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痕下 第1章

轻痕下

作者:假日斑马

简介:

隋辛驰x晏山

纹身师x纪录片导演

晏山和康序然在一起五年,寂寞时,似乎身边应当有个爱人,只是五年时光,晏山仍旧不懂被爱的滋味,相爱不过是康序然的眼泪。

他没遇见过比隋辛驰情绪更稳定的人,仿佛世界崩塌,隋辛驰也只会坐在工作室不慌不忙完成他的画稿。所以晏山艳羡应淮,艳羡中又有一些妒,他能被隋辛驰爱着。

如果他变成这爱的持有者呢?

成年人的爱情没那么完美,攻情绪很稳定但心软,看似冷酷实则温柔,受性格明朗善解人意,很会爱人。依旧不止主角的故事。

酸甜、互宠、强强、HE、看似背德其实纯爱

第1章 一条蛇

女人的鞋跟声从天花板狠狠敲来时,晏山正在剪片,浑噩得像干裂的顽石。鞋跟声恍若在脑子里晃荡的钟摆,使晏山联想到厚润的朱唇、紧绷微鼓的小腿肌,以及脚踝后那根硬骨两边深深陷下去的凹槽。高跟鞋踏上平地是曼妙的,成为噪音就是可恨的。

近一周来,楼上住户频频争吵,常伴有重物落地后的碎裂声,争执又多发生在半夜,晏山的睡眠一向脆弱,入睡本就足够艰难,有了噪音便更加彻底地失眠。

忍无可忍,晏山决心登门对峙,气势汹汹地乘电梯上楼,撑开手掌对门重重拍两下,无人应,又是更重的两下,簇拥着晏山一周以来的火气。拍完门,晏山犹疑地将耳朵靠过去,终于听见碎碎的脚步声。

门伴随热浪敞开,率先跳入晏山眼睛的是一条瞳孔赤黄的蛇,他的心慌忙地颤了一瞬,定神才看清那并非一条活蛇,而是皮肤上的刺青,但栩栩如生得近乎生猛,晏山感到蛇的信子湿滑地钻过他的脖颈,蛇瞳孔紧紧把他钳住。能把刺青看成活物,睡眠的缺失让晏山眩晕了,他猛地又愤恨起来。

来开门的女人果真穿了高跟鞋,素淡的五官在宽阔的脸面上随意摊开,下巴稍许方正,平而滑的面孔唯颧骨微凸,好似平地里垒起的两个沙堆,嘴唇是细长的一条,没有搽唇彩,只有一双透亮的眼称得上出众,同其余凌厉的五官中和了,不过眼下也积着青灰,并非憔悴,而是一种天生的虚弱。并且晏山已够高,面前女人竟差不多快和他持平,五官、轮廓、体型的糅合总透着一丝不和谐。

晏山心中顿生猜测,但女人穿一件紫罗兰色的流苏荡领吊带裙,领口垂得极低,雪白的肉从手臂与胸膛勾连处溢出,她非常白,让人想到软化的油脂。

她倾斜了身体,右脚撑住全身的重量站着,懒懒地问道:“找谁?”

她的声音是偏粗的,与她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四肢撕裂开,像两个世界的产物。

晏山清了嗓,收敛几分凶状道:“我住你楼下,你穿着高跟鞋在楼上走实在有些吵。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白天解决,晚上闹得左邻右舍全听见也不太好吧?”

晏山用了平和的语气,自认得体,那女人倒一滞,然后低头快速看了看脚,说:“不好意思,刚才忘了换鞋。”

她立马右脚勾左脚褪下了鞋,再轻晃两下脚腕,两双高跟鞋鸟一般向后悬空飞走了。

这时从女人身后钻出一个穿黑色背心的男人,从黑洞洞的门廊走来,脸庞稚气未脱,五官还算秀气,左臂赫然挤满刺青。他不耐地在女人身边站定,个头比女人矮上几厘米,更要抬头仰视晏山。

男人的态度颇狂放,粗黑的眉毛扭曲成蠕动的毛虫,向着晏山嚷道:“你谁啊?”

晏山从未将刺青与凶狠相连,刺青不过一种选择。大学室友是个极端的怂包,能被各色人等使唤,某天也脑袋抽风,忽地冒出此生所蓄积的尽数勇气,斥巨资在背后纹了只老虎,他体态偏圆,老虎也似吃撑变得肥圆,但去学校澡堂洗澡,竟也吓退几个更甚的怂包。纹身并不代表勇气,龇牙咧嘴地忍上几个小时疼痛,怂包也是可以的。

晏山回答:“我住你楼下,麻烦你们以后动静小点,有点素质。”

“你他妈说谁没素质呢?”男人两眼一横,牙齿切切地咬着,胸膛欲往晏山那边顶撞。

“这不是明显说你吗?”

“我有没有素质你管得着吗?”

男人腿跨出去,冲到女人前面去了,眼见快要蹿到晏山面前去,女人手疾眼快扯住他的衣角,面露窘迫,小声道:“程满满,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晏山嘴角微扬,笑此刺青男的名字如稚童小名,佯装的凶样更显粗糙。

程满满回头狠盯晏山一眼,说:“你笑屁?”

晏山沉了脸,说:“你嘴巴放干净一些。”

女人侧身对着晏山,低声道:“实在抱歉,我们以后会注意小声点。”

晏山下巴对着程满满,说:“我需要他道歉。”

“不可能。”

闻言,晏山脚尖一转,将门抵得更开,门撞上侧边白墙,震出些细碎的墙灰,簌簌下落。

“趁我还有耐心,道歉。”

晏山一条胳膊架在门框上,手臂肌肉悬在程满满眼边,像要撞破他的眼球,他看看晏山如山的身躯,再看看自己羸弱的树苗身板,不自觉吞咽唾液,顿生怂意道:“你还想动手不成。”

晏山嗤笑道:“感觉我一拳下去你得晕几个小时。”

“你放屁......”

晏山的太阳穴狂乱地舞动,眼皮跟着细细地抽搐,一周以来他仿佛寄居在人来熙攘的马路上,感受行人脚步践踏他脸。偶尔再徒手捏死几只振翅嗡鸣的蚊子,留下一小股暗红的血,然后另一只蚊子袭来,带着复仇的杀心持续骚扰他的耳膜,全都是一团混乱,让他精神衰微。

睡眠的缺失、空荡的胃,一切使晏山对世界几乎怀着憎恶,他快将后牙槽咬碎了,没反应过来就揪住了程满满的背心细带,程满满好似变成麻绳捆绑住的鸡仔,惶然被提了起来,四肢竭力挣脱着。然晏山力气大得惊人,程满满的脸憋得乌紫膨胀,只好看向一旁女人。

晏山以威胁的口吻道:“试试。”

女人无奈,只好横插于两人之间,晏山躲了躲,手上泄力,于是程满满乘机脖子后仰,从晏山手里跳脱出去了,朝后踉跄几步,脖子一圈留下红痕。

“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晏山说:“他是不会说话还是智商有缺陷?需要别人帮他道歉。”

女人愣了一愣,朝右让开了,笑着说:“说得有道理。那你打吧,有点分寸就好。”

晏山当然没想真的动手,有些人只用威逼就会被吓破胆。只是没等晏山有所动作,程满满便先开口:“算了算了,今天没心情跟你闹。”

女人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正巧有住户从这经过,见门口吵闹已面露好奇。

“以后我们会注意。”

晏山不愿过多纠缠引人注目,摆手想揭过此事。

女人又说:“真的很抱歉。”

面对女人的礼貌,晏山也说不出责怪话语,于是转身下楼,听见门哐当被砸着关上的声音。晏山感到迟来的困倦,身子软着出电梯,看见家门口立着一道瘦长的人影。

康序然听见身后响动,自然回头张望,略错愕地盯着晏山道:“你怎么穿着拖鞋?”

晏山摇头:“上楼有点事。来多久了?”

“刚到。”

晏山掏出钥匙开门,先侧身让提着两个购物袋的康序然进门,再跟在他身后。康序然似乎对晏山上楼所为何事毫无兴趣,一言不发地踏入厨房,将购物袋中的新鲜蔬果塞进冰箱,井然有序理好各类食物。

晏山说:“下次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你知道我没时间自己做饭。”

冰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康序然半边脸浸在瓷白的光里,也不回答,只问:“吃过了吗?”

“没有。”

于是康序然撕开一袋速冻水饺,揭锅烧水,再愣愣地守候水翻滚,指腹被包装袋染得微凉。

而晏山站在窗边抽烟,看夏日烧灼的夕阳嘶嘶地流淌,天空很有种停滞的蓝,似乎要永久地蓝下去。他听见厨房里刻意制造出的响声,锅碗瓢盆跌跌撞撞一齐响。晏山吸着烟,忍不住地想笑,快三十岁,康序然的示威方式依然幼稚且无聊。

他步入厨房,撑在门框上盯着康序然的背影好几秒。他窄窄的肩和细柔的腰,承接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手臂肌肉是可爱的、恰到好处的,整个的身体陷入宽大的T恤和长裤里。示威不声不响地静止了,在晏山耳里留下余韵。

单薄的康序然有过于坚韧的意志,晏山是无比懂得的。他想起二十四岁的康序然用三日的不吃不喝向父母出柜,并拒绝晏山的劝说,扬言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斗争。晏山慢慢咀嚼琢磨康序然所说的“一个人”,他的坚韧甚至推开了晏山。

晏山感到难以言喻的疼惜缠住了自己,难以划分出疼惜与爱的界限,那是一个模糊的地带。晏山从后拥抱康序然,让康序然的后背紧紧贴住他的胸膛,传递一种温和的想念。

晏山问:“工作很累吧?”

康序然的后肘轻轻抵了抵晏山,返还不易察觉的抗拒,说:“热。”

晏山仍不松手,抱得更紧,康序然背上的骨头刺刺的,尖刀一般,抱着他,有时像拥抱一块嶙峋的岩石。

晏山静默了一会,终是叹气道:“你别再生气了,你也知道我爸妈固执守旧,这么多年不肯放弃让我成家,软硬兼施也不行,或许以后都要彼此折磨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见那女孩?”

“我说过了,我妈用想我做借口骗我去吃饭,谁知道还有外人在场?饭局结束我就私下和那女孩说清楚了我有爱人,这还不够吗?”

“你在饭桌上就该说清楚你有爱人,为什么要吃完一整顿饭。”

这是无理取闹了。晏山皱眉道:“非要让所有人都难堪?”

康序然将一袋饺子一股脑倾入锅中,用筷子分开粘连的面皮,饺子一颠一颠的,像白色的帆船,摇晃地漂出去好远。康序然胳膊动着,借机彻底抵开晏山,说:“说到底,是你不够努力和坚定。”

“你还要我怎么做?”

那股疼惜渐渐地消隐了,如同不曾抵达过晏山的心头。和父母破碎的关系皆是康序然口中的不够努力和坚定,某种程度上,晏山早已剔除血肉粘连,选择了康序然,但此种反抗对康序然而言依旧无足轻重,他需要晏山同样以自毁的决绝证明爱,平衡他曾经的付出。

“算了,我没有再生气这件事了。”

康序然抬起头来看着晏山,长卷的睫毛小扇般,一下一下击着晏山的眼,他用绝对冷静的声调说:“你出去等着吧。”

于是晏山走出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闷郁结在胸口,他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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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宝们,终于有时间写文了......大概是两个不太正经的人的爱情故事~

第2章 阻生

隔天康序然休息,当晚便留宿在晏山家中。康序然向来作息规律,不似晏山常常日夜颠倒,待晏山忙完,之后洗完澡进卧室,见康序然裹住空调被像一条灰色的毛虫,头垂得好低,只沾一点枕头边缘,他睡得正熟,呼吸把被子推出去又缩回来。晏山试图分离人与被,康序然沉沉向床边一滚,晏山慌忙兜住他,他迷迷瞪瞪地半醒,攀住晏山的脖子。

晏山想起康序然寒天手足冰凉,暑天又贪凉,空调温度调得低,所以睡觉时身体永远微冷,晏山体热,无论寒暑康序然都抱住他取暖。只是后来晏山各地奔走拍摄,医院事务也繁忙,他们没有太多睡在一起的时间,见面无非吃饭,康序然又好像总在置气,又不发气而只是沉默,为了多少无法言明的原因,全将气哀哀地憋在心头,日积月累成一颗庞然的球,待有一日砸中晏山的头。

好久没有抱着康序然入睡,晏山竟觉得这样的触感陌生,康序然在他怀里胡乱哼了几句,脚不安分地乱蹭,终于找到晏山小腿之间暖和的地方塞进去。康序然此时很柔软,仿佛几个小时前冷硬、固执的僵持是晏山的幻梦,他们从来都是如此亲密。此刻晏山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康序然,需要夜晚入睡时耳边有人浅浅呼吸。

清晨家门被敲响,晏山去开门,楼上的女人提着纸袋站在门口,并非昨日素面朝天的模样,而是略施粉黛,眼线从眼梢恣意飞扬出去,多了几分俏丽。未等晏山开口询问,她率先递了纸袋过来道:“这段时间真的抱歉,我刚在家里做蛋糕,多做了一些,算是道歉礼物。”

晏山早已气消,邻里之间不需要太多仇恨,细想那件事也不是大事,总之不及专程登门道歉的程度,况且女人的态度始终得体,他接了礼物倒显负担,但不接更是傲慢,只好接下后道谢。

女人便很灿然地笑了,说:“我叫童米兰,虽然初始不愉快,重新认识一下也挺好。”

“晏山。”

刚回答完,晏山听见身后有响动。康序然从卫生间出来经门口过,略一停顿,和童米兰对视几秒,径直回卧室去了。

童米兰表情十分耐人寻味,识趣道:“那我先走了,改天请你来我们家吃饭,其实程满满只是脾气很臭,脑袋又不怎么灵光,但实在不算坏。”

晏山没忍住笑道:“你这样说你男朋友?”

“有时傻也是一种幸福,我也挺羡慕他。”

这是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引人不得不猜测童米兰的过往,童米兰道别后,晏山转身见康序然又站在客厅内了,视线淡淡在纸袋上一扫,旋即很激烈地收回来,刻意想让晏山发觉他的介意,又装作不在意,轻飘飘撂下一句:“可惜性别错了。”

“她有男朋友,送我东西是因为我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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