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此河引流,季冠灼到底是有几个脑袋?
“南郊土地太大,暗河之水漫灌一块地尚可。要将这几百亩土地全部漫灌一遍,恐怕会有问题。”季冠灼点头,“不引流渭河水,难道还能引流其他水源吗?”
周悦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得无言:“但渭河乃是‘卧龙河’,皇上不可能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卧龙河?”季冠灼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是,所以我劝你还是想其他办法吧。为这种事情得罪皇上,属实有些划不来。”周悦认真道。
季冠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后道:“那便等此事有眉目后,我再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看他是何看法。”
倘若老祖宗当真信那所谓“卧龙河”的说法的话,他便不再强求。
至于南郊这些土地如何治理,那便是老祖宗要想的事情。
“……啊?”周悦疑惑不解。
他都如此说了,季冠灼居然还想去跟皇上提这件事?
这位权户部侍郎,当真是不害怕因为此事而掉了脑袋。
晚上回到房中,季冠灼沉沉睡去。
周悦想到季冠灼说的话,却如何都有些难以安眠。
夜半,天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闪电,将整个世界都映得格外明亮。
而后一道响雷,将刚刚酝酿出点睡意的周悦彻底炸醒。
暴雨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地上。
周悦怀抱被褥,脑子里想着季冠灼那日所说的话,忽然再也睡不着了。
今夜这般大的雨,不会害得田地再出什么状况吧?
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夜,早上天刚蒙蒙亮,便起身趁着雨势不大出门了。
一路往田边奔跑,因为太过慌张,还摔了一跤。
身上都沾满泥水,也顾不得许多。
待到行至田边,原本整整齐齐的沟渠边缘已经被冲刷得模糊不清。
不少泥土被水流冲进沟渠中,将排水渠堵住。
他有些担忧地在细如发丝的雨幕中仔细查看田地的情况,不无忧虑地想。
若是这一场雨将田地冲毁,他不会又要在这里呆许久吧?
季冠灼早上醒来,才知晓昨夜暴雨。
他也匆匆赶往田地,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他又瞧见周悦满是泥水:“怎么摔成这幅模样?”
“季大人,你可算来了。”周悦看了许久,都看不出田地变化,格外挫败地抬头,“你快瞧瞧,地有什么问题吗?”
季冠灼越发意外。
他原本以为,周悦会来南郊,不过是因为师从烨的安排。
没想到周悦居然这般关心田地?
他将裤脚往上又挽了一些,这才抬脚踏入泥地。
一踩进去,整个脚背都陷入到泥水中,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小腿。
“周大人不必担心,昨日已进行过漫灌,虽然晚上下了暴雨,但影响应该不大。”他低头,仔细观察完田地后道,“再加上先前周大人绘制的图纸相当详细,您无需担忧。待到地面干燥一些,我会派人种植。”
他也不是专事农业的人,没有办法从这泥水中看出田地究竟如何。
“好吧。”周悦叹口气,这才发现身上被泥水沾满,“我先回去冲洗一番,待到天晴还要回京中禀告皇上此事。”
“不如去我那里?”季冠灼道,“我还有事跟周大人说。”
周悦倒没觉得有什么:“那便走吧。”
一路上,他仍旧忧心忡忡。
就连洗澡的时候,仍旧在担心地块情况。
季冠灼倒是没在意这些。
毕竟于他来说,周悦是个跟他存在着更远的生殖隔离的beta。
没有抑制剂和腺体摘除手术的时代,师从烨才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以周悦披着衣服出来,便被季冠灼拦住:“周大人,我先前也绘制了一副水经图。不过可能有些粗糙,还请周大人帮我看看。”
他将自己绘制的图纸拿出来,而后道:“周大人可能认为渭河动不得,但我也实在很需要渭河的水。”
肩挑手抬,或是引暗河之水,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悦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所以,季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托周大人帮我查一查,看看离南郊最近的渭河水域,有没有泥沙成分比较多的地方。”季冠灼温声道,“此事您查好后,可以先搁置一旁。待到皇上首肯,我再来问您。”
周悦心情格外沉重地点头。
此时此刻,他莫名生出一种被季冠灼牵着去摸龙须的错觉。
又过一日,田地才彻底干燥下来。
季冠灼命人将先前的排水渠挖好,低头去查看田地的情况。
干燥的地表虽然也有板结现象,但比起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用镐子挖开地表,还能瞧见里面比起之前显得疏松许多的土层。
“如今田地尚可,派人来种庄稼吧。”季冠灼一手撑着镐子,淡淡地说道,“最好多用几种,看看发芽情况。”
虽说已改良一些,但土地碱度想必还是不低。
以沧月的发展水平,还达不到测试土壤酸碱度的地步。
唯有试种,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季大人,现在便能在田里种东西了吗?”村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得先试试。”季冠灼没有做出肯定回答,“不过,应当比之前好许多。”
连续半个月,季冠灼都将自己埋在地中。
周悦嘴里说着要回京,却还是想亲眼瞧瞧季冠灼所施办法能否奏效,干脆还是留在了南郊。
他亲眼看着种子被种下,而后慢慢发芽,一颗心也埋在地里。
嘴上说着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整日却仍旧跟着季冠灼往地里跑,累得连给师从烨写封折子的功夫都没有。
是以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师从烨几乎半点南郊的消息都未探听到。
叁七被叫入宫中之时,还有些意外。
他先前被派遣去出任务,时常在目标身旁潜伏很长时间。
只要查不到目标有问题,便不会被叫进宫。
可他观察季冠灼许久,除了发现季大人平时真是勤勤恳恳以外,根本没瞧出对方和北狄人究竟有何问题。
如今短短一个月时间,便被两度叫入宫中,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调查出问题了吗?”师从烨语气冰冷地道。
叁七单膝跪地,语气恭敬道:“属下无能,查了许久,都没查出季大人究竟有什么问题。”
他低下头,仔细思索,怀疑是不是师从烨对季冠灼有好感,是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听季冠灼之事。
虽说这几日之事显得有些无趣,不过倘若师从烨想听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添油加醋。
“不过,属下瞧着,季大人和周大人的关系极好。”他一副说书人语气,听得一旁的李公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他二人关系很好?”师从烨狠狠皱眉,“季冠灼还未登科之前,应当不认识周悦吧?”
“据属下观察,的确如此。”叁七点头道,“刚去那两日,周大人对季大人还很生疏。不过许是一起到田中勘察种地的交情,二人现在关系极好……”
他一番添油加醋,大有季冠灼和周悦已经心心相印的地步。
李公公听得瞪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这季大人,在外面居然玩的这么……嘶……简直跟周文英……
他还没想完,便见师从烨将杯盏重重磕在桌上。
师从烨深深皱眉,厉声道:“这你还说季冠灼毫无问题?”
周悦才去南郊多久,便几乎被季冠灼骗过。
这种心机手段,当真没什么问题吗?
叁七疑惑挠头,不知师从烨为何生气。
不过,他很快便想明白了。
听说季大人跟周大人走得太近,吃味生气。
他懂。
第36章 惩罚
师从烨只觉得头疼得很。
他着实未尝想过, 所谓临时标记的影响居然会这么大,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他仍旧会被波及。
或许, 这便是那季冠灼拉拢人的手段吗?
“皇上不必担心,季大人心中应当还是有您的。”叁七又恭敬说道,“这些日子,他虽说一直在操心田地之事,但平日里也会提及皇上您, 还夸您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君王。”
那些话,就连他平日都难以出口。
也不知道季大人是如何将那些话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
唔, 也不算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