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微红。
明青又去半妖族地见了族地内多位老者和啸风、侯二、白棠一面,亮出上清宗宗主的身份安他们的心。
她来南蛮地的目的就完成了。
她抬脚,往天玄府的方向去。
广场依然广阔,许多弟子依然一排排修行着、对练着。
跟三万年前相比差别不大。
只有一样€€€€
明青走到了天玄石旁,手搭上去,刚碰到天玄石就能感应到许多澎湃起伏的情绪。
这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实则是季无常罄竹难书罪行的证明。
天玄石融了许多当年天才的情绪,他们甚至抽出一丝魂灵融了进去,为的就是要后世修士都知道季无常对人族的打击。
他们恨极了季无常。
恨季无常背叛人族、毁去姬有婵剑道、坑杀人族大能、杀绝四相门凌云宫……
怕天玄石会被居心叵测之辈毁去,他们在天玄石上用了很多心血。
隔了三万年,那么一群修为、心性、资质都不差的天才的魂灵,那么长时间,早成了执念。
以明青现在长生境初期的修为,确实很难毁去。
但再难也是要做的。
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用力且不带任何技巧地砸了下去。
一声巨响,天玄石震了起来。
最先有反应的自然是当年那些天才设置的反杀手段。
明青一一避开,按照季无常梦魇世界内拍魔主的经验,把段老头那一派建议季无常假意投靠妖族、人族大能答应的画面也拍了进去。
她不单是要毁了天玄石,她还要让当年那些天才所留魂灵知道季无常没有背叛人族。
还要让修为到灵相境以后进过天玄石、“感同身受”过当年天才的人族修士都知道。
要像邱善和那般生出心魔,因季无常对妖魔二字讳莫如深的修士都知道。
这很难做到。
已不仅仅是修为、心性上的比拼。
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有多难,比凭凡人之力移一座山还要难,有如蚍蜉撼树。
但明青还是要做。
季无常已死,也许不会有人在意这些了。
但明青还是很在意,在意到不做就道心不通。
她吐出一口血,抬手擦去后继续把手搭在天玄石上。
有如搭着烈火、凉雪、刀子。
她承受着反噬。
承受着当年那些天才的怨恨、质疑、痛苦。
她依然注入灵力。
同时左手拿着石头一下一下砸着天玄石。
后背有只手搭了上来,一股柔和温暖的灵力汇入进来。
许久后,天玄石碎裂。
当年那些天才的魂灵散去,虚影里隐约有对明青的感谢和对季无常的愧疚。
明青眨了眨眼。
这一回,这座天地是真的不会再有季无常了。
南明峰上。
邱善和吐出一口血,恍然如梦,心里既痛苦又怅然。
因着天玄石经历,她恨极季无常,恨到生出心魔、修为停滞不前。
现在明青却拿着实打实的证据说,季无常是冤枉的,那道使人族大能被妖族坑杀的符剑出自魔族之手。
怎生一个荒谬绝伦!
她不想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痛苦之余,道心隐有所动,停滞的修为壁垒隐约动了动。
天玄石前。
明青回头,果然看到了幕流月。
“明青,你该叫我一起的。”幕流月说。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右手握紧明月剑,继续道:“我会出手,我理应出手。”
她眼神认真,黑衣在日光里随风轻摆。
明青怔了怔,擦去唇角鲜血后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
她走出一步,身形微晃,被幕流月扶住了。
*
有明青承诺、姬千里坐镇,风沙不复先前剧烈要命的南蛮地变了一番模样。
它不再是邪修、亡命之徒的法外之地。
那里最多的是半妖,而后是半魔、妖种、魔种。
只要不随意杀人、胡作非为,那里几乎没有规则,很是自由自在。
没有外力制定规则,他们以后会慢慢摸索出适合这个地方的规则。
有年轻不愿被约束的修士心向往之。
加上以彭山泽之首的散修、以黑琅为首的半妖、以叶磐儿为首的医修在那里建了个南联盟会,供给凡人踏入修行路的心法,修士依据贡献点交换相关法诀等一系列措施,也有不少修士愿意前往。
明青带着幕流月去看了一圈,回到上清宗时,她神采奕奕,说了一通后,有些扭捏。
“师姐,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扭捏只是一瞬,明青很快从丹田空间里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玉坠。
形状是鹿?
幕流月微怔。
明青继续拿,这回的玉坠是青竹形状的。
她把鹿形玉坠挂在幕流月脖子上,声音欢快:“这是我跟林舟学的,我们以后就能感应到对方在哪里了。虽然我想做成长命锁形状的,毕竟以前答应过要送师姐的。但林舟说这玉不适合长命锁那种形状。我想了想,反正要做两枚,刚好鹿跟青竹就很适合。”
她一通碎碎念,说到最后脸微红。
幕流月看她这样,联想到前几天跟明青用灵相双修,也有些不自然。
她问:“你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送的?”
“在南蛮地的时候,师姐为了救我,护心锁被妖族西临玉打碎那次啊。”明青委屈巴巴。
幕流月呆了呆:“我忘了。”
那只是件小事,她只当明青随口一说,明青却€€€€
“师姐的事都不是小事,当然要记住。”明青晃了晃手里竹形的坠子,暗示意味十足。
幕流月失笑,接过后给明青挂上了。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
明青吞吞吐吐、迟疑不决,而后一咬牙,再次摸出一个东西。
还有?
幕流月惊讶,又有些期待。
她看去,看清楚后愣住。
明青手里是一块玉牌,上清宗的玉牌。
玉牌上有很明显破碎后重新修补起来的痕迹。
这是她曾经的弟子玉牌。
无名峰上,掉进深渊前,挂在腰间的弟子玉牌被邱善和扇风扫落,砸进地面碎裂开来。
幕流月再没见过。
那玉牌,原来是被明青捡了起来,小心翼翼藏了那么多年,还修补好了吗?
她直直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青也有些小心翼翼。
幕流月伸手接过,把玉牌翻了过来。
玉牌黑白两色,曾经刻着“上清宗首席弟子幕流月”几个字。
此时幕流月看到的却是“剑修幕流月”。
她眼神微动。
明青声音轻轻:“我其实想过很多次要在牌上刻什么的。”
师姐早已不是上清宗首席弟子,自然不适合再刻这几个字。
明青想过刻“明青道侣”、“明青心上人”之类的。
最后她只刻了“剑修幕流月”。
她期盼地看着幕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