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恙 第13章

闻绪出来时,李雨游抱着衣服乖巧等在原地,甚至关心了一句:“没出什么意外吧?”

闻绪把他揽了过来:“当然没有。”

任务告一段落,回到露台时,虽然仍旧不自在,但整个人终于轻松许多。

李雨游也靠回了沙发,看着天上一轮孤月。

最后那瓶酒还剩点底,闻绪将那点液体一分为二进两个酒杯,然后强硬地将两个杯子碰撞在一起:“干杯。”

最后一杯了,抱着这样的念想,李雨游也同样一口闷掉。

“能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他听见闻绪说。

奇怪,明明喝了解酒剂,但李雨游总觉得酒精还是顺着某个缺口溶进了自己大脑。

不然为什么,不在自己计划的台词€€,他还是追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跟我当朋友?”

而相反的,闻绪,一个刚才醉酒到走路蹒跚的人,现在跟他对视的瞳孔却清亮无比:“因为我很喜欢李医生啊。”

第14章 喜欢(二)

机器颇为老旧,有些按钮旁边的注释模糊不清,还有的半凹陷进去,需要用工具拧一拧。

好在李雨游在这方面还算个聪明人,反复调试了几次,耳机里终于传出声音来。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纸张交错的摩擦声,还有,手指叩在桌上的敲击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杂音。

一时之间不能轻易判断是什么场合,直到终于听见一道陌生的人生:“按照预测的数值和预估的风险上看,低端产品线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收益率都不高。”

“所以你的想法是?”这是闻绪的声音。

“尽早全面撤下比较好。”

李雨游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根据对话判断,闻绪正在公司开会。

他听见闻绪问了另外一个人:“你觉得呢?”

“我意见跟他们一致。虽然这条线做了很久,也有知名度,但有变化才有发展吧。”

这句话结束,场面安静了很久。李雨游知道,大概闻绪所有下属都跟自己一同等待着闻绪发声。

半分钟后,闻绪的意见才姗姗而来:“你们不能只从利益上分析,用户群体除了有消费潜力的,也有无力承担新产品线的,全面撤下的话,他们的售后怎么保障?不能这么没有人文关怀啊。”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内部会议,这句话听起来应该在新闻采访里出现。

很明显对面的各位职场人士也深受其教,一阵轻微讨论声后,第一位发言的人反省道:“您说得对,我们确实想得片面了些。”

“还是闻总有胸怀。”

耳机里被溢美之词填满,李雨游轻蔑地审判道:“道貌岸然。”

猫哥听不懂人话,但能察觉到李雨游不满的情绪,不明就里地挠了挠李雨游袖口,被他抱起来放在一旁:“咱不听不好的。”

这个窃听器是李雨游从落后地区的五金店里买到的非法玩意,看起来粗制滥造,实际音质效果还不错,物超所值。

虽然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愧疚,但窃听闻绪是李雨游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不是警察,也没有深厚的人际关系,只能从闻绪下手。想到闻绪是个装腔作势的骗子,他又觉得自己正大光明起来。

闻绪有三辆常坐的车,衣服这么多次见面也从未重样过,只有这块带钻的金表露面率很高,被挑选为作案的载体。

虽然李雨游一心只为查明闻绪致幻剂的来源,但声音出来的那一秒,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出了些别的心思:想看看这位斯文败类私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

目前看来,这位高权重的老骗子活得倒也不容易,每天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得维持那副面具,会议结束后又急匆匆不知赶去哪个店面视察,视察完又不知在跟谁打了半小时电话,说了一些李雨游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只能听出未来闻绪似乎要出一次长差。

而在没人的场合里,闻绪一直非常安静,没有外露任何可以洞察他的机会。

“好吧,”李雨游不得不承认,“也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喜欢自言自语。”

饿了,李雨游戴着耳机起身,给自己做了个简餐,开了包速食面,额外加了个鸡蛋。

巧合的是,闻绪那边也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听起来他也到了饭点,伴着极度轻微的音乐声,有位女性在为他介绍晚餐供应的食物,嫩煎海鲈鱼,法式歌剧蛋糕,还有一种没听过的牛排种类。

正式进餐时无人言语,李雨游跟闻绪隔着窃听器“共进”了晚餐。

整日下来一无所获,李雨游听得都有些疲乏了。他打了个呵欠,而闻绪似乎也终于告别了他的工作回到自己家里。

叮零一声,闻绪终于摘表了。但声音并未完全消失,若有若无的水流声顺着电线滑入李雨游耳里,他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闻绪似乎要入浴。

该中断的,但鬼使神差地,李雨游还是听了下去,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防止闻绪在浴缸里与人聊什么机密,而自己刚好错过。可惜借口就是借口,闻绪在浴缸里依旧一言不发,只能听见水流拍打在身体上的声响。

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听音幻想画面是每个人下意识的本能。李雨游大脑开始自发构造闻绪那副匀称、线条流畅又肌肉紧实的身子浸泡在浴缸的情形,几秒后被李雨游极为自律地手动中断。

“疯了吧,”李雨游没察觉到自己脸红了,“我在乱想些什么,这可是个丑陋的大恶魔。”

大恶魔未免也太律己了,有钱就算了,还那么努力,似乎洗漱完毕后又进了书房。李雨游久违地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他忽觉有些意外,看来闻绪果真有所克制,今天这才抽第一根烟。

之后便是纯粹的寂静,寂静到中途李雨游一度怀疑信号是不是断掉了,但代表窃听器工作的红灯还一直闪烁着。

终于对面门开了,他听见了贾助理的声音:“闻总,这几份文件您过目一下,还有明天的日程安排我再跟您核对一下。”

应该是重要的部分。李雨游拍拍自己的脸,企图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闻绪只是懒散地应了一声:“嗯。”除此之外并未多言。

紧接着一段跳跃地按键音,李雨游隔了一段时间才判断出,闻绪是在手机上打字。

在夜深人静,处理完白日的公务后,闻绪要发消息给谁?应该是个重点人物,否则不会一段文字编辑得如此慎重,断断续续,删删减减,几经斟酌才发出。

三秒后,李雨游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消息提醒。

霎那间有点手忙脚乱,拿过手机细看,不敢置信真的显示出“闻绪”两个字€€€€他完全没预想到这条消息是发给自己的。

甚至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严肃的内容:“李医生,昨晚回去还好吗?”

莫名其妙问这个干什么?总不能是真的关心自己身体。

耳机里持续安静着,一副真的在等自己回答的架势。

李雨游小心翼翼回复:“不太好,回家后不太舒服。”

这倒是真的,解酒剂虽然让他保持清醒,但不常接受酒精刺激的胃依旧被折磨得惨烈,一到家后就吐了两三次。李雨游选择实话实说。

他听见闻绪轻声笑了。

笑得他莫名不爽。

按键音又起,新消息随之而来:“昨晚你不行的话,该叫我停的。”

李雨游顿觉不屑,说得他自己仿佛什么高端玩家,昨儿摇摇晃晃去卫生间的不知是谁。

于是回复速度快了很多:“闻总也很一般。”

这次闻绪直接笑出声来。

隔着网线,李雨游和贾助理都觉得莫名其妙。

贾助理试探着问:“闻总,是这个财报有什么问题吗?”

“喔,那倒不是,”闻绪说,“跟我预想的一样,没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让您这副表情?”

闻绪在那边解释着:“我只是在跟喜欢的人发消息。”

“安小姐?”

“不是,”闻绪否定得很快,“一个喜欢的朋友。”

李雨游突然觉得耳机发烫,烫得他短暂摘了下来。

他原以为昨晚闻绪说“喜欢李医生”只是在酒场上的场面话,没想到在私底下也遵守着这样的设定,还真是做戏做到底。李雨游是断然不会信闻绪的,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错以为闻绪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真情外露,他现在对这个人的每一缕头发都充满了警惕。

但这句光明正大的喜欢,和昨晚灯红酒绿中无比清晰的喜欢,又像某种毒素腐蚀着他的内心。明明不该当回事的,却魔音般在耳畔萦绕不止。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样直截了当的表达,哪怕只是坏人的恶趣味。他不理解闻绪对自己额外多余的逗弄兴趣€€€€或许只是随机挑了个人供自己玩乐,又或许单纯觉得自己好骗。

丑陋的大恶魔,他又骂了一声,不要脸的疯子。

闻绪和贾助理没有就刚才的话题再接下去,开始聊到明日的日程安排,听起来也只是普通工作而已,没有值得留意的地方。

李雨游洗了把脸,重新冷静下来。猫哥在旁边暴躁地叫了一声,李雨游这才想起今天他“跟”着闻绪忙了一整日,完全忽略了猫哥的饮食。

他愧疚地去给猫哥拿了个罐头,小心抱在怀里哄着:“抱歉抱歉,我太投入了。”

决定进行窃听这项计划时,李雨游已经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截至目前一无所获,还弄得自己心绪不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提醒自己要有耐心,一定等到闻绪露马脚的那一时刻。

临睡前,李雨游将窃听器放在枕边,如果里面起了什么响动,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正当他关完灯,以为第一天要落下帷幕时,沉寂良久的耳机又起了一点波动。李雨游在黑暗里摸索到耳机塞入自己右耳。

只塞了半秒便迫不及待摘下来。

他听见了一段shen/吟。

第15章 今晚

李雨游活到现在,对这方面接触甚少。杨骅店里和宴会上的场景就足以让他面红耳赤,更何况此刻直截了当地听到了如此冲击的音频。

再听下去就有些犯罪了,可是人总是在难以自持的情况下才有所松懈,也许现在正是闻绪不设防的大好时机。

听,还是不听,That‘s a question。

最终对成功的渴望还是战胜了道德感。李雨游给自己设定了时限,就听一分钟,至少听出主角是谁,如果没有什么线索一定及时收耳。

怀着这样的决心,他又重新将耳机塞入。

然而跟他想象中不同,没有预想中那些令人羞涩的动静,除了那道声音叫得愈发激昂,格外投入,格外动情,宛如在攀爬一座巍峨的高峰,而正当要登顶时,又变得超乎寻常的急促€€€€它加速了。

随着加速而变形的声音,出现了旁白、背景音以及闻绪的一声呵欠。

闻绪只是随意放了个电影,而明显这段激情戏他觉得相当无趣。

放下耳机后,李雨游一言不发地将自己蒙进被子里。

*

又到了起风的季节,街道盈满了碎枝与落叶。

时隔半月,李雨游终于再次见到安瑞昀。她投资策划的展顺利结束了,艺术媒体赞赏有加,交易量更是令人咂舌,虽然不少买家连画家名字都不认得,只是图个机会给她递张名片以求日后引荐,但终归这展画了个完美句号。

可能是展览途中操劳过度,工作结束松懈下来后她在回家途中骤然头晕,差点站不起身来,可能是从小家人对她的身体关心则乱,她对医院的抵抗程度一如既往,于是权衡之下在夜晚叫了李雨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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