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被阴鸷帝王标记了 第64章

马车赶过来,季冠灼跟在师从烨身后,毫不犹豫地上车。

“季大人!”李公公吓得嗓子都差点劈了,小心去看师从烨的脸色。

皇上去丞相府,是为着探知丞相安危,季大人跟着做什么?

更何况,臣子与皇上同乘,恐怕有失规矩。

“季爱卿先回冷翠阁歇着吧,我去就好。”师从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略有不赞同地道。

倒也并非介意季冠灼与他同乘车架——这几日他二人赶路回京,便是连师从烨自己,都心生疲累,更遑论季冠灼。

“丞相大人为沧月殚精竭虑,如今缠绵病榻,微臣也该去探望一二。皇上应该不介意微臣借乘龙舆吧?”他态度恭敬,语气小心。

说是“借乘”,但师从烨瞧得出来,季冠灼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如今时间太紧,他没再张口,只是抬了抬手。

李公公在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嘟囔几句,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让人驱车前行。

沧月所用龙舆皆为前朝旧物,沿用十年之久,虽然旧上一些,却比他们归来之时乘坐的马车要舒适许多。

即便这只是周文英所乘龙舆中最普通的一架,外观瞧着与其他车架没有不同,但内里到底大不一样。

赶路这些时日,他在马车上虽然也有休息,但终究很难睡好。龙舆还未出宫门,他倒是先睡了过去。

李公公耳聪目明,在车外听到季冠灼平稳的呼吸声,便已猜到龙舆中的情况,不由撇撇嘴。

季大人也真是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觉。

这几日他想着宋海成的情况,都觉得夜不能寐。

师从烨铁血手段,固然能镇压一众官员。但沧月能维持目前的风平浪静,多少也有宋海成的手笔。

倘若宋海成当真命不久矣,那些原本对师从烨并不信服,只是看在宋海成面子上才按捺下心思的人,当真还会效忠师从烨吗?

车里,师从烨瞧见季冠灼这幅模样,却是略微放松了些。

他并不在意其他官员究竟如何看宋海成重病一事,但对他来说,宋海成是非常重要的人。

师从烨自幼在父亲身边长大,即便师梦平对他寄予厚望,却也未尝想过日后他能荣登大典。

是以他所见所学,虽有治国之策,但并不足以支撑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刚刚继位那两年,亏得宋海成从旁协助,才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国事。

是以从听闻消息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涌起一阵狂澜,掀起这些年平静无波的水流下潜藏的那些伤口。

即便他再怎么冷酷无情,但重视之人将死的事实,还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像是瞬间便被拉回褚瑜死的那日。

师从烨捏紧手心,青梅气息在周身缓缓流淌,呼吸也变得灼热滚烫。

但无处不在的木樨香气安抚了他。

他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只看着车窗外的路。

车内外二人思绪纷杂,季冠灼倒是睡得昏天黑地。

不过,他也并未睡得太熟,龙舆停靠在丞相府外之时,季冠灼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坐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师从烨原不打算叫醒他,如今淡淡瞥他一眼,这才道:“走吧。”

师从烨在前,季冠灼紧跟其后。

二人方踏入丞相府,便被门房一路引往寝房。

刚刚靠近屋舍外沿,季冠灼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淡淡的血腥气与药味混在一处,极难辨别。

寝房门被推开,瞧见师从烨,太医孙国辅急忙站起身来,撩起衣袍便要下跪:“微臣……”

话还未尝说完,师从烨便伸手阻住他的动作:“免礼,丞相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孙国辅垂下眼,指尖被药液染得乌黑,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似得,苍老的脸上写满忧心:“丞相大人沉疴难治,如今只能用滋补的方子勉强吊着性命。即便如此,恐怕也……”

他也是前朝旧人,算来也与宋海成共事多年,眼瞧着这位老朋友病入膏肓,心中又如何不难受?

师从烨未尝再说话,只是绕过孙国辅,朝内室走去。

药味浓重得几乎令人作呕,内室弥漫着一股死气。

厚重的床帘拢着,密不透风,隐约的血腥味从其中传来,让人不由眉头微皱。

婢女守在床边,听到脚步声,急忙擦干脸上泪珠,这才起来见礼。

厚重的床幔后,传来宋海成虚弱又沙哑的声音:“可是皇上亲自来看老臣了?”

第57章 方剂

话音刚落, 他便重重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震天骇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自口中咳出。

侍女担忧地拉开帘子,用帕子轻轻擦去宋海成嘴边咳出的血丝。

这两日一直都是如此, 宋海成大部分时间都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入睡。偶尔醒来,说不了两句话,便咳得惊天动地。

师从烨大步走到床前,一眼便瞧见那沾染血丝的帕子,瞳孔不由得轻微颤动几下, 这才看向宋海成:“是我回来迟了。”

他薄唇微抿,低头看向宋海成, 脸上的表情淡淡, 似乎并未受到此事影响。

宋海成抬手, 挥退在一旁服侍的侍女。

“老臣如今身子骨已经不行了,未能下床迎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他苍老干枯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这才道, “皇上也不必忧心,一切自有命数。老臣身为昭明旧臣,原就合该随旧朝而去。是先帝垂怜,才有我效忠沧月的机会。”

他实在太过虚弱,说上几句话, 便要歇上许久。

侍女不忍, 本要劝说, 却被宋海成一个眼神斥退。

“丞相,您不必再说, 会没事的。”师从烨张口,干巴巴地安慰道。

宋海成露出近乎衰败的笑容:“皇上不必安抚老臣, 我身子如何,我再清楚不过。如今我大限将至,皇上若是再不愿听我这个老东西说几句,日后恐怕再没什么机会了。”

他说得诚恳,师从烨再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来,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宋海成又瞧了一眼季冠灼,欣慰笑道:“我为臣子几十年,虽有报国之心。但起初未能遇上明主,后又太过因循守旧,早已无法胜任丞相之位。若非沧月未能另得贤才,我又如何能一直霸着丞相之位不放?如今皇上得圣才,该当好好利用才是。这丞相之位,合该让更适合的人来做。”

说着,他朝季冠灼招招手。

季冠灼从师从烨身后挪到床前,瞧着宋海成憔悴的模样,不由得鼻头一酸。

史书上,关于宋海成之死,只有寥寥几字。

只说他因病亡故,视为国丧。但季冠灼没想过,亲眼见证宋海成之死,居然会令他这般难过。

宋海成抬起手,轻轻抓住季冠灼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干燥而又温暖,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握师从烨的手。

最后,宋海成格外艰难地将季冠灼和师从烨的手叠在一处。

“季大人,你虽然年轻,但头脑灵活。日后有你辅佐,皇上一定能将沧月治理得更好。还希望季大人多费些心力。我便将皇上托付给你了。”

季冠灼觉得有些奇怪,说实话,他只在婚礼现场听过这句话。

不过他心头酸涩,那些怪异感迅速略过,他只觉得难过无比。

“下官会好好辅佐皇上的。”

季冠灼没有在房中呆太久,察觉师从烨和宋海成另外有话要说,便起身告别离开。

待到季冠灼离开,侍女也躬身退下,师从烨这才道:“季冠灼太过年轻,恐怕难堪丞相大任。”

他不得不承认,季冠灼提出许多想法观点,都与他不谋而合。

这样的人才,他从前未尝见过,此后或许也不会再有。

但季冠灼实在太过仁慈。

他似乎将所有人都同样地视为一个人,不因此人身份高贵便有优待,也不因此人身份低微便藐视对方。

这不像是沧月人该有的想法,也不该是一个丞相应存的思想。

“季大人毕竟还年轻,许多事情,都可以再学。”宋海成头靠在软枕上,歪着身子看向师从烨,这样会让他觉得好受许多,“臣也并非是想直接让他担当丞相之位,只是如今除了季大人,恐怕很难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吧?”

若论资历,朝中老臣的确诸多。可多数都站在师从烨的对立面,很难赞同师从烨的变革。

若论思想,则要数季冠灼最为灵活,善于推陈出新。

至于他与丞相之位不合宜的那些地方,有师从烨在,相信也不会酿成大错。

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师从烨未尝说话,只是沉吟半晌,盘算着这件事。

直接任命倒也并非不可,他离经叛道之事做得太多,倒也不那么在意这一件。

一时间,房中陷入彻底的安静。

唯余偶尔响起的咳嗽声,依旧惊天动地,惹人心忧。

良久,师从烨起身,打算离开内室。

他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一声沙哑的:“皇上。”

师从烨没有回头,只微微偏过头去。

宋海成用帕子捂着嘴,压下喉间的痒意,声音格外嘶哑:“这丞相之位,臣是当真有心无力。哪怕孙大人能找到方子,也求皇上赐老臣归乡。”

“嗯。”师从烨应道。

季冠灼走出内室之后,便坐在孙国辅趴伏的桌子对面。

桌上摆着数十味草药,量都不算大。孙国辅口中叼着一块草药,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拿的并非毛笔,而是烧制过的树枝。树枝上的炭迹在纸上留下印痕,看得出来,应该是方剂。

季冠灼没有打扰孙国辅,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在纸上涂涂抹抹,似乎不满意于自己写出来的方子。

他心中无声地叹一口气,目光不由得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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