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寒峤微微拧眉，若有所思。
“我做的对？”他口吻里略带期许。
叶暇点头，赞赏道：“老板你很有天赋！”
想起严老医生叮嘱的“要多开解他”、“小李总是压抑情绪”，叶暇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然灵光一现。
“老板，反派就是这样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
叶暇还记得老板今天说的那些破廉耻台词，心里对老板给自己的“反派”定位有一些猜测，大概率就是那些豪门文学反派总裁，差不离。
这种反派有个好处，就是老板至少不会觉得自己能打一个响指毁灭半个宇宙。
给老板画完反派框架，叶暇眨眨眼睛，期待地看向李寒峤，引导道：“那么，现在老板你想——”
李寒峤薄唇紧抿，定定看了叶暇好一会儿，冷不丁问。
“你和陆方律打电话，是在盘算怎么远走高飞？”
叶暇勾唇，一双笑眼里闪着得意的光，露出了然的笑：“喔，所以你真的在偷听。”
一次的开朗换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掉坑，李寒峤神色微变，沉默两秒，背却挺得更直。
唔……那什么，他老板竟然连胸肌都有啊。
叶暇抬手抵唇，遮掩住有点变形的笑容，目光不是很坚定地移开了。
“是又怎样。”李寒峤好似不受影响般，依旧目光冷冽，反将一军。
“你说的，反派就该这样。”
叶暇笑容顿了顿。
不是，你不是磕坏脑子了吗？怎么还能跟人打逻辑战的！
“你头疼吗老板？”叶暇问。
李寒峤不动如山：“不要转移话题。”
……好难糊弄，难道你真的是反派天才？叶暇抓抓头顶翘起来的呆毛，解释道：“确实要跟师兄去旅游，不过不是远走高飞，会飞回来的。”
他说：“我不是那么向往自由的小鸟。”
“是吗。”李寒峤开口，持续坦诚。
“那我要把你关起来，小金丝雀，你永远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
他的声音如同寒夜中的冷风，把叶暇冻在原地，还打了个哆嗦。
突然觉得老板当灭霸也不错了，至少他把手指头搓出火星子都杀不掉一个人，而现在老板一句台词就能随机尬死一只小金丝雀。
伏地魔？伏地魔不行。他老板可以去头食用但绝不能去鼻观看。
叶暇引着李寒峤到客厅坐下。
“括弧，老板我先问下，我师兄在剧本里是个什么角色，括弧完。”
叶暇没演过戏，但二次元们有一项名叫语c的集体活动，对戏的时候会用括号框住皮下想说的话。
他就说玩语c能学到东西吧！
说完后，叶暇期待又好奇地看向老板，却见对方表情瞬间变了。
“剧本？”李寒峤眉头骤然紧锁，“你也知道了？”
如果叶暇也知道这是小说世界的话……他这是在关心陆方律的未来？
他看着叶暇弯着眼睛说：“我不知道呀，只有老板你知道吧……所以为了更好地配合你，老板，透个题？”
他很喜欢叶暇笑起来的样子，只是这种笑容永远都不是为他绽开的。
李寒峤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忽然散了，向后靠进沙发背里，垂眸，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姓陆的下个月会升任他们律所的主任。”
“姓严的今年写出论文明年就提名诺奖。”
“姓傅的，公司两年做成世界五百强。”
“姓季的是……”
“停，停停停！”叶暇叠声打断，看向李寒峤的目光真诚里带着怜惜。
“老板，你不觉得这个剧本，有那么一丢丢超脱现实吗。”
且不说他师兄刚跳槽到新律所，就是说，哪有三十一岁的律所主任呢？
还有，姓严的是指严医生？严医生不是怀了两年怀成死胎了吗？
姓傅……傅踪？傅踪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啊！
叶暇说：“老板你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
“是吗？”李寒峤神色落寞，周身气场低沉，仿佛已经要死掉了。
他说：“但这就是未来。”
【未来】一个词把叶暇砸懵了，他反应了两秒，试探问：“老板你是说……你能预见未来啊？”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寒峤说完，露出自嘲的笑，“我知道一些重要事情的节点。”
叶暇轻轻嘶了一下，压低声音问。
“老板，那下期能中奖的彩票号是多少？”
李寒峤摇头：“不重要……”
叶暇又问：“那现在买房是最低价吗？”
“不重要。”
“那阁楼接下来怎么发展会起飞？”
“这不重要！”
叶暇眨眨眼睛，看向李寒峤的目光一言难尽。
说好的一心只有事业的冷峻霸总呢？这都不重要吗？
被连着否定了一串，叶暇的好奇心愈发膨胀了，索性直接问。
“那重要的是……？”
李寒峤目光陡然阴鸷，搭在沙发上的手骤然紧握，将平整的布艺沙发都攥出数条褶皱，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条条分明，仿佛蕴藏着心底无法宣泄的焦灼情绪。
“呵，重要的是……”
“等一下！”叶暇突兀抬手打断，举起手机对准李寒峤的手，咔嚓，快准狠地拍了一张构图光线都堪称完美的参考图。
“好了。”叶暇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老板您继续。”
李寒峤：……
“重要的是你。”他沉声说，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好听，但叶暇的小鹿已经不会草率地撞出去了。
磕了头的老板，前科太多。
叶暇和自己的小鹿四平八稳地坐着，等待老板的下一句。
“你……会活得很累。”
叶暇怔愣，小鹿像被一座山压垮，彻底歇逼了。
“呃，老板。”他迟疑着措辞，“你是觉得……我现在‘每年必须把黑卡刷出去两百万’的生活，很累？”
李寒峤自嘲一笑，神情更黯淡了几分。
“只要是跟我在一起，你都会很累。”
叶暇是主角，是阳光开朗、笑对人生的主角，但不意味着他遭遇的那些劫难都是应当的。
即便是他能撑过自己这个反派的磋磨，但也肯定是痛苦的、疲惫的。
他会好好教叶暇怎么分辨外面的坏男人，然后答应和他离婚。
想到这里，李寒峤心里针扎一样痛，刚松开的手再次将沙发布料攥紧。
忽然他想起什么，侧头问叶暇：“还拍么。”
叶暇：“不用了谢谢老板。”
李寒峤苦涩地扯扯嘴角。
看吧，他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这个沙发变得怎么攥都不得劲，李寒峤索性松了手，后仰靠到沙发背上，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然后他听见叶暇的声音。
“怎么说呢老板……跟你聊天确实不太轻松。”
刷的一下，李寒峤心头又中一刀，几欲咳血，一颗心更是病入膏肓，扁鹊在世都救不回来。
叶暇清越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仿佛他弥留之际听到的最后一丝人间声响。
“但是老板，跟你聊天很有意思啊。”
李寒峤猛地睁眼。
哐啷！
他胳膊甩的太快，重重撞上了厚玻璃质地的茶几边沿，上面茶具都跳起来，动静不小，但李寒峤表情却没有丝毫疼痛扭曲。
他直愣愣看着叶暇，只觉得身体和灵魂分家，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叶暇的眼睛灵动地弯起来，月牙似的弧度仿佛能盛满一池温柔的水，池水潋滟荡开，目光璀璨如星，又像一缕阳光，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而那束目光，此刻投向了自己。
……这就是恶鬼被超度的感觉吗？星星月亮太阳都齐了。李寒峤想。
感觉尸体暖暖的。
“老板？”叶暇敛了笑容，在发呆的李寒峤眼前挥手，“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