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室外走进温暖的大楼里,温差之下,叶暇冷不丁打了个嗝,幸好时间太早,空荡荡的前台还没有上班的人,只有一个李寒峤看过来。
“没事……嗝!没事。”叶暇噗地又笑,然后道,“哎,这就是常说的嗝!快乐就像打嗝一样是藏不住的……帮我拍拍。”
李寒峤从善如流地伸手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一边拍,一边忍不住想。
哎,他怎么就没打嗝呢。
电梯从底层慢慢升高,叶暇憋着气压嗝,脸颊都憋红了,终于在憋死之前,成功控制住不听话的嗝。
他和打嗝今天只能活一个!
叮的一声,电梯在三十二层缓缓停下,憋得不行的叶暇正猛猛呼气,门一开,他就和外面熟悉的面孔撞了个正着。
庄秘先是一愣,进而目光飞速在叶暇和自家老板身上来回横跳。
已知,老板和叶先生乘坐一部电梯上来,开门的时候老板的手放在叶先生背后,叶先生脸颊通红,频频喘气。
求解……这还用得着解吗!!
庄秘只觉得自己聪明的脑袋瓜真是太好用了,他肃然开口。
“李总,叶先生,需要把这段监控删掉吗?”
他话音落后,叶暇神情略显茫然,李寒峤顿了顿,眉毛微动。
“不用特别在意。”他语气淡淡,“桌椅电脑都送来了?”
庄秘:“昨晚就按您和叶先生的要求放好了。”
虽然半夜十点正是好睡的时候,但老板的加班费给的太到位了,庄秘和后勤处保安大哥一夜怒赚三个月房租。
叶暇微微歪头,等庄秘乘着电梯下去,才问。
“怎么……他是误会你在电梯里殴打我吗?”
李寒峤抿了抿唇,才道:“可能吧,我也不清楚他的意思。”
才怪。李寒峤心想。看不透员工心思的老板不是成功老板。
……如果世界上有东西能真的看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就好了。李寒峤思绪忍不住发散。
庄秘明显是以为他和叶暇在电梯里亲近了一番,他没做,自己心里也不敢想,但看看别人脑子里的幻想学习一下还不行吗?
“……你怎么了?”叶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耳朵怎么又红了,冻的?”
李寒峤深吸一口气,闭眼把脑海里的想法丢掉。
“大概。”
叶暇噗嗤笑出来:“再冷硬的总裁,耳朵尖尖都是不耐冻的。”
这一路上,他算是尝尽了逗木头的乐趣,然而这种乐趣很快在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卡了个壳。
他原本以为,李寒峤会给自己安排一个更隐蔽一点的睡觉位置,最多是把桌子并到他的旁边,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再追忆青春,做一回同桌。
然而绕过屏风之后,叶暇看着和总裁办公桌头顶头的新桌子,陷入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
叶暇这么想,也就顺口问了出来。
他心里没怎么多猜测,语气也就很随意,目光关注着桌上的电脑,没注意到忽然紧张了几秒的李寒峤。
把新倒上的水随手放在桌上,李寒峤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说:“这样……方便。”
“啊,方便吗……”叶暇左右看看,拿着标准答案,也稀里糊涂地推出了点过程。
背对着窗户比较暗,也确实好睡哈。
于是叶暇又乐了,大大方方拉开椅子坐下,感受着被柔软托着的舒适,格外真诚道。
“谢谢木头!你想的真周到。”他说,“你是世界上最最细心的霸道总裁!”
叶暇嘴甜又敢说,一夸起人就是连招,常年被应酬包围的李寒峤哪习惯得了这种架势,心里意动,唇角紧紧绷着才没扬得太过分。
“你喜欢就好。”他说。
“超喜欢!”叶暇一边笑,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出来。
刚刚在外面笑出来的清醒,被室内温暖的空气侵蚀,肚子饱饱,椅子软软,这时候不睡,天理难容!
困意如同潮水上涌,催眠速度堪比高中数学课,叶暇用力伸了最后一个懒腰,极致的舒展后,只觉得从胳膊到腿都软趴趴起来。
紧接着,他变魔术一样,从装数位板的包里,变出一只蓬松柔软的抱枕,往桌子正中一搁。
趴下去之前,他看了眼李寒峤。
总裁先生正把面前的一摞文件推开,像他一样也清空了桌面。
果然,他的睡觉搭子熟练得可怕!
昏迷之前,叶暇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意识消失之前,他隐约听到李寒峤一声低哑的“嗯”。
……
叶暇睡着了。
在他面前,和他指尖的距离只有五十厘米的地方,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青年的脸颊深深陷进柔软的靠枕里,露出的另外半张脸,颊边还带着未散尽的红。
……想咬上去。
半晌之前,青年睡着前黏黏糊糊的嗓音犹在耳畔。
——“我睡了……你自便。”
叶暇是这么说的。
李寒峤指尖动了动。
第43章
看着叶暇毫不设防的睡颜,李寒峤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迟疑着陷入思考。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无非是一些“自便”的事。成年人的梦境和幻想缺乏底线,他伸出的手就是佐证。
可就在那一瞬间,仿佛在思维深处,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的手用力栓在空中,无法寸近。
维持着提线木偶的姿势,李寒峤沉思许久,终于意识到,那道锁链的名字大概叫做道德枷锁。
道德是优秀男人必须有的守宫砂,是他与外面乌烟瘴气男配们最大的区别——虽然在他对未来的了解里,他就是因为太有道德了,才会死也没啵到老婆的嘴。
……可是这辈子他已经啵到了。
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李寒峤缓缓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在医院唯一碰到叶暇唇瓣的那次……
只放肆那一次就够了。
呼……
李寒峤提起的肩头渐渐落下,整个人从紧绷的姿态中脱离出来。
他学着叶暇的样子,用胳膊垫在桌上,侧头躺下,脖子依然扬着,好让目光一刻都不离开对面睡着的人。
叶暇刚刚那句“自便”,一定是在考验他。李寒峤想。
钓鱼执法,鱼饵再香,他也不会犯错。
-
叶暇是被热醒的。
他只觉得,梦里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怪兽吃进肚子里,掉进潮热的胃袋,整个人热得几乎要化掉,鼻间还传来食物的香气……
卤鸡腿,炸土豆,烧花鸭烧熊掌烧子鹅。
叶暇拼命在胃袋里奔跑,跑得大汗淋漓也找不到食物的来源,于是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
身后盖着的毯子无声滑落,半梦半醒间终于凉快下来的叶暇抽了抽鼻子,目光渐渐聚焦。
他和李寒峤的桌子拼在一起,比普通家庭餐桌还大一圈,此刻桌子正中铺了一块洁白的餐布,上面摆了三五盘色泽诱人的菜品。每道菜都盖着盖子用加热垫温着,但香气依旧见缝插针地填满了整间办公室。
“啊……吃午饭了?”叶暇睡得迷糊的大脑努力转动。
“嗯,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李寒峤说,“休息室有洗手间,要洗把脸吗?”
“要。”叶暇伸着懒腰起身,目光瞥见李寒峤桌边厚厚一摞文件,心里不免生出些被卷到的羞愧。
就好像上学的时候,睡了一整节晚自习,醒来以后看见学霸同桌已经把今天的作业全都写完了一样。
人的羞耻心总会有些过分自觉,哪怕心里明知自己绝对不会向学霸学习,羞愧也会油然而生。
不过叶暇当了这么多年咸鱼,早就神功大成,明白这种“身在咸鱼心在卷”的思维绝不可取,因此羞愧之情只是一闪而过。
咸鱼剑法第一条:卷王和咸鱼是两个物种,有明显的物种隔离。
咸鱼剑法第二条: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他们该在的位置,卷不动没关系,放低期待,当一个自洽的咸鱼也很好。
即使是数九寒冬,休息室卫生间里的水也是微温的,叶暇舒舒服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重新变得活力满满,觉得自己又能卷了——比如画一下午稿什么的。
他洗个脸的功夫,李寒峤已经把餐具都铺开,菜上的罩子被取掉,香味彻底扑面而来,叶暇忍不住加快脚步。
动筷之前,叶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拿起手机。
“对了,都忘记给严老发个消息,汇报一下你的情况……”叶暇念叨。
虽然他上午没能好好履行“监督”的任务,但看李寒峤现在的样子,很健康嘛!
面对严老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时,叶暇向来措辞得很仔细,生怕自己一个嘴瓢,就说出些老人家不该知道的奇怪网络用语来。
他专心编辑发给严老的内容,也就没注意到旁边李寒峤忽然攥了一下的指尖。
李寒峤的目光里飞快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叶暇轻笑说。
“诶,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僵硬。”
叶暇伸手,啪啪地拍了拍李寒峤微微僵直的背,道:“即使工作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就这么直挺挺坐一上午不动弹,神仙来了都得腰肌劳损。”
说罢,叶暇忽然眨了眨眼睛,胳膊肘一拐,小声说。
“李总,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坏了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