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明青不说,外人也无法知道。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剑?若是你的剑,为何会到我手里?”明青表情无辜。
“明青师姐,你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吧?姚师姐晋升灵相境后€€€€”
旁边有弟子出声,刚说一半就被明青一个眼神打断。
她的眼神并不能算多凌厉,只是刚从宗外回来衣服没换血迹没洗,连杀魔族砍剑修的戾意都有一些,只一个眼神,那弟子莫名噤声。
“我知道。”明青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明月剑,“只是我认为拿明月剑当奖励不适合,你还是换别的东西要吧。”
她看着姚见裳,话都是正常的,给人的感觉却像对乞丐说去别家乞讨一样。
姚见裳脸色微青。
有弟子从她后面跳出来呵斥明青:“明青,你怎么对姚师姐说话的?上清宗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姚师姐修为比你高,你见了不该先喊声师姐吗?”
宗规里有一条,大致意思是友爱同门、敬重师长。
但无关痛痒,明青平时不喊也没人说什么。
现在却有人说了。
友爱同门。
明青在心里默念一遍,忍不住笑了。
笑完后看说话的那无极峰弟子还喋喋不休,明青一个眼神甩过去。
脸上沾血,眼睛漆黑若暗夜,眼里有些红血丝,不是凌厉逼人那种,而是沉寂里亟待爆发的恐怖。
那弟子一下噤声。
明青才开口:“师姐?”
她环顾屋子一圈,看到坐着表情无奈的副堂主、站着看热闹的刑律堂弟子、跟在姚见裳后面的无极峰弟子,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几个修士。
有世族的,也有天玄府的。
不知是来办事的,还是收到消息来看她的。
最后看向姚见裳,明晃晃一声嗤笑:“你也配?”
师姐,你也配?你是谁,也配明青称一声师姐?
这便是明青的回复。
说完后,她还问屋里的修士大能:“诸位前辈认为,她真配当明青的师姐么?”
羞辱是有的,疑惑也是真的。
在场修士对上明青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真要回答不配么?
但抛开那些世俗礼节,单论天赋修为年龄实力的话,似乎、也许、大概,还真不配?
姚见裳天生灵相,修行至今约九百年才到灵相境。
当然也有她想修出双灵相一直没有突破的原因。
修行界里,二十岁到先天,四十岁前筑基,五百岁前结丹便算天才。
往后境界按道理是越后越难,但若是结丹时丹品上乘、灵相不凡,则是相反的。
姚见裳二十五岁筑基,修行四百五十年左右结丹,结的是二品金丹,三百年前结丹境中期,现在灵相境初期。
幕流月二十岁筑基,修行三百五十年结丹,结的是一品金丹,三百年前结丹境巅峰,她原是想修到圆满再升灵相境的。
这是珠玉在前。
而明青十七岁筑基,现在修行三百年左右,造化境巅峰。
同样是想修到圆满。
换句话说,只要现在明青想,她就能结丹,丹品最少也会是和姚见裳一样的二品金丹。
这还是设想最差最坏的情况下。
只要明青想,她就能成为修行界再开记录、最年轻的结丹境修士。
但她不想。
她要修到最圆满再结丹。
无瑕道体生来不凡,要修到圆满比一般修士需要的时间多,难度也难上加难。
所以她卡在造化境巅峰很久。
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后来居上。
而且明青现在造化境巅峰就能打赢、杀死一群结丹境后期的魔族。
别人跨境界是跨一两个小境界,最多初期赢巅峰,她直接跨了大境界,甚至不能用天才来形容,而是逆天了。
所以,真正有资格当明青师姐的,还真就只有那个人。
见一众修士都不说话,明青笑一声,继续道:“好,那么这个问题就跳过了。回到最初,我要说的是,明月剑不适合当奖励。若你们觉得适合,那么€€€€”
她唇角微扬,明明在笑,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也没有本命灵剑,我要明月剑。”
副堂主微怔。
剑修没有本命灵剑自然是不妥的。
三百年来上清宗各峰、上清宗外的修士大能,他们不知给明青送了多少好剑,明青一把都看不上。
修士大能无不担忧烦恼。
现在明青说她要明月剑。
你要明月剑你倒是早说啊!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提过,但明青那时只沉默拒绝,说她不当明月剑的主人。
现在、现在€€€€
副堂主忽然一怔。
他看着明青,正看见明青垂眸看剑那一瞬间的目光,温柔且怀念,如同刺猬露出柔软的肚皮,说不出的依赖信任。
他便懂明青改口说要明月剑的原因了。
明青也要明月剑做本命灵剑?
有追随姚见裳左右的弟子出声嘲笑,左不过是些“学人精”、“拾人牙慧”之类的话。
明青半点不在意。
那些弟子说着说着也静了。
大概是他们也深知,即便姚见裳是那个先提出来的人,但明青态度坚决,姚见裳是争不过的。
论地位,论资质,论剑道境界,以及刑律堂副堂主、主峰苏峰主、宗门于宗主这些人族大能的态度,姚见裳都不如明青。
除却世族外,姚见裳似乎没有什么优势。
四周围观的修士脸色各异。
有衣衫繁复华丽的修士大能眼神微沉,似和姚见裳无形中对视一眼,接着出声:“明青,明月剑为神剑,按理来说是极适合你的。但是你也并非真心想要明月剑做本命灵剑吧?”
他上前一步,彻底进了这座舞台,声音极大:“你要明月剑,不就是因为这柄剑曾是那幕流月的本命灵剑么?”
“那幕流月曾救你性命、带你进门、教你修行,你感激崇拜她,故而不欲她的剑被别人所用,才反对的,是么?”
竟是直接道出场上修士都心知肚明但故作不知的事实。
明青面不改色,知道那修士还没有说完。
果然,那修士很快继续道:“上清宗外,你无故打伤杜家那小子,刺穿他拿剑的手,不就是因为他说到了幕流月。似你这般行事无忌、只凭好恶的,明月剑就算到了你手里,也只如明珠蒙尘。”
所以明月剑应当给姚见裳。
这便是他说了一大堆最后委婉抛出的结论。
说明青心性不定、行事肆意。
说她要明月剑根本别有用心。
说明月剑被她拿了无法物尽其用。
层层递进,听起来无法反驳。
副宗主便有些迟疑了。
三百年来明青的成长相当惊人,她变了很多。唯一不变,或者说“隐患”的,便是幕流月。
凡是和这三个字有关的€€€€
也正因此,他们才迟迟没有定下最后人选,也没有把最重要的那些事情告诉明青。
“你说那姓杜的剑修啊。”明青观察着场上修士的表情,不慌不忙:“我确实打伤了他,也刺穿了他的右手。如无意外,他以后再想右手拿剑只怕要克服不少困难才行。”
腰间的弟子玉牌微亮。
明青投去一丝神识,而后面上似有笑意浮现。
那是得意、胜券在握的笑。
她抬头,正对上那世族修士愤怒正欲发作的目光,沉声开口:“却不是无故。”
她不是无故打伤那姓杜的世族剑修的。
当然不是无故,是因为幕流月。
那世族修士正打算这么说。
明青却看向刑律堂副堂主,继续道:“严格来说,还是副堂主授意的。”
副堂主授意你打伤那姓杜的剑修?
世族修士怔住。
原本正看着热闹的副堂主也怔住,“明青,你在胡说什么?本堂主何时€€€€”
何时让你去刺穿别人的右手、半废别人的剑道了?
他想这么说,明青却一晃手里的弟子玉牌,以念文章的姿态念道:“半年前长原城外,杜广义恃强凌弱,抢了一散修先付款的剑符。散修不服,杜广义后命左右随从将他殴打出长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