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抹了把脸,“给我一件干净的衣服。”
付尘雨老实得一塌糊涂,立刻乖乖照办。
等他回来时,向阳正低头把玩着被随手丢在桌上的电击器。
他按下开关,顶端伴随着电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付尘雨大气都不敢出。
一手接过付尘雨的T恤,向阳轻声抱怨:“很痛。”
“对不起。”付尘雨立刻道歉。
“你过来,”向阳把电击器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穿上了衣服,“离得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付尘雨谨慎地靠近了半步。
“你以为你现在这个距离,我就揍不到了吗!”向阳瞪他,“不要逼我在小猫面前动手!”
付尘雨看了一眼一旁天真无邪的小刘海,蹙着眉走到了他跟前。
向阳指了指一旁的床沿:“坐下。”
付尘雨乖乖配合。
向阳在他面前伸出手来:“你看看!”
他的手腕上留下了明显的红色勒迹,一道一道的,触目惊心。
付尘雨低着头看了会儿,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照相模式。
“这根本不是道歉的态度!”向阳怒。
“……留个罪证。”付尘雨狡辩。
向阳皱着眉头,气哼哼地等他拍完,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我喜欢小阳。”付尘雨说,“就算小阳讨厌我,我也还是会一直喜欢小阳。”
向阳心想,谁要问这个。
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不希望我讨厌你,那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向阳说。
付尘雨点头,期待地看他:“你说?”
“你为什么突然剪头发?”向阳问。
这是他从进门起就一直好奇的事。
“我妈说太累赘了,”付尘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刘海,一副不太习惯的样子,“她说如果我想要给自己喜欢的人留下比较好的印象,不能那么阴沉沉的。大家都喜欢看起来更开朗一点的人。”
向阳心想,这样看起来确实很帅气,但过去的付尘雨也一样是非常吸引人的,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你跟阿姨是怎么介绍我的呀?”向阳又问。
“喜欢的对象,”付尘雨低着头,有点儿害羞,“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才在墙上贴了一些照片。”
那可不是“一些”。
“阿姨没有问你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吗?”向阳问。
“是……”付尘雨不自然地顿了顿,“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走得更近的关系。”
他早已止住了泪水,但此刻眼睫依旧是湿漉漉的。
向阳忽然觉得之前执着于一个定义,进而怄气的自己有点傻。
他伸出靠近付尘雨的右手,掌心向上:“把手给我。”
付尘雨不明所以,将自己的左手递了上来。向阳默默地握紧,手指嵌入了他的指缝间。
付尘雨微微睁大了眼,眼神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欣喜。
“我还没问完呢!”向阳说。
付尘雨却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主动地靠近了些,问道:“其实小阳喜欢我那么做,对吗?那我们——”
“才不是!”向阳脸赶紧打断他,“你不许乱来!我、我真的会生气!”
付尘雨眨了眨眼,抿住了嘴唇。
“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向阳虚张声势,“老实一点!”
付尘雨乖巧点头:“哦。”
“还有一个问题是,”向阳侧过头看他,“阿姨刚才说你小时候一直生病,没机会交朋友……是怎么回事啊?”
付尘雨闻言表情很明显地沉了下去。
他抬起了右手,按在了自己另一侧的小臂上。
向阳知道,那是他旧伤口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阿姨也很痛苦。
第78章 尾声.也是我的梦
故事的开始并不算太特殊。
天身体弱的孩子,工作忙碌的父母,慈爱的奶奶。
付尘雨几乎没有上过幼稚园。先天性的疾病让他幼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只能在医院度过的,没什么与同龄孩子接触的机会。
他本就内向,从小喜静。从有记忆起,家和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他意识不到自己和普通孩子有什么不同。
他的奶奶对这个病弱的孙子无比珍惜,从来有求必应,完全到了溺爱的程度。
老人家没什么文化,为了能让他早日恢复健康,每日求神拜佛,信了一些愚昧的法子。
年幼的付尘雨每日乖乖地喝下奶奶为他求来的所谓灵丹妙药,日日累计,身体全无好转,每况愈下,直到有一天下午忽然倒地昏迷。
奶奶没有立刻送他去医院,而是请了大师为他念经颂佛。隔壁邻居看不下去,偷偷联系了他远在外地的父母。
那之后,付尘雨住了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院,直接错过了小学的入学仪式。
他每天浑浑噩噩地躺在病床上,听着病房外父亲和倔强的奶奶不断争执,看着这个最疼爱自己的老人家的态度从强硬到逐渐软化,最后悔不当初,在病床前日日哭泣。
唯一庆幸的是,他最终还是在医护的努力下痊愈出院了。
但几乎是同时,他的奶奶却因为过度的自责悲伤倒了下去。
那时的付尘雨还太年幼了。曾经和奶奶相处时的种种温馨快乐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变得模糊,每当忆起老人,他脑中浮现的只有她在床前不断哭泣的模样。
在参加过老人的葬礼后,付尘雨终于第一次去了学校。
那已经是一年级的第二学期。
老师在介绍时告诉了大家他延迟入学的原因,强调付尘雨小朋友身体弱,需要同学们在日常中多多帮助。
面对小朋友们好奇探究的视线,完全没有社交经验的付尘雨完全不知要如何应对,表现得抗拒且生硬。
班上很快出现了流言,说他的病会传染,若靠近了也会生病住院。
这样的无稽之谈对一年级的小朋友而言却是可信力十足,逐渐演变成了公然的排挤。
当他走进教室,会有男孩子捏着鼻子大喊“病毒来了”,然后所有人作鸟兽散。
也有小朋友主动接近他,向他释放善意。可惜,他们最后并没有成为朋友。
付尘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交朋友”,而那个可怜的孩子因为接近了“病原体”,也被视为了“感染者”,被其他人避之不及。
一直对这些视若无睹的付尘雨第一次进行了反击。
他在那些孩子大肆起哄的时候径直走到了闹得最凶的小男孩面前,冷着脸“呸”了一口,然后告诉他:“你也被传染了,马上就要死了。”
他胡编乱造,说自己拥有控制病毒的能力,可以自由加强浓度,那男孩子被染上的是最高级,以后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必死无疑。
不只那个男孩,连男孩的同桌都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那一天,男孩前后左右的孩子都不敢入座,惊动了老师。
男孩子被吓得病了一场,他的父母十分愤怒地找到了学校,要同付尘雨的父母告状。
男孩的母亲气势汹汹地质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生病吗?”
付尘雨一脸阴沉地朝着躲在后头的男孩竖起一根手指,告诉他:“因为你染了病毒。这只是个开始,你早晚会死。”
现场乱成一团。
这场闹剧直到他转学才告一段落,他的父母终于把他接到了身边。
新的学校里依旧有人对他好奇,而他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产生交集。
“并不寂寞啊,”付尘雨说得很平静,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喜欢看书,还有绘画。那些都比交朋友有意思。”
他说完,见向阳不吱声,又补充:“我只要有小阳就够了。”
向阳把手覆在了他的左手手臂上,问道:“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明显染上了哭腔。
付尘雨担忧地看向他。
“你什么时候划的?”向阳追问。
“有些是中学,”付尘雨说,“高中也有一些。”他说着笑了一下,“你非要问我理由,我也不知道。有些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做一些奇怪的事。”
向阳心想,我知道为什么。
他那天在这个房间里对付尘雨说过答案。
人在感到痛苦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伤害自己,以寻求能带来快乐的内啡肽。
“小阳?”付尘雨惊讶又慌张,“怎么哭了?”
“那些小孩好坏,”向阳吸了吸鼻子,“如果我和你同班,我就帮你打他们。”
“小阳那个时候还在幼稚园,小很多。打不过的。”付尘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