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李寒峤每天起那么早,怎么可能不困?不困那还是人吗?
叶暇心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努力总裁的形象。
身为白手起家的老板,李寒峤很注意自己在员工心里的形象,要知道,一个年轻的公司,一定需要一个奋发向上的老板。
因此,即使每天已经很累了,但李总依然坚持迟退早到,总裁的身份让他不能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疲惫,于是,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坚持早起,然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偷偷地补眠。
再把这个总裁安上李木头的脸……
叶暇舌尖和齿根轻碰,不忍地“啧”了一声。
他当社畜的时候都比这轻松!好可怜的木头……原本以为木头也是好起来了,当上大公司的大总裁了,结果怎么还能自己把自己压榨成这样啊?
叶暇心里正感叹着,耳后卷起一道微风,他还未回头,就听见屏风后李寒峤渐渐靠近的脚步。
咔哒,咔哒。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音色其实很好听,但现在落在叶暇耳朵里,只觉得自己听出一股沧桑和疲惫。
啊……是社畜的声音。
叶暇叹了口气。
听见那道幽幽的叹息声,李寒峤侧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透过屏风,能看见叶暇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轮廓。
李寒峤脚步顿了一下,心里忽地五味杂陈。
隐瞒身份的事被叶暇轻轻放过了,可李寒峤却觉得,这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难受。
所以他是故意留叶暇一个人在这里的,而叶暇……显然也像他希望的那样,已经发现了他窥视的事。
叶暇会……怎么对他。
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李寒峤抿唇,忽然觉得手里的温水烫得握不住,但站在原地更像是遮遮掩掩,于是他只能垂眸走过去。
“谢谢你呀木头。”叶暇连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声音里的叹息还未散尽,说。
“你真是辛苦了。”
李寒峤眸光微颤。
是……在阴阳怪气他的行为吧。
心里像有块大石头重重压下,李寒峤眼眸垂得更低,忽然后悔起自己摊牌的行为。
他自认为这是垂眸准备挨骂的样子,但落在叶暇眼里,完全就是被发现脆弱之处的可怜家伙。
他越是这样,叶暇就越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从旁人话里听到的他的过往,只觉得这家伙耷拉着眉眼的样子,越看越让人心软。
于是叶暇说:“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李寒峤猛地抬眼。
叶暇和他对视:“即使我跟你在一个办公室也没关系……你原来怎么样,现在也依旧可以怎么样。”
怕李寒峤不相信,他用最最认真的语气说出了这段话。
一时间,李寒峤眼里像有泪花闪动。
“……真的吗?”他问。
叶暇“哎”了声,笑得如同春日暖阳。
“真的啊,咱们俩的关系,这种事我还能说你不成?”
李寒峤呼吸都急促了,深且急,试图尽力平复自己波涛翻涌的心。
他蓦地上前,把叶暇抱了个满怀,甚至没注意到杯子里的水泼洒出了几滴。
叶暇……
叶暇叶暇叶暇。
果然是最好的,最喜欢他的叶暇!
原本叶暇觉得屋里没开暖风,还有些冷,被热烘烘的家伙拥在怀里,只觉得从肩膀暖到大腿。
他笑了笑,抬手揉揉李寒峤的发,把他今早才梳好的背头揉得微乱,觉得喷过发胶的头发,触感有点像狮子的鬃毛。
“好啦,好啦……”
李寒峤低着头,闷闷的声音从他肩膀传来。
“我明早就让他们把你的桌子抬过来。”
叶暇连忙要求:“你那个椅子不错。”
“好。”李寒峤没有半点迟疑,“你想摆张床都行。”
“床……不合适吧。”叶暇失笑,忽然反应过来,促狭道,“是你自己想要吧?”
搁在他肩头的大脑袋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又快速地点了好几下。
“确实是……我喜欢。”
答案的措辞和叶暇的问题略有出入,意思也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叶暇疑惑偏头,一时间没太理解。
但他向来不是为难自己追根究底的人,世界上弄不懂的事儿多了去,叶暇才不想每天都皱着眉头。
于是他只是拒绝了放张床的建议。
回去的路上,李寒峤肉眼可见的开心,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都跟着音乐节奏不时跃动。
向来在外一丝不苟梳上去的头发,此时凌乱地垂下几缕,习惯性下压的眉宇,此时也微微扬着,整个人简直像是……
年轻了十岁。
这五个字在叶暇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被这个想法尬得哆嗦了一下,但心里又实在觉得,这个形容恰如其分。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李木头能像他一样……和他一起无忧无虑地长大,那十八岁的李桦,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呢?
怔怔出神片刻的功夫,车就已经从李寒峤公司开回了家门口,这两处实在离得近,走路上班的话,算上在小区里走弯弯绕绕的小路的时间,估计也只需要十分钟。
李寒峤出门上班的时间,似乎一般是五点半。
这么一算,大老板竟然五点四十就能到公司楼下。
叶暇心里啧啧出声。
怪不得阁楼的福利是出了名的好,老板带头内卷的环境,不是卷王的人怎么敢进?
……等一下。叶暇灵活转动的脑子忽然锈住。
他是不是……明天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虽然是编外的那种,但作为“李寒峤观察员”,他是不是得跟李寒峤保持统一作息和……?
心下大,叶暇做了个深呼吸,好险没声音颤抖地问。
“你明天……准备几点出门上班?”
李寒峤:“就和往常一样。”
叶暇倒吸一口凉气。
你让一个每天十一二点才起的人,凌晨五点起床??
不不不行,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李寒峤下车,绕了半圈到副驾这边来替他开门,骨节分明的手细心挡在门框上,地下车库的灯不算亮,却也映得他眸中泛起光来。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叶暇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叶暇一咬牙。
要不今晚不睡了,通宵画个稿,明天跟李寒峤一起在上班时间偷偷睡觉去!
反正屏风一挡,进来的人第一时间什么也看不着。
木头睡得,叶子也睡得!
李寒峤只觉得,眼前人的目光陡然变得坚定起来,如同坚守漫漫长夜的战士。
“怎么了?”他问。
叶暇抬手拉住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握了一下。
“我觉得你在办公室的小巧思很好。”他先是肯定,然后说。
“明天,带我一个。”
话音落后,是良久的沉默,久到连声控灯都悄无声息地灭了。
灯灭之前,叶暇似乎看见李寒峤的耳根漫上红色,还没等他看得分明,就被幕布一样的黑暗遮住了。
“……好。”李寒峤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是不愿喊亮车库的灯,让扰人的光插足。
“我随便你试。”
今晚他见到听到的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似的。李寒峤这样想。
黑暗里,他满足地轻轻笑了一声。
第41章
叶暇知道李寒峤是细心到会容易想多的性格,所以第二天凌晨,时间刚跳到五点的时候,他就揉着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至少第一天,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积极……别让木头觉得他很勉强。
虽然确实挺勉强的。
转过拐角,叶暇果然在客厅发现了站在阳台眺望的李寒峤,睥睨四方的霸总肩上,站了个黑白煤球,老虎一样仰头长啸。
“喵——嗷!”
“……嗤。”叶暇一个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好一个破锣嗓子。
听见脚步声后,李寒峤和猫小孩齐齐转身,猫小孩精神抖擞,李寒峤面色红润,和哈欠连天、眼泪都快挤出来的叶暇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好刺眼。叶暇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