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恙 第26章

李雨游把白水味的粥咽下去。

他坐得笔直,举重若轻道:“你把我的手机给我吧。”

“想换屏保?”闻绪拒绝了,“我没有同意喔。”

“不是,我的意思是,”李雨游停顿了一下,“既然他们冲着我来的,之后你没有必要跟我一起走。”

闻绪反应过来李雨游话中的意思。

这好像是一句格外幽默的言论,引得他再度笑出声来:“我果然没说错,善良和愚蠢某种程度上就是同义词。”

李雨游没接话。

“不会用枪,不会开车,也不认路,没有人脉,自顾不暇,连要杀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第一件事想的是不要连累其他人,”闻绪笑容收敛了一些,“怎么,现在就不怕死了?”

还是怕的。只是昨晚到最后,李雨游仅剩的脑容量在琢磨这些闻绪嗤之以鼻的事情。

就算孤立无援,就算前途未卜,但一想到如果闻绪是被自己连累而死,李雨游还是无法接受。

“我认真的。”李雨游说。

闻绪突然伸手在李雨游脑门上弹了一下,力度不小。

“你真好玩,我们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决定了?”闻绪说,“我才是绑匪,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放你走,不是吗?”

李雨游内心有股奇怪的情绪。明明闻绪用着嚣张的词汇,他却依然觉得酸苦。

“房子的主人干活前会去集市,我委托她给崔鸣冶发了消息,”闻绪交代着,再次强调,“李雨游,你现在听我的,任何事情都是。”

一直到太阳落山,妇女还没有回来。

李雨游中途确认了一遍闻绪的伤口,换了一层纱布。闻绪身体素质的确好,仅仅一天伤势看起来便不像昨日那般可怖。

李雨游在每个清醒的时刻都担惊受怕,总幻想远处又开来几辆黑色轿车接他们上西天。闻绪则安闲地“沾花惹草”,摘了好几片叶子,俨然一个来考察的植物学家。

门外有几只乱窜的动物。闻绪突来好奇:“你的猫,为什么叫猫哥?”

李雨游抱着腿缩在某个角落:“随便取的,我捡到它的时候,按猫的年纪它都算中年猫了,于情于理我该叫它哥。”

闻绪“哦”了一声,又评论道:“猫哥比你上进,虽然是只野猫,但知道挑好的猫粮吃。”

这一点是事实,无可辩驳。不过倒让李雨游回想起一桩小事。

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了:“我有一次买猫粮时看见你跟安瑞昀了。”

闻绪回头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李雨游接着说:“当时你俩还......琴瑟和鸣的,看起来感情很好。”

谁能想到暗地里是这般勾心斗角。而闻绪认为此事不值一提:“逛个超市,说两句贴心的话,这种没有成本的事情,做一百次都无所谓,你对感情很好的定义很廉价。”

夜幕彻底来临前,妇女终于回来了。她背了一篓菜叶子,先整理了大半天,然后才不急不忙地转告闻绪,她今早联系了闻绪给她的号码,对面收到消息后没有回答。

不知道算不算有用信息,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讲述,通话时对面很喧嚷,有一个年轻的男声一直在骂人,具体的词汇她觉得羞愧,说不出口。

闻绪了然,道了声谢:“没事,崔鸣冶知道了就行,他会看着办的。”

妇女转述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半晌又出来了一趟,拿了一床很旧但很干净的薄毯,告诉他们今夜温度比较冷,小心着凉。

李雨游感激收下。妇女再度回房后,他听见闻绪说:“我突然想到,那个治疗性///功能障碍的药,就是姚息的手笔,而你从他那里拿到了药,所以才对我产生了怀疑?”

这个过程李雨游只字未提,但闻绪依旧凭借他的直觉推断了出来。

李雨游没有否认:“对。”

“姚息也挺有意思,选了个好药,虽然知道崔鸣冶测得不准,但我听到结果时觉得实在有趣,”闻绪好像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说起来,我当时下船前最后一次跟阿莫谈话,她也突然神秘莫测地给了我一副草药,说是对男人那方面有益。”闻绪露出一个颇为疑惑的神色:“怎么这么多人关心我有没有功能障碍?”

李雨游隐隐从话里听出了危机。没想到那位胖船员如此热爱闲聊,短短半天流言便传遍了整艘船。

“搞得我都有些自我怀疑了,”闻绪感慨,“感觉得试一下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隐疾。”

第30章 求助

李雨游抱着毯子的手微微颤抖。

闻绪眯着眼,正在等候他的答复。

“不至于,真不至于。”李雨游惶恐回答。

“怎么说?”

“以一个医生的角度,我觉得你,呃,四肢健全,气血充足,”李雨游绞尽脑汁,“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问题。”

昏暗光线中闻绪目光有些狡黠,李雨游坐得芒刺在背。最终闻绪还是放过了他,没有深究:“看来你的主治范围很广啊,面面俱到。”

“谬赞,谬赞。”李雨游挤出一个笑。

晚上他们依旧睡在那张木榻上。只是比昨日多了一张薄毯。

明明距离没有变,但这毯子却像把他们与世界隔绝开来,使得内部空间多了一些隐秘之味。

当然这也可能是李雨游单方面的想法,毕竟闻绪今天异常松弛,难得地在李雨游入睡前时已经睡沉了。

独自清醒时思维就会变得凌乱。

LSD-29是安瑞昀下给闻绪的,原因是他们之间的利益斗争,这不重要。重点是这本该销声匿迹的东西是从安家流传出来的,或许跟药云有所关联,或许雇佣兵也跟药云有关。

可是为什么会牵扯上药云呢?

一天€€把这个问题想了一百遍依旧原地踏步。李雨游在平静的夜里多少有些烦躁。

或许该去联系一下曾经认识的人。

第二天李雨游是被狗叫吵醒的。

这让他立即弹射起身,把薄毯当成盾牌抱在身前。

闻绪在他身边好笑地看着:“怎么,怕狗啊?”

“怕大狗,”李雨游承认,“小时候被凶过。”

“你的童年也算是多姿多彩,”闻绪说,“屋外面的狗,咬不死你。”

早餐依旧是那碗淡淡的粥。但很久没吃到正经食物,今早李雨游胃口奇好,两口便喝得干干净净。

刚把碗放下,就听到窗外的引擎声,回头一个黑影飘过,他下意识抓住了闻绪的袖子:“有车来!”

闻绪不慌不忙把粥喝完:“别慌,救兵。”

走近细看才发觉,虽然都是黑色轿车,但这一辆更气派些,跟之前的有细微差别。驾驶座上的司机看不清面貌,没有下车。但从姿态来看,是来接他们回去的。

闻绪喝完把碗叠好,依次放回了原位,然后便出门跟司机打了声招呼。

李雨游跟着他过去,突然想到:“我们就这么不告而别?不报答一下吗?”

“那怎么办,”闻绪耸耸肩,“我俩身无分文。”说完他察觉到什么,将随身那把枪放在餐桌上:“要不把这个留给她吧,还挺贵的。”

“......她拿把枪有什么用?”

“说不定呢,人生转息万变。”

最后李雨游为了防止妇女回去被枪吓到农舍秒变事故现场,在枪下面留了个字条以表感激。

由于是崔鸣冶安排的路线,闻绪也不清楚他们会行驶到什么地方。司机闭口不言,李雨游想问话又觉得多余。

不停歇地开了三个多小时,前路终于有城市的迹象。但车依然没停,沿着大路前行,最后拐到一个偏僻庄园,辽阔的停机坪显现在眼前,一辆事先备好的直升机停驻于此。

李雨游跟着闻绪走近直升机,机舱比想象的宽阔,上面还坐着老熟人。

崔鸣冶向他问好:“李医生,好久不见。”

“崔总,”在这种情景遇到认识的人,哪怕对方是救兵,也多少有些尴尬,“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来找我要钱。”闻绪在他后面幽幽接话。

崔鸣冶果不其然掏出一份文件,递到闻绪面前:“本次救援出动一辆直升机、一辆轿车、一位司机、两位飞行员,费用都罗列在里面,以及这段时间你委托我各项事宜的咨询费及代办费。介于你行程的不确定性,此时不签怕有后患。”

在李雨游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闻绪从容接过并签署完毕。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但这一瞬间李雨游理解了姚息这段时间的难处。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问:“姚息......还好吗?”

收了钱的崔鸣冶慷慨地拿出自己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手指一落,相当鲜活的谩骂声奔涌而出,选用的词句用中年妇女的话来形容就是“那些话我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崔鸣冶点到即止:“如您所见,他状态良好,不用担心。”

一直到直升机彻底起飞,李雨游才终于有了解脱之感。劫后余生的释然让他觉得脚下的景色无比壮观€€€€当然,他第一次坐直升机,觉得壮观也是必然的。

他甚至有些热泪盈眶。而闻绪跟崔鸣冶一路上都在交谈,大多是些公司经营类的有关事项,李雨游听不太懂。路过一条河流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安静,还了机舱一片净土。

飞行时间不算太长,李雨游逐渐看着建筑越发密集而壮阔,便知道他们离十一区近了。

降落的时候起了点风,不算平稳,但也安全落地。

李雨游不解:“我们不在十一区?”

“十一区属于军事管辖地带,飞行需要申请,虽然不是难事,但低调点比较好。”崔鸣冶向他解释。

“那我们在哪儿?”

“坪邺,”闻绪最后下机,伸了个懒腰,“公司的物流运输中转站之一。”

简而言之已经到了闻绪的地盘。

崔鸣冶有功成身退的意思:“后续闻总可以自行安排,我就不打扰了。”

虽然是物流中转站,但这里有装修非常亮眼的待客区。在停机坪没有滞留太久,便有专人来引导他们进入室内。

李雨游彻头彻尾洗了个澡,出来后发现桌上摆了品质良好的餐食,牛排、蘑菇汤还有小菜什锦,而旁边放着自己久违的手机。

李雨游点开,不堪入目的图片跃入眼中,没等他反应,大量的信息也齐齐弹出。大部分是来源于姚息的,由于方才得知他有一息尚存暂无性命之忧,李雨游便没有理睬。

中间夹杂着一条来自成薇的消息:“你还好吗?”

窗外月光如水,映在窗檐旁边的烟灰缸上,大概是清洁工清理时的漏洞,里面多了个烟头。李雨游无端想起成薇抽烟的模样,她满脸嫌弃地冲他说:“你们组里这些人,个个都挺憨的,还会给我找麻烦。”

李雨游不知不觉勾了嘴角,下一秒便在窗户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于是笑容又顷刻弹回。

他在月光下思索了半分钟,然后拨通了成薇的电话。

关机。

以她的工作性质,倒也不稀奇。李雨游挂断电话,沿着通讯录翻到想找的人,依次拨打了三个电话,得到的回应很一致,都是空号。

依旧是他能预见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得不主动做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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