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于抬眸, 对上青年那双眼。
青年那双杏眼清澈明亮,仿佛会说话。
算了。
男人拿起餐具, 叉上一小块面包。
刚刚出炉的面包, 蓬松柔软, 入口时表层的焦糖个带着玉米香的面包融合,口感丰富。
青年也拿起一小块, 塞进嘴里。
“这次好吃多了诶, 季……”季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夸人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还是不要在秦先生面前谈起季则比较好。
“什么?”
“没什么……我想着记下来, 把配方……和烤制的时间记下来。”他不太会撒谎,一撒谎不是磕巴就是莫名其妙的笑。
“噢。”男人语气平平。
厨房里莫名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青年抿唇,主动问起:“午餐想吃什么?我顺手做了吧。”
秦柏言:“菌菇老鸭汤。”
……?
青年将脏了的烤盘刚泡进水池里。
这个汤……季则好像给自己煲过。
就是自己跳车受伤之后。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还是秦先生也来给自己送汤的那天煲的。
所以……只是巧合,还是……秦先生还记得,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秦柏言悠悠:“你还可以去问一下季则是怎么做的。”
好嘛,现在可以确定。
是故意的。
青年撂了撂袖子,开始低头刷烤盘。
人总会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假装很忙……
餐台边的男人,好似漫不经心的拿着银叉,戳进松软的面包里。
面不改色,就是苦了瓷盘,坚强的没被戳裂。
哗哗的流水声下,青年将烤盘洗的干净,他都不敢回头。
因为即使不回头,背对着秦柏言,他也能感知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
”我……我不想喝老鸭汤。”脑中灵光一闪,他终于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青年将烤盘靓在沥水架上,终于有底气回过身去,“我想喝猪肚汤,您给我做吧。”
还好自己记得那天,秦先生给自己送的是什么汤。
秦柏言终于松开了手中的银叉,在听到青年的话语后,抬眸。
那双桃花眼里,藏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你真的想喝?”
“当然。”青年重重点了点脑袋,“我来帮您打下手。”
“好。”男人撩起长袖,从餐台外绕进来。
猪肚汤难就难在清洗猪肚这个步骤上,沈时青原本想着他来干这个活。
结果一转头,小金便将清洗好的猪肚还有配料都给放在灶台上了。
也是,秦先生做饭,有人处理好食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青年在一旁帮忙备料。
猪肚冷水下锅后,加葱姜和料酒去腥,捞出再改刀成长条。
另起锅,加入食用油和葱姜爆香,放入焯好水的猪肚翻炒两分钟后,再加一壶开水进去,放入三颗红枣,小火慢炖一小时。
沈时青在一旁,望着格纹围裙加身的男人动作熟练的将砂锅盖上。
他知道秦先生是会做菜的,但没想到这么会做。
忽然想自己每天在厨房里捣鼓,是不是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即视感。
“发什么呆呢?”男人放下砂锅沉甸甸的盖子,转眸便见到望着自己,但双目空远的青年,微微挑眉。
“没……没什么。”青年这才回过神来,“就是看你做汤很熟练,秦先生,经常做么?”
“只会做这一个。”男人摇摇头,回身,后腰接近髂骨处抵在台面带有棱角的切面处,“我爷爷教的。”
沈时青:“那看来爷爷很会做菜。”
秦柏言:“不,他也只会做这一道。”
好吧,他就多余提着一嘴。
这下好了,压根聊不下去。
“我按着他给的配方做的,做了很多次,用的材料,品种,克数统统精准无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做出来的味道和他做的就是不一样。”秦柏言主动说起这些往事,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
却莫名透出一股心伤。
沈时青能感受到。
“我也会这样觉得。”青年也转过身,后腰上部靠在台前,“小时候老吃我妈妈做的红烧肉,后面长大了,自己怎么做都觉得味道不一样。”
“不过秦先生已经很幸运了,还有配方可以参照。”青年也是笑着谈起,只是上扬的唇角里装的是遗憾,“我总想让我妈妈在梦里告诉我,但她好像不乐意,从来没来过我的梦里。”
“也许是怕来了,你会更牵挂。”秦柏言偏眸,视线下移,落在青年那双满是落寞的眸上,“老爷子也没来过我梦里,从来没有过。”
敞开的木窗外,涌进一阵秋风,裹着一股淡淡的丹桂香气,拨动男人额前散落的碎发。
秦柏言:“他不来也好。”
沈时青:“为什么?”
秦柏言:“怕他也骂我狠心。”
他和秦致和斗法斗了这么多年,狼子野心,忤逆之辈这样的骂名他都听倦了。
他从不在意。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总是会想,老头子会生自己的气么?
花这么大的力气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拼了个你死我活。
老头子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所以不来梦里看他呢。
身旁的青年不明男人心中的顾虑,只凭着本能张唇,不假思索地道:“怎么会?您明明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
只有小绵羊会这样形容他。
秦柏言轻笑:“我好吗?”
“你很好。”青年回答的干脆,没有一秒的犹豫。
“我这么好啊……那有什么奖励么?”男人笑中带上几分戏谑。
奖励……
“嗯……”这个问题青年倒是思考良久,“您想要什么奖励?”
秦柏言:“我刚刚说过。”
……
叫全名这样的要求,居然也会成了奖励的一种方式。
绕不开了。
青年咬住下唇,声带在这一刻彻底卡壳,只得伸过脖子,吻上男人的脸颊。
“这个,应该会更像鼓励一点吧。”沈时青只在男人的侧脸处停留了两秒,即刻低下了红着的脸蛋。
身后的砂锅正在“咕嘟咕嘟”的响。
青年转过身,面向砂锅,手搭在灶前假装很忙似的抓起了一个大圆勺。
沈时青:“是不是要开锅翻一翻了。”
秦柏言也转过来:“不用,没到时间。”
“好……好吧。”沈时青抓着大圆勺,想着必须得重新找个话题,不能让气氛滞留在刚刚那个吻里,“这个……这个圆勺……”
秦柏言闻声,倾过上半身,盯住了圆勺:“怎么了,这个圆勺?”
“好圆。”沈时青也受不了自己,一只手举着勺子,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当……当我没说。”
身旁的男人却笑了,唇角上扬,笑的毫不遮掩。
不要笑了啦。
青年实在觉得没脸,红扑扑的脸颊一直到猪肚汤彻底都上了桌还没消下去。
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是怒喝三碗猪肚汤补一下了。
周末就在农田和厨房里度过,很快又到周一。
甜品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沈时青在前台帮忙结账和收银,忙的有种收钱都不想收了的冲动。
季则在后厨抹奶油抹的刮刀都快起火星子。
已经过了饭点,还一直有人来,季则只好在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