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私人飞机上, 巴尔的摩市长搂着他的孩子瑟瑟发抖,不知是他自己在抖,还是被小孩的颤抖带动着。
刚才, 在历经了一番爆炸与可怕的袭击后,一直追踪他们的怪物终于还是闯进了高空上这个密闭的飞机里。
高空, 密闭, 机舱, 怪物。
这四个元素里随便抽两个组合起来, 都很难不联想到那些吓人的恐怖片,令人窒息。
为了他们的心理健康着想,马特仁慈的伸出援手,掐住他们的关键穴道, 用力让他们暂时失去意识, 然后帮助他们躺下来。
“那么, 告诉我你的名字?”放倒无辜的围观者后, 马特转身问。
“贝卡斯。”, 来自探员B毫无情绪的回答。
“‘探员B’…贝卡斯…”马特抬手揉了揉头发,嘟囔着“难以置信”之类的无异议语气词。
马特从没想过, 有一天他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情景:被一个令人恐惧的非人类告白。
以前, 他“听”过一些恐怖作品,故事里的形象在别人口中的描述虽然各不不同,但剧情走向大相径庭:
非人类的恐怖角色大杀四方, 中途被女主角的爱情感化, 洗白弱三分后,这些人类原本根本无法战胜的怪物最终为爱而死。
那时, 他总对这些电影嗤之以鼻,还和福吉饶有介是的吐槽“这只是人类的典型的一厢情愿”。
现在, 艹!虽然马特还是嗤之以鼻,但这未免也太像电影了!
不过,他倒也认真思考过“探员B”说谎的可能。
如果以马特自己的理论解释,人类的“贝卡斯”早就死了,一条外星生命寄生在“贝卡斯”的尸体上,操纵“贝卡斯”活下来。
完全可以解释的通。
但如果真是这样,这条“外星生命”又何必要对马特说谎呢?
马特聆听过MIB的电子档案·朗诵版,地球上有大把的“外星生命取代人类”的例子。
或者换言之,它为什么非要把“贝卡斯”生前的感受讲出来?
无论什么样的可能,结论都只有一个:
或许,或许‘探员B’只是很吓人,但不是不能好好沟通。
马特感到松口气,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松懈:
人类真的很奇怪,当他们意识到一个“怪物”——无论多么危险——是愿意沟通的时候,恐惧感都会消散许多。
紧接着,马特想到,他不能再让心中的贝卡斯继续是一副未知、恐惧和虚空的模样,如果对方愿意配合,他就应该乘胜追击,了解更多。
于是,他提出第二个问题,“所以,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贝卡斯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可以。”
马特感觉有什么靠了过来,带着强烈的能量,令他头皮发麻、心跳如擂。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他立刻抬起手,抵住接近的东西,同时大声说:“保持这个距离!”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当他伸手的时候,他的手指像是陷入了一团淤泥,由恐惧的迷雾组成的“淤泥”,又黏又冰冷,令他的手臂麻木打颤。
恐惧感让马特不停的回想起可怕又冲击心灵的场景:
在腐烂的垃圾里钻进钻出的蛆虫,抛下他去当修女的母亲,洒在眼睛上的化学品,躺在小巷里的父亲,每个夜晚响彻整座城市的、人们痛苦的叫喊和争吵声……
但也只有这么多,轮流放映,循环往复…
很快,马特意识到,“恐惧感”能给他的幻觉只有这些。
他是盲人,所谓的“恐怖电影”和“怪物电影”,虽然有听好友福吉转述过内容,但他完全没有看过。
所以,恐惧给他带来的幻觉里没有妖怪,没有恶魔,没有厉鬼…只有那些曾令他痛苦的回忆。
而他已经习惯于战胜这些可怕的回忆,这无疑让事情简单一些,
当他狠心按下去,指尖碰到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反问:“纸…牛皮纸?”
“我还没有摘掉这个奇怪的帽子……”
贝卡斯边说着,边用手把套在头上的外卖纸袋推起来,露出大半张脸。
他们俩几乎一样高,马特摊开手掌,怀着“我是超级英雄”的信念,一边不受控制的寒颤,一边让手指深入层层叠叠的“迷雾”。
最后,他把一只手按在贝卡斯的脸上。
哦……
没有可怕的獠牙,也没有扭曲的异形轮廓,事实上,马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能摸到一张属于人类的脸。
只是,明明是手指可以戳出小凹点的柔软皮肤,感觉却像是在触摸一尊冰冷的古希腊雕像。
不过,马特也不得不承认,“像雕像”的前提也得是贝卡斯的五官轮廓分明。
他的手指依次抚摸过对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弧度姣好的嘴唇……
他一边默念着“我是夜魔侠,我无所畏惧”,给自己鼓劲,一边在脑海中执起一支画笔,在一片空白的“画布”上勾勒贝卡斯的样貌。
当每一根线条都连上时,他一边因心底溢出的恐惧而发抖,一边对这幅“完成的头像”惊诧不已。
他忍不住说:“如果你一直在用这张脸和别人搭讪,一定从来不会失败。”
说完,他竟然无法自控的笑出了声。
但同时,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他濒临疯癫前,歇斯底里的胡言乱语,还是他的真心话。
贝卡斯没有动,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移动。
他能清楚的看到这只手是如何移动的,不过他的尸体对这种碰触没有什么感觉。
“我得说……”他听见麦克说,“你…如果你一直在用这张脸和别人搭讪,一定从来不会失败。”
翻了翻过去的记忆,贝卡斯照实回答:“不知道,我没搭讪过。”
“也没人主动和你搭讪吗?别说谎了。”马特低笑一声,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
这句话配合他们此刻的举动,很像是在调-情,但气氛其实也没有这么和谐。
对于来自他人的亲密碰触,贝卡斯连胸口起伏的反应都没有,只衬得马特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贝卡斯摇了摇头,想到马特看不见,又应道:“我没有说谎。”
马特猛地缩回手,深呼吸着,调整着因这次碰触差点支离破碎的内心。
贝卡斯给马特的感觉一直没变过,是虚空般的深邃恐惧。
但由于此刻被摸索出来的“画作”,在马特心中,在层层恐惧感的下面,贝卡斯忽然有了“人类”的形象。
人类……只是没有生命的人类。
这或许让他甚至可以捡回面对普通人的从容
当然,不完全是“普通人”。
不过他现在可以把贝卡斯想象成是一尊可以走路说话的人形雕像。
——这对他们之间来说应该是个进步。
“我一直活的很低调。”贝卡斯继续说,抖了抖手里的套头纸袋,发出牛皮纸摩擦的声音,“显而易见。”
马特趁机拽了拽趴在贝卡斯的额头上的短发,它们的手感倒是很柔软,“是什么颜色的?”
“小时候是金色,现在有些变褐了。”
马特不由得想起这些颜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的光泽
一提到“小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还能“看见”的时光。
他的手肘故作不经意的碰一下贝卡斯的肩膀,结果感觉像是撞在一块石头上。
顿了顿,他继续问:“你该不会还有蓝色的眼睛吧?这完全不像是能‘低调’的样子。”
马特自己也有一副吸引人的外表,所以他很清楚,在青春期的时候,即便你不开窍,或者什么都不做,周围的同龄人也会用尽所有办法,去发掘能看到的好看的、单身的……
“不是。”贝卡斯否定,心里没什么想法,记忆里,他对自己的眼睛颜色也从没有过遗憾感。
马特放下手,不再贴近贝卡斯,那些恐惧感减弱了,他甚至感到一丝解脱,但他目前并不打算纵容自己解脱:“我姑且认为,你不想对地球和人类做什么?”
“完全没想…”贝卡斯忽然整个尸体都被马特环抱起来,被抬的双脚离地,同时,他还说着话,“…过。”
“你很轻。”马特说着,皱起眉,“这个体重和你的体型不太符合,从体型上来说,你不应该这么轻。”
“你是专家。”贝卡斯毫无情绪的说,“我没研究过。”
马特再度大胆一些,又试着问:“我这么对你,把你当做物品掂量,你…完全不生气?”
“非要说对待物品,你应该看看探员W是怎么检查我的。”
贝卡斯实事求是地说,“他用一堆探测仪器从远处对我照来照去,你好歹还是用手……”
马特继续试探的问:“用探测仪器会让你生气?”
贝卡斯耸肩,“不会,都一样。不过记忆告诉我,我应该觉得不一样。”
“记忆?”马特又皱起眉。
贝卡斯解释:“你看,我死了,没有感觉了,有时候我会根据记忆,判断我该对眼前的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否则就……我不知道,记忆会说那会挺无情的。”
马特沉默的思考着,忽然一个重物落在飞机顶上,强烈的震动让整架飞机颠簸着。
隔着飞机顶,克拉克的声音传进来,带着年轻人被迫干太多活后该有的控诉,“难以置信的无情!你们就让我自己对付这个发狂的‘超级人类’?”
马特:“!”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把克拉克忘了,只是…
摆在面前的长久的“谜题”在刚才露出了破绽,致使他忙于研究,无暇分神。
他抬起头,大声说:“对不起,现在你怎么样了?要进来吗?”
克拉克犹豫了一下,说:“不了,我在外面也挺好,祖国人也被感染了,但是他……还是很疯狂……”
最初,他并不想把“病毒”传染给祖国人。
不过当祖国人的皮肤不受控制的发生异变时,克拉克也确实认为,这样就可以说服祖国人听他们的:
为了大家和祖国人自己的生命安全,停止追杀探员B,和他们合作先把问题解决掉。
可克拉克完全没想到,即是面对皮肤上可怕的异变,祖国人用镭射光烧毁自己的手臂,借着强大的复原能力仍不放弃与他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