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天师他甜度超标 第90章

秋老道拖着年近古稀的身体,一直在病营奔忙,听闻官府门前来了一位叫黎玄辞的年轻人要见他,简直老泪纵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出去见了自己师祖。

他和师父都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谁也没能摸到大道长生的门路,但在医术上算是小有所成,这次的疫病前所未有的棘手,秋老道急的白头发都要掉光,此刻听闻师祖来了,如蒙大赦,当下拐杖也不要了,健步如飞的去往官府门口去。

沙洲的官员们先前就知晓了黎玄辞钦天监监证的身份,那可是全祁云最神秘的部门。

所以将他迎进府衙内后谁都不敢多话,就连三品的刺史也将主坐让给了黎玄辞自己在次坐上陪着喝茶,心中暗暗揣摩着这位监证大人的来意。

秋老道在沙洲也算是德高望重,轻易不出来看病,这次出山也是刺史亲自去请的,可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扑在黎玄辞怀中,述说着这病有多诡异,治起来有多难,自己的压力有多大,甚至语气哽咽到打起了嗝。

所有官员全都傻眼了,又看着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黎玄辞摸着秋老道已经完全发白的头发安慰道,“师祖这不是来了嘛,你且慢慢说于我听。”

大家更为傻眼,刺史难以置信的在官服的广袖中偷偷算起了黎玄辞的年龄。

秋老道七十岁,他师父若是三十岁收的他,那到今日便有一百岁了。

黎监证若是三十岁收的他师父,那今年起码也有一百三十岁了,虽然这么算道门中人的年纪确实有些片面,可这位监证大人看上去甚至没有三十岁,这简直是活神仙呀!

听过秋老道的大概描述之后,黎玄辞便想着亲自去城中的病营看看。

刚刚行至病营门口,就闻到一股十分令人不适的气味,仿佛是病气夹杂着各种呕吐物和腐败食物的气息。

黎玄辞不由皱了皱眉,秋博赡递上一条围面给他,病营附近的人,出入都要佩戴围面,是这里的规定。

这些围面每日都会用烈酒搭配草药在沸水中煮过,然后暴晒晾干,带上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酒气味,黎玄辞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看上去沙洲的官员并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是非常谨慎的在对待这场瘟疫。

病营之中的景象堪称人间地狱,第一间房屋中的病人个个肚大如球。

有人在捧着自己的肚腹叫唤胀痛,时不时还有一些病人会喷射状的将胃中的食物呕吐出来,也难怪营中的气味如此难闻。

可一转眼,这些肚子撑涨到发硬的人又开始喊饿,不给吃东西便要下地去抢,守营的官兵无奈之下,只好将他们绑在床榻之上。

即便如此这些人趁着官兵们不注意,会撕咬床上的枕头被褥,甚至是床板来吃。

而且力气奇大无比,官兵们上前去掰他们的嘴巴,想让他们将布料或者木屑吐出来,还会被咬。

之前就有官兵手上被生撕下来一大片皮肉,那个咬人的病人竟然将那块皮肉咀嚼之后咽了下去,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自那以后便再没有官兵愿意上前阻止,只能放任他们去吃了。

如今病营中的床榻,床头的木板都刻满了齿印,可见曾经住过的病人们咬的有多用力。

第130章

另一个病营里的场景看着则更令人心酸,里面的病人早已丧失了生机,个个骨廋如柴。

就只剩下一层皮挂在空落落的骨架上,像是活着的骷髅般,看着便十分令人不适。

随行的官员中感情比较充沛的,每次过来巡查都忍不住要落泪。

几个病人被官兵奋力掰开咬的死紧的牙关,强行喂些米粥。

可他们根本不往下吞咽,就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过一会那些粥水又会顺着病人们的嘴角流出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做不过只是能让他们延长几日阳寿罢了,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可依然没有人放弃。

巡查完两个病营,黎玄辞拍了拍刺史的肩膀,感叹一声,“你们沙洲的官员们辛苦了。”

年过不惑的三品封疆大吏被这一句安慰弄的直接红了眼眶,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这几个月以来,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每天都有人被送进病营,可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再走着出去,最后无一不是在受尽折磨之后,被烧成了一捧灰。

病营日常要监看病人,要巡查,还要阻止病患伤害自己,帮忙换药喂饭,打扫病患的呕吐物,清洗消毒营中的物品,但最艰难的工作是,每天都有人死去,可他们无能为力。

沙洲毕竟是个大城,官府中所有人几乎都有固定的事情要做,能调派到病营中的人手本来就有限。

日复一日的繁杂工作,加上让人不适的悲惨情景,医官和官兵们似乎陷入了一场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噩梦一般。

有很多人因为在病营中受到的折磨过多,精神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这就造成了人手上更加吃紧,反反复复恶行循环。

刺史作为一洲之长,当然所有压力最终都会压在他身上。

不仅要定期亲力亲为来病营巡查,他甚至动用了私人关系,给愿意来病营工作的人私下补贴,可这些也都像是将一捧沙土扔进了沙漠之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今就连他也快要绝望了,甚至在前几日夜里愁的睡不着觉的时候,生出了干脆一把火将沙洲全点了的狂暴想法。

待清醒之后,刺史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觉得自己现下便是沙海中饥……渴到快要死去的旅者,多么希望能有人给他一口清泉,让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黎玄辞的出现,正是这一口清泉,虽然还没有解决沙洲的问题,却让他们知道,他们没有没抛弃,总算又在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

等巡视过病营之后,黎玄辞短暂的休息了一下,用了点饭菜就又叫来了秋博赡再次问起了病人患病的过程,并让他一定要仔细的想想,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

秋博赡一边捋着自己长长的白色胡须,一边回忆。

在对谈期间,黎玄辞找到了两个之前被众人忽略掉的细节。

首先,病营中收治的很多病患都是有亲缘关系的,他们往往是有顺序的依次发病。

这病一旦染上,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就都会死绝了,可那些日日与他们接触的街坊邻居却没有染病。

医官们先前注意到了这一点,并据此判断出疫病不是由水源或者食物传染的。

因为若是由这两个原因造成的疫病,区域化都很明显,往往是住在水源附近的人都会发病,但这次的瘟疫却没有这种现象。

但以家族发病后面的原因,官府却没有去查。

再就是后面进入兵营的一些病患,因为发现的早收治之时神志尚且是清醒的。

医官问诊时询问过他们在病营中想吃些什么食物,几乎所有病患都回答想吃小虾。

可惜他们清醒的时间很短,并且沙洲人都是吃鱼虾长大的,想吃小虾算是很常见的回答。

当时医官们将重点放在开药方上,便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可小虾这两个字却让黎玄辞瞬间联想到了一种东西,他只见过两次却终身难忘的怨病。

虽然眼前病患的症状和当日卜忠尧病发时并不相像,但却很像云京城那个老大夫口中说的,多年之前那桩青楼案。

在老大夫的描述中也曾提到了呕吐,还有最后那些人在死前都骨瘦如柴,这让黎玄辞心中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事情似乎是被抓住了一些关键的症结,刺史听了黎玄辞的分析之后,立刻便派遣手下官兵去江里打捞,想要找出有没有这种小虾,给神志尚且清醒的病患辨认,可捞了数日都是正常的鱼虾,并没有见到什么特殊的小虾米,本来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沙洲城再次陷入了僵局。

正是此时,黎玄辞发出的消息到了昌余,徐俊华带着花少梁一行人星夜兼程,只用了四日便赶到沙洲城。

他是军人思维,哪里有可能出现风险,那便彻底封锁,在他的提议之下,刺史下令封锁了沙洲所有水段,直接停掉了最为紧要的渔业。

这一举措也实属是没办法的办法了,现下正值渔季,是渔民们一年收入最丰厚的时候。

短时间的封锁,那些渔民因为担心生病还会安分的听从官府的安排,但若是长时间找不到问题根源,一直不让渔民去捕鱼,就相当于是断了周边村县渔民的活路,恐怕是要发生暴乱的。

徐灵鹿和魏镜澄听花少梁详细讲了沙洲的事情,驿舫也刚好停船。

沙洲刺史早前在京中任职时候,便知晓魏镜澄这个人,当今圣上的胞弟,长年掌管大理寺,虽然品阶不高,但实权在手。

并且只要是在京中任职的官员,都知晓他早晚是要封亲王的,到那时可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听闻魏镜澄也要来沙洲,刺史早早就带着一行属下来接。

可魏大人却没有皇亲国戚京中高官的那个谱,他全程的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身边那个长相非常好看的青年,甚至在下翻板之时,害怕青年走不稳跌入江中,竟然亲自打横将青年抱下了船。

官员们心里嘀咕,都在猜青年的身份,但面上却一丝也不敢显露,等到了刺史的别院,本来安排给魏镜澄那间位置最好的房间,也被青年住了。

将那青年沐浴,更衣,用膳,歇息的流程都安排妥当了,魏镜澄自己反而一刻也没歇,又跟着他们去府衙办案了。

魏大人长年在大理寺,见过各种案件,所以相当明白,有时解开一件无比复杂事情的症结,恰恰会是最普通最不起眼最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官府中也有渔人家出身的孩子,从小便跟着家中的大人打鱼,刺史派出的便是这些人,要是论起捕鱼的技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应该跟那些日日捕鱼的渔民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捕鱼的水段也是同一个水段。

这些水段都是渔民日常捕鱼的水段,水流平缓,水底没有什么暗涌,近日来沙洲也没有落雨,不存在那虾米忽然被水流带走的现象,那为什么官府派出的人就是捕不到这种虾呢?

魏镜澄将各种条件一一列在纸上,然后又一一排除。

天气,地点,技术,都没有问题,也没有意外发生,那唯一有可能的区别就在于‘器具’了。

“是不是渔网有什么区别?”他询问等在一旁的官员们。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所有人都未曾往这方面去想。

刺史立刻派官兵连夜出去搜查,那些病患因为都已经绝户了,家中还保留着病发前的样子,周围的人也嫌晦气,即便是流民乞丐都不会进去偷盗,所以很快就真的查到了一些线索。

官兵们在第一个发病的渔民家中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渔网——绝户网。

靠着山川江河讨生活的猎户和渔户们,都是世代传承,从小就会被家中长辈教授生生不息的道理。

猎户们不打幼崽,不打怀孕的母兽,这都是板上钉钉的规矩。

而渔户们也会规定渔网网眼的大小,不捕小鱼小虾,若是今年将小鱼小虾都捕干净了,那来年岂不是没有了大鱼大虾,这是每个渔户自小都懂的道理。

所以即便没有律法的约束,渔民对渔网网眼的大小自有要求,鲜少有人会下这种网眼小于三寸,织的极密的渔网了。

加之祁云立朝修缮历法的时候,也已经明令禁止,这种绝户网早就无人使用了,所以官府压根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想。

虽然不知这个渔网是不是解开事情症结的关键点,但有此发现众人还是决定查一查。

便由魏镜澄亲自带人去了沙洲城西五十里开外的这个小渔村。

发病的这户人家在村中的人缘不算好,男主人小气且爱占便宜,经常会偷些别家晾晒在外的熏肉,香肠,和村中的人发生过多次矛盾。

虽然不至于辱骂或者动手,可村民都不喜欢他。

坏名声传开以后,村中几乎无人愿意主动跟他往来,如今他们一家又生了怪病,村民们更是嫌弃,觉得他们家晦气,全都推说不认识,不知道。

魏镜澄一行人问了一天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打算离开之时,却看见一个老渔户背着刚从山中打的柴火和山货,晃晃悠悠的向那户人家走。

严忠最擅长跟百姓们套近乎,两三步冲上去,想接过老渔民的柴火,“呦,大爷这柴火看着挺沉的,我帮您拿回家里去?”

老渔民上下打量了严忠两眼,谨慎的抓着背柴火的带子,向后退了几步,没有言语。

“我们是从外乡来的,这户人家是我们家老爷的远房亲戚,虽说出了好几代,已经不算亲近,但既然路过此处,不来看看也说不过去。”严忠憨厚的抓了抓头发,一副很发愁的样子,“大爷您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吗?”

老渔户再次打量了一下这群人,感觉非富既贵,不像是骗子,态度终于有些松动,严忠趁机接过柴火帮他背着,就听那老爷子用沧桑的声音叹了口气,“唉,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便进屋说吧。”

第131章

老渔户的屋子就在病患家不远处,算是邻居。

他的房子跟村中其余人差不多,不算好但也不算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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