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才是沈时青睡着的状态。
刚刚的沈时青,是在装睡。
男人低下眼,唇角微微勾起。
青年的手比起自己的来说,挺小的。
大概和骨架有关。
沈时青的骨架就比他小上许多,所以手指自然也小。
仿佛青年的手掌刚好足够容纳自己的一根食指。
无比契合。
秦柏言将垂下的视线微微上移,落在沈时青那张睡态正酣的脸上。
食指感知着青年掌心中的温度。
怎么办。
每个夜晚他都希望能够再漫长一点。
翌日。
在秦柏言的安排下,沈时青在秦氏的某间会议室里,和沈家夫妇碰面。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见到夫妻二人。
他做了长久的心理建设,最后选择自己一个人来和这两位见面。
这是一间小型会议室,空间不大,应该是平时给什么小组开会准备的。
沈时青刚一进门,坐在办公椅上的夫妇二人便猛地起身。
青年脚步一顿。
不光是因为两人齐刷刷起身的原因,还因为两人外貌上的变化。
沈庭和何慧萍从前都是及其注重外表的,什么名表名牌奢饰品,香水纽扣包包,都得是名牌。
很小的时候,他就因为在给何慧萍倒茶时不小心弄湿了女人的衣角而被罚跪了一个下午。
沈时青记得那天,自己跪的腿软,晚饭也被撤了,不允许吃。
饿的他犯了低血糖,只好拿了两颗桌上冲咖啡的方糖。
这一幕恰好被沈锦年撞见,沈锦年和何慧萍告状。
他又被罚跪了一个晚上,跪的他在低上趴着睡着了。
“时青。”
女人沙哑地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
何慧萍像是急速衰老了十岁。
那张因为各种医美项目加持的脸变得有些畸形,又因没有维护而变得愈发可怖,不再紧致的皮肤从骨头上耷拉下来。
衣着更是朴素的就差没有打补丁了。
至于沈庭,那满头的白发实在是太过惹眼。
如果实在街上偶遇,沈时青大概很难认出,这是昔日的沈家夫妇。
每次何慧萍叫他“时青”的时候,就是要让他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好久...好久没见了。”女人说着,脸上生硬的挤出一抹笑。
笑的比哭还难看。
沈时青往前走了几步,像是对峙般立在沈家夫妇面前:“听说你们要见我,是要和我道歉?”
“是......我们...我们很早就想和你道歉了,时青。”又是女人出面接的话,“时青,对不起。”
沈时青将眸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沈庭身上:“您呢?”
沈庭虽然好像没有常常对自己做些什么,但何慧萍和沈锦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男人默许的。
沈时青姓沈,并不是来到沈家后改的姓名,他原本就姓沈,而他的父亲,和沈庭,是存在着亲戚关系的。
年幼时,父母也曾带着他和沈家夫妇见过面,即使关系不算亲密,沈时青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对不起,时青。”沈庭低着眼。
沈时青了解沈庭的性子,比何慧萍更爱面子,即使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却也还是放不下自己那一点身段,尤其是在沈时青这样,从前他完全瞧不起的人面前。
沈时青有些想笑,胳膊搭搭在办公椅的靠背上:“除了和我道歉,你们应该......还有什么想说的吧?”
对面的女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冲上前来想要握住青年的手。
沈时青迅疾撤手。
现在能站在这和沈家夫妇说话,他已经需要建设很久的心理了。
触碰。
他实在是受不了。
何慧萍有些尴尬的缩回手,可怜兮兮地抹着泪:“我们......我们的确是还有事......就当妈妈...妈妈求你,能不能让秦总......放过锦年。”
沈时青就知道。
这样的人怎么会良心发现来和自己致歉呢,总归是要求点什么的。
低着头的沈庭也再次出声:“他好歹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弟弟,你救救他。”
好讽刺的话。
一起长大的弟弟,说起来,是多么温馨的关系。
可他这一身的伤病,沈锦年都有份。
“你有什么怨,什么恨,冲我们来,放过他......求求你了,时青。”何慧萍几乎可以谈的上是哭诉。
沈时青有种恍惚感,好像他是什么大坏蛋在欺负老实人的恍惚感。
“求我没有用,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何慧萍又在抹眼泪:“秦总说了,只要你愿意,他不会...不会再追下去。”
像是为了表诚意,女人跪的干脆。
膝盖跪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时青有些吃惊,往后退了一步。
“求求你,时青......妈给你跪下了。”
“你不是我妈。”青年攥紧双拳,“何女士,请自重。”
沈庭终于抬起头:“我们好歹把你养到这么大......”
“沈先生,那我情愿你们不养我。”沈时青努力克制着情绪,身体也不知是因为太愤怒还是太紧绷,而有些发抖,“你们的意愿我清楚了,你们放心,我会告诉秦先生。”
停顿两秒后,青年继续道:“我不愿意,我一定要让沈锦年付出代价。”
第32章 第 32 章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 沈时青的脸色很差。
并不比在这场谈判里处于下风的沈家夫妇二人好多少。
其实,看着沈庭和何慧萍现在的落魄样子,到最后就连沈庭都跪下哀求他的场面。
他并没有觉得多痛快。
他知道, 沈家夫妇跪的不是他, 求的也不是他, 怕的更不是他。
坏人是很难真心忏悔的, 这是圣母所求。
但他也不是圣母心态, 他只是在想, 现在和从前的处境。
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秋园很好,秦先生也很好。
只是,予他而言, 其实是一样。
不过这次的“老板”很爱护他这件物品而已。
可是会这样爱护多久呢, 又会在什么时候就没了兴趣呢?
还有,他要怎么才能还清这些恩情。
青年不禁越想越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一直在办公室等他回来的秦柏言,在见到青年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时, 眉心一紧。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还是他们对你......”男人有些后悔, 当时就不应该答应沈时青,让他一个人进去。
青年弯唇, 笑的有些疲累:“没有......没有不舒服, 他们和我道歉了, 但我......以后都不想见他们了。”
“好,我不会让他们再出现。”男人的眉心微蹙, 他能看的出, 小羊羔虽然在笑,但是小羊羔并不开心。
“秦先生, 谢谢您。”沈时青盯住眼前男人的那双桃花眼。
迄今为止,他都不敢太长时间的凝视这双深邃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眼型他并不是第一次见,阿域也是这样的眼型。
但秦先生的桃花眼更加深邃,瞳孔如墨,眼底静默如海,却又仿佛随时会翻涌出一片惊涛。
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不敢轻易直面,下意识的躲闪,紧张。
“说过了,对我不用这样。”男人张唇回答,视线毫不避讳的对上青年,“沈锦年...你想怎么处理,原......”谅?
原谅二字还没说完,青年便出声斩断:“不,我不打算原谅。”
“好,我知道了。”男人眼底的思绪暗涌。
很欣慰。
他的小羊羔好像长出了一点稚嫩的羊角,知道可以用羊角拿来抵御侵袭了。
沈时青小心地问起:“秦先生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