
霍系舟系领带的手停下了,他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刚才说什么谭时?”
谭时艰难地用干痛的嗓子重复了一遍:“抱歉霍总,我周一就递交辞职书……”
第17章 清醒
霍系舟的动作彻底停下了,他走过来坐在床尾的位置,牢牢盯着眼前的人,谭时的话打乱了他今天早晨做好的计划。
这是谭助理入职这么多年以来,第1次主动的,打乱霍总的计划。
霍系舟原本打算今天早上等谭时醒了之后,先让医生先彻底检查一遍谭时的身体,中午他会叫阿姨上门来做一顿清淡但又丰盛的午餐,平时穿的衣服看不出来,谭时的身材有些偏瘦,可以采用食补的方子给他补补身体。
等两人吃完饭之后,再静坐下来商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霍系舟昨晚将谭时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谭时想要更进一步的话,他可以尝试着和谭时发展一段超过上下级、亲密而又稳定的关系……
霍系舟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出谭时那双湿润而又温柔的眼睛。尤其是谭时趴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喘息的时候。
霍系舟闭眼前还在想,这样也不错。
如果有一个人一定要走进他的生活的话,如果对象是谭时,那他觉得,命运阴差阳错的安排有时也会给人带来惊喜。
结果……
谭时的头深深的低垂下去,在霍系舟看不见的位置,谭时抱着膝盖的手正在颤抖。
“对不起霍总……”这是此时谭时唯一能说出来的话。
“看着我谭时,”霍系舟说道,“你为什么要辞职?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你有什么不舒服不能接受的,现在就说出来。”
“想清楚了再回答,谭时,副总经理的任命书星期一就会发到所有人的手上。”
谭时感觉自己胸腔里充斥着很多想要说出来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大脑和嘴巴就是不能配合在一起说出来一句流畅的、能够表达自己心意的话。
“谭时,你从西北边城出来,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付出的艰辛和努力远比所有人看在眼里的多很多。现在,告诉我,就因为昨晚的一件小事,你要选择放弃你的前途你的职业吗?”
霍系舟的声音很平稳,可是,谭时太熟悉他了。谭时能听出来话里的震惊、质疑和失望。
小事吗?
放在情侣身上一件再普通正常的事,落在他身上,比背着一座山都重,压得他腰都弯了下去。重的不是山本身,重的是他藏在心口长达八年的爱意。
霍系舟是在床头占了一角的位置,他的存在感就像泰山一样强烈,谭时甚至隐隐觉得整张床都向霍系舟的位置倾倒而去。让他坐不稳身体,让他,想倒下去……
他是应该要开口解释的,可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在意,我那么喜欢你,甚至做梦的时候梦里都想和你在一起。
偏偏,我是你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以往我是你信赖的、敬重的谭助理,从今天之后呢?你还会像以往一样看待我吗?不避讳的让我使用你的休息间,出差的时候让我和你一起住套房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谭时太清楚了。
他上的大学就是理工类大学,男多女少,同性恋或多或少总会存在。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不论你干什么我们都是你好兄弟的人,都会在得知好兄弟是同性恋时,下意识的回避。
霍系舟也不能免俗吧……?
谭时委屈地想,我拼了命的站在你身边,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你回避我。
谭时拼命的眨着眼睛,想将决堤的泪水逼回去。
可是……
或许是这些年来的暗恋过于苦涩,那杯被浸泡了8年的柠檬水,终于打翻在了谭时的心底,苦得他心底发颤,多余的水分化身为了眼泪,想将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宣泄出来。
“我不是……”
谭时刚一张嘴,浓浓的哭腔和鼻音彻底暴露了他的内心世界。
他听见霍系舟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往前挪了挪,几乎坐在了他膝盖旁边。
霍系舟的手搭在了他的膝盖上,大拇指在盖住他身体的被子上轻轻摸索着。
他是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可是霍系舟这一个温柔的动作,就将他的伪装全部击溃了。
啪嗒一声。
一滴滚圆的泪珠滴落在了被面上,很快泅湿成一块不规则的圆点。很快,这些不规则的圆点连成了一片……
霍系舟被谭时的眼泪惊到了,这一滴滴的泪水落在了被面上,也落在了霍系舟的眼底。
谭时竟然,这么在意吗……
“对不起谭时,我应该先考虑你的感受。”
霍系舟终于意识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忽略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谭时的意愿。
即使在飞机上,谭时给出了个“可能吧”含糊不清的答案,即使谭时真的是同,这也不意味着但谭时就愿意和男人上床。
有人是纯洁的,坚贞的,拒绝非恋人关系外亲密举动。
或许谭时就是这样的人呢?
是他先入为主,是他太想当然了。他从睁眼到现在,居然没有过问过谭时的感受。
谭时原本只是隐忍的落泪,听到霍系舟的道歉之后,再也控制不住了……可谭时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使难过到向心就要被剜出来一样,他也只是抱着膝盖小声的啜泣着……
霍系舟一直轻轻地抚摸着谭时的膝盖,直到谭时的情绪再次恢复稳定。
霍系舟松开他,去浴室拧了一个热毛巾,“擦一擦”。
谭时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就这么在霍系舟的床上痛哭了一场,眼泪全部掉在了霍系舟的被子上。谭时不动声色地吸了下鼻子,幸好幸好。
谭时红着脸接过毛巾,下意识的开口,“霍总抱歉……”
“不用抱歉,”霍系舟打断他的话,“是我应该道歉才对,抱歉昨晚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谭时擦脸的手呆住了,霍系舟的话,什么意思?
“对不起,昨晚的事就是一场意外。你才是这次意外事件的受害者,我不应该质疑你的决定对你发脾气。”霍系舟看谭时将脸擦干净了,又重新将毛巾接回去。
“我给你一周带薪假期,你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待会儿医生检查完吃过饭了我再送你回去,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霍系舟俯下身平视着谭时,“好吗谭副总经理?”
这张脸如此近距离地在眼前放大的冲击感太强,谭时不由往后缩了一下,刚哭过一场,他的大脑还晕晕乎乎的,耳朵也也要嗡嗡的杂音在干扰他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谭时才分辨出来霍系舟话里的意思。
他们两人都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恢复到之前的上下级关系。
谭时此时什么念头都提不起来,就顺着霍系舟的话点了点头。
……
医生来敲门的时候,谭时才挣扎着勉强穿好衣服。
方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外界,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之后,谭时的大脑仿佛刚刚开始接收信号一样,身体各处的酸痛一起向大脑发出抗议。
脊背、腰椎、大腿的酸痛虽然难受,但是也处在勉强可以忍耐的临界点。
谭时站在地上穿裤子时,牵扯到了身下不可言说的伤口,痛的他膝盖发软,差点直接跪在了地上。
霍系舟从外边进来喊他的时候,看见了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手伸了一下想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只叮嘱他小心。
谭时咬紧了牙,尽量放平呼吸,迈腿的时候用最小的力气走最小的幅度,短短几米的距离差点走出了一头汗。
幸好医生问诊是在沙发上,霍总家的沙发着实柔软。
来给他看诊的医生显然知道两人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当着霍系舟的面,掏出来一款膏药推给谭时。
“一日两次涂抹在伤处,抹深一点见效快。一周内忌生冷忌辛辣忌油腻,饭菜口味保持清淡……”
谭时的脸比火山爆发红的更快,他伸手捏住膏药,声音比蚊子还小,“好的谢谢大夫……”
然而大夫出入豪门世家什么名场面没见过,只把谭时的羞涩当两人的情趣,面不改色声音洪亮继续叮嘱他,“上药的时候最多只可以进一指,年轻人不知道身体才是本钱,最好半个月内都要禁欲,下一次可不许再这么冲动了……”
坐在一旁的霍系舟神色尴尬,不自然的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谭时恨不得刨个坑直接把自己填进去。
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大夫叮嘱了半天,又抽了一管血带回去化验,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
司机小赵送大夫出门,目送大夫离开,谭时终于活了过来,还没等得及他喘一口气,刚才刻苦钻研挂钟的霍系舟给了他致命一击,“你能自己上药吗,需不需要……”
不等霍系舟问完,谭时爆发出了生平最大分贝来掩饰他的尴尬,“我可以!”
声音大的把他都吓了一跳。
霍系舟看着眼前惊惶失措的人,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没敢再刺激他。
中午上门阿姨来做的饭,菜谱是完完全全按照医嘱制定的,青菜粥、烧冬瓜、蒸娃娃菜,烧豆腐……
这是谭时第一次在霍系舟家里吃饭,以往两人一同用餐要么是在公司办公室,要么是商务宴请的时候。只是今天的氛围,说不出的诡异和尴尬。
谭时食不知味地吃完这一餐,他平时吃饭口味比较重,这么清淡的饭压根不在他的食谱上,绿是绿白是白,看着就没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