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常深恨星象师,堕魔后杀到星象师几乎绝脉。
甚至是和季无常素不相识、新近踏上星相一道的修士也无法避免。
久而久之,自然没有修士再想修星相道。
许远白是三万年后出现的例外。
至于季无常深恨星象师的原因,明青想到光影里各持己见、针锋相对的两波星象师,隐隐能够明白。
他们跟那个将计就计的主意有关。
也许是改变了季无常的命数也说不定。
星象师,观星辰,知命数。
明青原是不信的。
但许远白只涉及了一部分星相道就能送她见到那么多光影。
她想到命数,就想到危宵月信誓旦旦的话。
她和师姐命数相争。
她抢了师姐的东西。
深渊里,师姐救了她,说让她信她就好。
明青照做了。
她后来也没有再想。
但现在比许远白还厉害的女子出现在面前,她忍不住想确认:“你能看到修士的命数吗?”
女子深深“看”她一眼,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直通明青最想知道的:“你的命,被改过,不止一次。”
明青心里一跳。
女子却没再说改命是什么意思,由什么改为什么,不是一次那是几次。
她仰头看向北边,“你和幕流月,不是此生彼死的关系。你们命中注定,是珠联璧合、红花绿叶。”
珠联璧合、红花绿叶。
明青完全怔住。
女子回答完明青三个问题,见明青没有再说话,抬步要走。
明青忙叫住她,问了第四个问题:“当初在小石村,出手救我的人就是你,是么?”
当时有黑雾凝成利刃刺向她,也有星光后发而至击碎黑雾。
黑雾来自于魔族魔主。
星光来自于眼前的女子。
“你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明青再次开口。
她其实还想问问她能不能再见到女子。
她心里其实还有许多疑问。
“我的名字,观星。”女子向前走了几步,身形消失在虚空里,只余温和的声音随风散开:“你以后至少还会再见到我一次。”
到那时,一切都将结束。
女子走了。
明青站在原地念着她的名字,观星。
观星的人,名字就叫观星。
而后她想到观星口中她和师姐的命数:珠联璧合、红花绿叶。
明青微红了脸,看向北边。
她不信命。
但若真如观星所说,也不是不能信上一回。
*
修罗窟内。
循影自天玄石内回来,看着旁边盘膝而坐还没有醒来的幕流月,揉揉眉心。
恶念最后救了明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对幕流月有什么影响?
左右手段也布置好了,她在旁边看着也没用。
她走出幕流月的居所,几步踏进一间漆黑的屋子。
这座屋子既不壮观也不华丽,里面摆设也几乎没有,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破旧棋盘,连循影的天罚堂都不如。
很难想象,这屋子会是魔族现任魔主的居所。
循影想到季无常当时的表情和那声“墨痕”,眸微深,一步踏进屋里。
里面的环境她不陌生。
一千多年前,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魔主。
当时她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醒来的。
魔族里该问的她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她、认识她。
甚至有人见到她从魔主屋子里出来,说她是魔主的情/人。
笑话,魔主还会有情/人?
循影想着寥寥几次见面里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蒙起来、整个人沉郁深沉的样子,心里直发笑。
她想象不出魔主有感情的模样。
那才是循影生平所见最符合魔定义的存在。
当然,她是魔主,其他魔族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走进屋里,看向最角落,果然看到一袭黑衣、披黑斗篷、罩面具的魔主坐在破旧棋盘前。
感应到循影来了,魔主头也不抬。
循影完全不在意。
她随意走了几步,继而很随意地问魔主:“你知道墨痕吗?”
“嘭”一声,响声极大。
魔主手里捏着的棋子几乎碎裂。
余力不绝,棋盘也被隔空震得砸在地上。
魔主的手剧烈颤动着。
循影眸微缩,已经知道答案了。
魔主是知道墨痕的。
修罗窟内,幕流月的居所。
幕流月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感受着天元境后期的修为,脸上表情很复杂。
不仅仅是因为暴涨的修为,还因为那些一瞬间出现并和她相融的记忆。
叶族少主叶明卿,阿月,姓明,明青舍命相救,以血治伤……
她剥离出来的恶念进了天玄石,遇到了明青。
此刻天玄石关闭了,恶念回到了她体内。
却没有再跟以前一样要操控她、控制她。
恶念如同不存在一般。
幕流月却知道不是真的不存在,而是和她相融了。
就跟在叶族的阿月和恶念是同一个人一般。
她回想天玄石内一幕幕,真实到如同是自己见到了明青、和明青一起被追杀,以及€€€€在明青眉心落下一吻。
也许要将如同去掉。
因为那本就是她。
只是相融€€€€
幕流月垂眸,隔空响起了明青清澈坚定的声音:
“在意师姐,连师姐的恶念也在意。”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无缺。”
“遭遇不公,心有怨恨,是很正常的。”
她居然是能怨恨的。
她居然是能有恶的。
她居然€€€€是能不完美的。
幕流月忽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有湿润淌过。
自被师尊捡回上清宗,自知道她天生天水鹿灵后,她被视为人族天才。
那么多大能视她为希望,那么多目光注视着她。
她是上清宗首席弟子,要坚定,要卓绝,要完美无缺……
所以幕流月一直不明白,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做到完美了,怎么还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即便到了那种地步,她心里还是存在一副枷锁。
恶念会出现,是因为她无法正视自己,她将自己不想要、不喜欢的情绪都丢给恶念。
恶念是恶,是她心里不愿意接受的另一个自己。
于是她一直想剥离掉。
哪怕赌上性命,掉了修为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