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自己还被当成是秦柏言带来推轮椅的下人。
同桌其余人那种轻视的眼神与高傲的姿态,时至今日他还记得。
想到这些,青年咀嚼的动作都顿了顿。
很微小的动作,秦柏言还是察觉到了。
“怎么了?这块肉不好吃吗?”
青年咽下嘴里的食物,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青年的语气轻松,“想起以前,你带我也去吃过一次私房菜。”
“我记得,那是家粤菜馆。”秦柏言想起,那时沈时青爱在家里煲汤,那种广式炖汤,所以那天,他便想带青年去尝尝,“你想吃吗?我可以让厨师来贺城。”
青年摇了摇头,那双杏眼亮晶晶的望向秦柏言。
好多话两年前他就想说。
只是今时今地,他才有机会,有勇气。
“秦柏言。”他唤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也对上他的视线,认真地开口:“我在听。”
沈时青:“其实那次吃饭,我挺不开心的。”
第75章 第 75 章
“我当时只觉得你好像吃的不是很香。”男人紧紧注视着青年, “是...因为什么?”
有关当天的记忆,被尘封太久,他竟有些模糊。
沈时青松下手中的筷子, 拿起手边的茶杯, 饮下一大口红茶。
入口微酸, 回味甘醇。
“因为好像让我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沈家的感觉。”又酝酿了好一会, 青年才张唇, “那种局促,不安......被嘲弄轻视的感觉。”
秦柏言蹙起眉,有些急迫:“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你。
“我知道你没有, 你对我很好, 我能感受到。”沈时青不用等男人说完,便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笑着打断。
“是不是因为陈钦文说的那些?还是戚阳?”秦柏言努力回想着一些前因,“对不起, 是我没有处理好。”
青年摇头:“他们其实没说错什么,只是实话难听而已。”
“我记得你之前问我, 为什么不叫你的名字,你还生气来着。”沈时青是笑着说的, 说的坦然, “因为我......其实也知道, 我们之间的距离。”
那时候在秋园里,每天和秦先生一起, 做菜做甜品, 在农田里打转,一起上下班, 他总是有意识的忽略自己和秦先生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咫尺天涯的距离。
只不过戚阳这样的看客提出了几处要害,将他打回了原形。
大梦初醒。
“你是秦先生,秦总,我不能因为你对我好,和我一起在地里摘番茄,就忘记了这些,我也没法改变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就连好好活着都要花好大力气的普通人。所以从前我很怕你,怕的都会发抖。”沈时青仍旧扬着唇,只是眼眶早已有些发热。
“我可以一辈子都对你好,一辈子都和你在地里摘番茄。”秦柏言的语气仍旧迫切,真诚,想要以此为自己的真心佐证,“沈时青,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没有不相信你。”青年的唇角仍旧弯着,只是笑得并不甜,“我只是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自己......永远都是别人的附属品。”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附属品。”
沈时青很少见到秦柏言露出这样的眼神,赤诚,毫不遮掩。
像是想要将自己开膛破肚,将真心剖出,捧到他的面前一般,以求证明自己所说无虚:“我知道,别人看我 ,总以为我什么都有了,好像很风光,可是,我想要的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沈时青,我很难告诉你,你对于我的意义,给我的生活带来的变化,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附属品,是我的避风港,让我有了一个家。”
不是附属品,是他的避风港。
避风港,家。
这几个词跳出来的时候,沈时青的瞳孔都为之一震。
他没想过秦柏言会这样回答。
用词会这么的重。
“你怎么会是我的附属品呢,如果你是我的附属品,怎么你离开的这两年,是我在要死要活。”秦柏言也微微弯唇,笑得有些苦涩。
沈时青从前一直都将自己视作被秦柏言庇佑的对象,一只被豢养的小麻雀。
可是秦柏言却说,他是避风港。
他是秦柏言的避风港。
“你走了,我的家也没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你才会离开我,可我真的离不开你......对不起......这样缠着你。”男人垂下眼,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只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又带上了几分固执和执拗。
像是明知故犯。
是知错不改。
沈时青掉在那句避风港里出不来。
有些恍惚。
秦柏低着眼,两年的时间,男人似乎清减一些,那双桃花眼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底色,眉宇间像是裹上了一层寒霜,轻易化不开,也解不掉。
沈时青看着,湿热的眼里溢出一点水花,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掉的眼泪,只是鼻尖很酸,忍不住就掉了一点眼泪。
好在就是一点点,糊在眼尾和睫毛上。
“那你...那你要好好追我,不然......我不给你缠。”
秦柏言听到这句话时,蓦地抬起了那双沮丧的眼。
有些不可置信的愣了两秒,像是怕沈时青说话不作数,慌忙的都有些结巴:“我......我肯定...肯定好好追,只要你给我...给我机会。”
沈时青盯住桌上那盘白灼虾:“我要吃虾。”
秦柏言:“好。”
青年像是指挥家,指哪打哪。
又像是魔法家,不一会碗里便多出一只被剥的干净的虾肉。
又不一会,碗里的虾肉就快要堆成小山。
这顿饭吃的青年有点撑得慌,刚好走段坡路消消食。
这家饭店的路实在有些偏僻,这段坡路上竟只有一盏光源很弱的路灯,压根看不清路。
沈时青怀疑自己有点夜盲,只觉仿佛在盲走,完全不太清楚下一步台阶的距离。
走的小心翼翼。
“上来。”秦柏言忽而走在青年前头的石阶上,将整个后背对着青年,“我背你下去。”
沈时青步子一顿:“不用......我就是稍微有点看不清而已。”
“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小沈先生。”男人微微俯下背,方便沈时青上来。
犹豫了几秒,沈时青终于伸出手,缓缓搭上男人宽厚的肩。
双臂搭上男人肩膀的同时,双胯也贴住了男人精干的窄腰。
秦柏言的双手轻松架住青年的双腿,走下一级级台阶。
脸不红,气不喘,如履平地。
沈时青有些不自在,不敢和男人贴的太近,脖颈直愣愣的,视线一只落在前方,不敢侧一点点脑袋。
秦柏言:“以前晚上走路会看不见吗?”
沈时青思考一会:“嗯......一直有一点,但这可能太黑了。”
男人点点头。
“你的腿没事吗?”沈时青猛地想起,秦柏言的小腿有旧伤。
男人的手指印在沈时青的大腿内侧,即使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衣料之下,青年肌肤的温度和滑腻的触感。
喉结不由轻滚。
“不碍事,几步路而已。”
坡路的确不算很长,秦柏言很快便背着沈时青走下最后一个石阶。
还要沿着人行道走上一段才能到停车的地方。
沈时青正想从男人身上下来。
秦柏言却紧紧扣住了青年的那双腿:“我背你过去。”
“不...不用了,这里我看得见。”
人行道上十几米一盏路灯,灯火通明,他再看不见,就不是夜盲,是瞎子了。
“再让我背一会吧。”
怎么形容男人这个语气呢......
有点像是在撒娇。
沈时青抿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不”,只得默默倚在男人身上。
秦柏言:“对了,一直忘了和你说。”
沈时青:“什么?”
秦柏言:“沈家人很狡猾,打掩护让沈锦年跑了,大概几个月前,我一直派人在找,像是跑到了欧洲。”
沈锦年和沈家这些词汇已经鲜久没有出现在沈时青的世界里了,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还是让他不由发怵。
青年怯生生的开口:“那他应该不会......跑回来吧?”
“我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男人回答,语气坚定。
“你......你也不要受伤。”沈时青又想起男人的腿。
因他而伤的腿。
“保证完成任务,小沈先生 。”男人笑着,语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