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田制的确是在书上看的知识,因为分化引起身体不适也确有其事。
魏喑瞪大双眼,眼神格外真诚:“你这是受天人指点了啊!”
“噗——”季冠灼一口茶差点没喷桌子上。
“天人定是希望你入仕为官,造福天下人,才这么在梦中指点你。虽错过会试,但他一定提前便料到我会推举你。泽明有这般大才,此次殿试一定能拔得头筹!”季冠灼恍惚间看到魏喑身后有尾巴狂甩。
他假装喝茶掩饰脸上无奈的神情:“但愿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吵嚷声。
季冠灼和魏喑对视一眼,走出雅间。
有淡淡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和昨晚季冠灼在房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眉头紧皱,目光在人群中梭巡。
昨晚的小贼,又在这里出现了?
“北狄人?”魏喑反应比他更大。
“什么?”季冠灼抽出心神,偏头去看魏喑。
“北狄多虫蝇,有些甚至有毒。北狄人为了防止虫蝇叮咬,自幼便会用香料熏蒸衣物,是以北狄人身上都带着这种香气。”魏喑的目光落在楼下,发现是两人争执。只是他们对话驴头不对马嘴,也不知具体在争什么,“我先下去看看,倘若当真有北狄人出现,还得立刻报官……麻烦泽明兄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下楼。
季冠灼撑在栏杆上,一时有些走神。
所以,昨夜潜入他房中的,居然是北狄人?
如此说来,扶京中人对师从烨多有诟病,是不是也是一些北狄人的手笔?
恍惚间,有人狠狠地撞在季冠灼身侧。
他被撞倒在地,右手肘和地板摩擦,传来剧烈的痛感。
季冠灼转头看去,那人的身影早已不见。
他撑着栏杆,忍着手肘处的疼痛站起。
“吧嗒。”
季冠灼低头,一块形状奇特的玉佩掉在地上。
那玉佩整体镂空,雕刻着横直的纹路,中间一小块带着墨纹的地方被雕刻成奇怪的线条,像是他没见过的文字。
季冠灼将玉佩随手装进口袋,就不再管。
omega独有的警觉感却忽然发作,他骤然回神,看向某个雅间门口。
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任何人的痕迹。
魏喑上楼,就看到季冠灼万分警惕的模样:“怎么了?”
“没事。”季冠灼摇摇头,“可能是看错了。”
第05章 玉佩
不远处雅间,拾一跪在地上,头深深低下,几乎要垂进衣摆。
“被发现了?”雅座上的人垂下眼睛看他,神情格外冷漠。
“是……”拾一怎么也想不通。
身为天子身边近卫,又身负调查重任。
拾一的轻功是所有近卫中当之无愧的第一,藏身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刚才他自信没有暴露出半点踪迹,又为何会被那人发现?
“这人不简单。”师从烨两指捏着眉心,脸上神情不变,“他的身份来历是否调查清楚?”
“未曾。”拾一低头,形容越发沮丧,“属下派人调查了他来的地方,发现他是自扶京京郊附近的一个村子来到京中的。但仔细再查,村中人似乎都不知此人的存在。”
“好似这个人是自地下钻出来的一样,根本不知来处。”
他在季冠灼身上一再受挫,自信心好似也被彻底吞吃。
“不过,属下觉得有些奇怪。”拾一沉吟半晌,才道,“方才那人被北狄人撞翻,又被塞了符牒玉佩。以他的敏感程度,不应该没有察觉。只是瞧他的模样,却像是全然不知……”
符牒玉佩是北狄探子用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玉佩皆由内里缀有不同颜色的白玉镂空雕刻而成。玉石中的其他色彩会被保留下来,被雕刻成特殊的文字。
每一块符牒玉佩中的文字都有所不同,代表玉佩主人身份的不同。
持有符牒玉佩的并不一定就是北狄人,但一个北狄探子,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将自己手中的信物交给一个陌生人?
“继续扩大范围调查。”师从烨放下手,神色隐隐写着几分不耐,“一定要弄清此人身份。”
“是。”拾一应声,又抬头小心窥探师从烨的脸色:“您要不要先回宫中歇着?您的病……”
“不碍事。”师从烨不容置疑道,“调查此事要紧。”
拾一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再劝,只得告辞离开。
师从烨坐在雅间里。
空气隐隐约约浮动着木樨香气,是这茶楼中特调的一种香料。
甜香的味道萦绕身边,却丝毫无法排解师从烨心中烦闷的情绪。
自十五岁起就铭刻在骨髓里的病痛,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无法缓解,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几次发作,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理智,好似被人牵着走一般。
直到昨晚。
当那木樨香气萦绕在鼻尖之时,压在他心头那沉重的大山,竟然好似短暂地,被人搬去了片刻。
一时的轻松,换来的是现在越发难耐的憋闷。
指尖用力地捏紧桌角,几乎硬生生从上面掰下一块。
良久,才缓缓松开。
苍白的指尖慢慢地染上几分血色。
季冠灼松开指尖,衣角几乎都被他捏出褶皱。
“说了不必来医馆……干嘛要走这一遭。”他额头上皆是细密的汗水,“只是擦伤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手肘处被涂上黄色药酒,和鲜红的伤口混作一处,显得格外惨不忍睹。
“讳疾忌医可不行。”魏喑仔细去看,确保季冠灼伤口每一处都被涂上药酒,“也不知方才那人是谁,把你撞成这样还敢逃之夭夭,实在是可恨!”
季冠灼无奈苦笑:“谁说不是呢。”
方才磨那一下实在不轻,整个手肘处都是被磨出的血痕。
到医馆时,还将老郎中都吓了一跳,以为他胳膊断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方才捡的那块玉佩。
“我方才在茶楼中捡到一块玉佩,只是上面的纹路实在生得有些奇怪。不语,你之前有见过这种纹路吗?”
魏喑接过玉佩,仔细地看了许久。
“没见过。寻常玉佩都雕刻花鸟神佛,也不知是哪个不识货的,将玉佩雕刻成这幅鬼样子。这种样式,便是拿到当铺,恐怕也值不了多少钱。”
他将玉佩放在桌上,颇为嫌弃道。
季冠灼低头摆弄玉佩。
他研究沧月历史多年,连北狄和乌鲁图的文字都能看懂不少,却实在看不懂这文字写得究竟是什么。
况且……玉纹太细,恐怕难以保存。装在他身上,恐怕不日就会被撞坏。
“那我们去把这玉当了吧?”季冠灼抬头,琥珀色的瞳直直地看向魏喑。
“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魏喑还没做过什么坏事,闻言顿时有些心虚。
“这玉佩本就是撞我那人留下的。”季冠灼将玉佩放在桌上,“他将我撞成这幅模样,这玉佩,我也实属不想帮他保管。放心,当票我会好好留着。倘若他回来找我要,我再把当票给他就是。”
说着,季冠灼抬起手,让魏喑看他手肘。
大片的血痕混着黄色的药酒,让人头皮发麻。
魏喑顿时义愤填膺道:“当,必须当掉。这破玉佩,我早看它不顺眼了。”
季冠灼没忍住大笑出声。
两人走出医馆,往当铺走去。
一路上,魏喑没忍住说起方才茶楼里发生的事。
“我刚才打听过了,茶楼里好像确实有北狄人。不过已经被官差带走了。这几日扶京中不太平,泽明你……”
他转头还要叮嘱几句,却已经不见季冠灼的神鹰。
又仔细寻找半天,才在书肆中找到季冠灼。
“泽明?”魏喑有些奇怪,“你来是为了买殿试用的书么?我那里书都堆不下了,你若想看,只管找我拿便是,没必要花这个钱。”
他的目光跟随着季冠灼的目光游动,才发现季冠灼的目光落处,居然是在话本上。
“两位客官,可是对我们书肆的话本有兴趣?”掌柜的圆滚滚的身子几乎是一路撞过来,将架子上的书都碰歪了。
他却不管那么多,热情地对两人介绍:“这里都是扶京中最新的话本,好多都是小人这里独有,去别的地方可买不着呢。”
“你看这本,讲的是二郎劈山救母的故事,至于这本嘛,讲的则是前朝皇帝后宫秘事——”
“这一本,可有下册?”季冠灼拿起放在角落的一本,抬头问道。
那本只有薄薄一册,装订也相当粗糙。
表面上只写了“太武秘闻”几个大字,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书。
书肆掌柜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您……要这本?”
这本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对。”季冠灼不容置疑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