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接一条的白线在他身后飘散,每一根都散发着白色的微光,像是他穿过月亮,勾出了丝丝缕缕的月光。
谁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等祁昊林把人装回来,其他无限小镇的玩家在余晓双和祝明心的带领下回到现实世界,景灿被带到管理局,段春水还是没回来。
景灿坐在二楼原来余晓双坐的地方,他周围围坐了一圈管理局一队、三队的人。
审问过程中,他们看到景灿忽然吐了一口血,没多久又吐了一口血,又一口……
“……”
厉横砸吧了下嘴,“队长他,在做什么啊?”
已知:他们前面已经问出,景灿和无限游戏绑定,是无限游戏的半个主人。
又已知:景灿现在在一口接着一口地吐血。
得出结论:……?
脖子上缠着纱布的小徐,微笑说:“队长当然是在救那些还在游戏里的人,他一直这么敬业负责。”
无限小镇里的并不是所有玩家,他们只是没在游戏里的。每个玩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迫进一次恐怖游戏,还有一批正在通关游戏的玩家没有出来。
听到小徐的话,景灿一口更大的血吐了出来。
第47章
二楼上,三楼的围栏处,苏蔺和局长也在看他们审问景灿,听到了他们的讨论。
苏蔺看起来并不和他们一样轻松,“局长,春水他好像控制不住了。”
局长摇头,“不,我觉得他能控制住。他安排得很合理,头脑很清醒,你看景灿吐血也是有规律地在吐。”
苏蔺:“……”
局长视线落到慕容青身上,“你查出他的身份了吗?”
苏蔺也看向慕容青,“我几乎问遍了富康小区的人,又去找那位女尊主角聊过,他好像确实是从女尊文里出来的,但是……”
“别查了。”局长说:“让他留在春水身边吧。”
苏蔺:“可是……”
局长伸手挡住他要说的话,“就算他是别有用心的人,他留在春水身边好处也一定能盖住危害。”
“春水带他回别墅住了,自从他父母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回去,带着慕容青。而且这次无限世界里,慕容青也在。春水让他们离开,自己去救剩下的玩家,说明他当时很稳定。”局长说:“这有多重要,你应该明白吧,苏蔺?”
苏蔺明白。
他比谁都明白。
苏蔺只比段春水大三岁,但他读的是大学少年班,十一年前段春水只是个初中生,而他已经在读研了,学的是侦查心理学。
那年夏天,他那个闻名全国的导师把他叫去签了一份保密协议,跟着这个导师他经常接触一些不能对外公开的事件,他不是第一次签这种协议了,只是没想到他要保密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可以说可能是我这辈子参与的最重大的项目。”导师说得很直接:“我没有让你那些博士师兄师姐来,选了你,一个重要原因是你和他差不多大。”
导师:“这次项目很特殊,你不要把他当成观察研究对象,要以朋友或哥哥的身份和他相处。”
苏蔺跟着导师走进了一个防空洞改造的房间,他不是研究材料学的,不懂那房间一层层的材料具体是什么,但感觉那一定是特殊定制的,为房间里的人。
隔着仅有的一个小窗户,他看到一个背对窗口坐着的少年。他很瘦,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那t恤本不是宽松的版型,在他身上却空荡荡的,领口都显得有点大,露出后颈处两个圆润的骨头。
他听导师说:“前段时间他父母死于山体崩塌,那次崩塌有点奇怪,更像是小范围地震,山路都裂了,可就算当成地震看,也很不正常,那里没有发生地震的条件。”
“接着,他去参加父母葬礼时,路上身体不舒服,在一座山下休息时,那座山……”导师不是第一次听到和说起这件事,再次说还是很难理解,“火山爆发了,那根本不是一座活火山,再寻常不过的一座小山。”
就是这次火山爆发,让他们确定了这个少年有问题。
“他所在的地方,出现过地震、火山爆发、海啸、飓风、滑坡、泥石流、沙尘暴、雷暴等一系列自然灾害,其中地震最频繁也最可怕,他的地震和爆炸一样。”导师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敢信的话,“他就像是灾害本体。”
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事,苏蔺终于明白为什么导师会说,这可能是他这个学界泰斗接触的最重大的一个项目了。
如果不是他亲口所说,一直在接受科学教育的苏蔺,都以为这是个说给傻子听的笑话了。
事实确实如此,在他加入之前,他导师已经和其他学科的专家教授测试过了,他说的这些灾害,就是他们测试的结果,他们必然是经过一次次测试,才敢如此说。
苏蔺加入的很晚,导师确实不需要他那些优秀的师兄师姐加入,他们虽然已经是普通人眼里天花板般的优秀,可还没资格加入这个项目,而他来,他已经明白,是为陪伴和疏导。
少年是需要陪伴和疏导了。他一直被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周围出现的人身上都穿着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服。
是有被带出去的时候,可那是为了试验。少年被带去的地方都经过层层部署,从安全布置到新闻预警全方位准备完,他才会被单独放到那里,所有人撤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观察他,惧怕靠近一步。
就算是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可能都需要心理疏导,何况是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十四岁少年。
他谨记导师的叮嘱,当少年的朋友失败就当哥哥,每天带着饭菜去跟那个少年一起吃,带各种玩具给他解闷,给他讲他初中的课,甚至晚上还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那个少年都不理他。
有时候只是抬眼瞥他一眼就转头睡觉,有时候会多看他一眼,跟看猴子一样,尤其是他给他讲睡前故事时。
作为苏家小少爷,还天赋惊人,他一直活在一片赞赏和恭维中,真正的众星捧月,何曾受到过这种冷眼和白眼。
可是他不能说什么,甚至还不能表现得有一点不开心,每天还要笑脸相迎,继续耐心做这些对方并不领情的事。
他知道,但凡他对少年冷脸一下,他导师首先就会把他叫过去谈话,还有很多牛人大佬集体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何况,面对那样的少年,没人能说出哪怕一句重话。
慕容青的演技太拙劣了,如果他见了当时的少年,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破碎又倔强,不用垂下长长的睫毛,他嚣张又冷漠,就已是破碎的天花板。
后来他可以离开那个房间了,他们为他开拓出一片安全空间,他可以打打篮球,踢踢足球,运动一下。
可惜少年不领情,足球场他当成睡觉的床。
他去找导师说:“能不能给他一块真正的草皮?”
足球场上看起来是一块绿油油草地,其实都是假草,在少年能出现的地方,除了人,他见不到任何活物。能治愈人心的猫咪等宠物是不可能的,至少植物让他触碰到的是真的。
“放在那些材料上面,草皮送进去也或活不过两天。”导师说是这么说,还是找到另一个教授,一起给少年送来一块嫩绿柔软的草皮。
草皮上不仅有柔软的青草,还有一些不影响草地平整度的小花,蒲公英、洋甘菊、小雏菊等等,很小很小,听说是不同教授不约而同加进去的。
那天少年头枕双臂,在草地上睡了很久的一觉。
睡醒后,他说:“不会再出现灾难了。”
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可接下来他们带他去的很多地方,都没再出现灾害。
经过一次次测试后,他们确定他出现的地方不再会有灾害发生后,他可以离开那个地方了。
离开前,他们又一次问那个少年,为什么他身上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问题他们问过少年很多次,即便他们知道,少年可能也不知道这种科学难以解释的事为什么会出现。
每次他们问,少年都不会回答。
那次少年终于有了回应,他说:“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会觉得太过离奇,而不会相信是吗?”
“如果,你们要一个答案。”少年把书包甩到后肩,扔给他们一本苏蔺给他带的科幻小说,说:“是小说。”
之后,少年就离开了那个地方,过正常生活了。
不可能的。
他过不了真正正常的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有人在秘密监控着他。
苏蔺也一直在观察着他,经常开车出现在他家门口,送他去学校。或者出现在他学校门口,领着或无所事事,或想跟小混混干架的他,去游戏厅、餐厅、山上……
那个少年最初总是嫌弃地看他一眼,但也不拒绝,后来就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司机服务、陪玩服务、陪吃服务、写作业服务、冒充家长见老师服务等一系列服务。
苏蔺恍然醒悟的时候,觉得很好笑,“现在又不是在那里了,我怎么还得免费伺候你?”
那个少年十分没良心地说:“不愿意你就走啊。”
他醒悟得还是太晚了,那时他已经走不了了。
后来他工作了,那个少年也不再是少年,走进了大学校园。
再后来,小说危机管理局成立,他的少年被请进了管理局。
最初少年不愿意搭理来请他的局长,说他要考公务员。
没多久,行测32分,申论21分的少年进了小说危机管理局,成了一名公务员,小说危机管理局的第一个队长,从此成为段队。
因多种原因,后来他也进了小说危机管理局,成了管理局的第二个队长。
段队一进管理局就成了管理局绝一无二的砥柱,各种拥有各种异能,无比嚣张的主角,在他面前嚣张不过三句话。
应该说,那时候最嚣张的是段队,他手里的白线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主角的自尊。
对于那白线,他没说,管理局从下到上都没问。
局长,以及局长更上面的领导,对他保留了绝对的信任,至于为什么,他从局长口中听到过类似答案的话。
“在入侵的小说和我们世界面前,他绝对以及永远会站在我们的世界这里,对抗入侵的小说。”
就这够了。
知道他过往的苏蔺知道,确实如此。
他永远会对抗入侵的小说,原因知道当年事件的人都知道。
苏蔺当时想,如果当年他们知道少年的父母死于入侵的小说,他们一定能更准确地为少年做心理疏导,毕竟当年他们都以为是少年带来的灾害害死了他的父母。
当时想来,原来不是他们对少年的心理疏导起了效果,而是在那个封闭房间的那段时间,少年自己自愈了,或许是他找到了其他走出去的理由。
自那以后,不管什么小说找到他都失败了。
他是第一个能抵抗主角诱惑,拒绝小说在他身上入侵的人,轻而易举地。
管理局只有他一个队长时,他要处理的主角非常多,其中很多都是很危险的主角,有一次他身边又出现了暴烈级的地震。
他已经不是当时那个少年了,他们的世界也不是当时那个幼稚但完整的世界了,即便他身边又出现了灾害,也没人要把他关起来。
他当时状态很糟糕,很久没能控制住灾害,且消失了很长时间。
所以,苏蔺很明白局长说他的稳定有多重要。
他愿意回别墅住,即便灾害再次出现,也能及时控制,稳定地处理事情,这太重要了,对他自己重要,对管理局重要,对他们的世界重要。
局长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是,他的稳定有慕容青的功劳,所以就算慕容青的身份可疑也没问题。
“春水本来就在越来越稳定,上次灾害出现他坚持完成了任务。”苏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