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傲知道在人间买东西是需要银钱的,身上也带了些银子,但这次灯会是祁云开海之后的第一次大型贸易集市,有很多外邦的商人也来参与了,好玩新奇的玩意特别多。
他这种龙界的富三代花起银子来根本没有概念,但出来逛街也不可能带太多银两,沉的慌。
小青龙这也要买那也要买,很快就将身上的银两花空了,他又不愿中途到江中去取。
集会上人潮如织,摩肩接踵的,出去了再进来又要走很长时间,敖傲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环节,便只能忍着心里的痒痒,干逛不买。
成日睡在东海宝藏堆上的青龙哪里受过这天大的委屈。
好在这灯会的集市上服务做的非常到位,祁云几家大的典当行都在集市上设了点。
没带够银钱的人可以先典了身上的东西押着,等过后取了银子再来赎。
敖傲一摸身上还有块玉牌,反正活当三日之内可加价赎回,他在江底的水府有的是钱,先当了买个痛快再说!
玉牌成色不错,典当行给了个很好的价钱,但在凡人来看,它也就不过是一块上好的碧玉无事牌罢了,根本不知道玉牌中封着水君执掌鹤沙江水域的印信。
敖傲自然也笃定不会有人知晓此事,这些愚蠢的凡人怎么可能认得出神器,他兴致勃勃的在灯会逛游了一整晚,大……杀四方买了一堆亮晶晶的东西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水府,化成龙身躺在那些亮晶晶上面睡了个饱。
第二日等他从水府中取了银两想去赎回玉牌之时,却被当铺告知那玉牌已经被人买走了。
当铺倒也是很守规矩,按照当票上面写的规则,将昨日玉牌所当的价格按照十倍赔付给了小青龙。
敖傲昨晚逛得兴起哪里有心思去留意当票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画符们。
此刻拿着一张大额银票走出当铺,整条龙都是懵的。
感觉似乎被人类坑了,但是这些人类又很遵守法则,没办法把他们一个喷嚏全部淹死,龙龙会被天道责罚。
龙好人坏,龙龙委屈!
即便丢了玉牌敖傲也没有十分担忧,玉牌里的印信其实就是他的龙息,按照气息找过去很快应该就能寻到,等找到了那个买玉牌的人,他再将这十倍的银两给买家将玉牌换回来便是,要加钱要和可以。
可不论敖傲怎么找,都寻不到自己的龙息,这才真正的慌了神。
他想回东海去求助,又觉得因为贪玩丢了印信这事太过丢脸,便想着先回水府再做打算。
才潜入鹤沙江小青龙便觉得江水的气味不对,有些微微的腥气。
水中出了问题,他这个做水君的自然要去巡查一番,游到江中水最深的地方时,却忽然龙身一软,接着就开始不断地缩小,意识也开始模糊。
等再次清醒过来,他回到了自己的水府之中,可水府已经不认他了。
甚至连敖傲本龙都被人控制了,屈辱的被改成了黑色,还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给一个邪物当了坐骑。
敖傲反复尝试放出自己的龙息去和别的龙联系,却感觉被关在一个透明的躯壳中,怎么都无法打破。
他就只能看着这个丑陋,恶心的邪神取代了他水君的地位,成了个伪神管辖整个鹤沙江域。
伪神也不知道图什么,既然费了这么大功夫偷了青龙的印信,可真的上任了又不好好去管理,不仅不去行云布雨保持江水平静,反倒一上任就发了一场大水,将鹤黄周边的村庄冲了个七七八八。
接着就成日生气,嫌弃沿江两岸的愚民对他不够崇敬,只会往江中扔些五谷,兰草或者自己手工制作的吃食和小玩意,拿这些破烂祭江根本就是不把神放在眼里。
是以那段时间鹤沙江毫会无预兆的大水频发,都是因为邪神的脾气异常凶残暴躁,时不时就要怒一下,一怒之下就要发大水。
敖傲不理解,且十分糟心,邪神造下的这些罪孽,可都是要算在他头上的,再这么下去,他早晚要被天雷劈死。
直到有人开始用活人祭江,那邪神才觉得自己被信众尊重,真正的成为了一个神。
于是他开始加大力度的去惩罚那些还没有屈服在他神威之下的地方,直至鹤沙江边所有村落都开始用活人祭祀,笼罩在邪神的恐怖统治之下,他才略略觉得满意,准备积蓄力量去征服和鹤黄城。
可就在此时这些愚民竟敢再次挑衅他的权威,不按时献祭。
邪神大怒,这才带着滔天巨浪和被他擒住的敖傲现身云端,想要彻底震慑和惩罚鹤黄的愚民,却不了这里竟然还有另外一条真龙。
敖玄的龙息使得敖傲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俩合力将邪神从天上揍了下来。
可下来之后,敖傲又不受控制的变成了现在这样的身形。
徐灵鹿看着掌中因为回忆再次变的气鼓鼓的小青龙一阵无语。
为何如此荒谬,这是什么富三代因为超前消费而被无良商家坑骗,最终深陷罪恶窝点不得不屈服,打黑工的故事。
但是此刻也找不到让敖傲恢复原形的办法,徐灵鹿只能继续去琢磨那邪神,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这邪神比云京城见到的那两座进化了很多,虽然也无法言语,但保留了一部分清醒的理智,还可以自控和自由行动的,甚至可以动用法力。
看来正如他们所猜测的,创造邪神的人功力越来越强了。
当时在李赋家中见到的那一尊,可能并不是由这伙人制造的,只是他们用来参考的一个范本。
根据那个邪神他们造出了云京城地宫里那一座,因为没有完全成功才被留在了皇宫中当作了阵眼。
鹤黄这个就高级很多了,不需要那些细丝链接提供养料也可以继续维持体型和活动,甚至能腾云驾雾和真龙斗上数个回合,若不是有敖玄在,徐灵鹿他们都不一定能斗的过。
想到这个层面,之前见过邪神像的三人面色都十分难看,若是背后之人手段不断精进,这种邪物还将发展到何种程度,最后不会真的被他弄出一个神来吧。
捕快们将周围的人清了场,徐灵鹿在院中设好结界,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纸人,虽然对显现出幻境并不抱太大希望,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纸人贴在邪神身上,幻境就出现了。
出现在幻境中的是一位正在闭目打坐的年轻道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道人猛然睁眼看向徐灵鹿等人的方向。
“是霁宸子”黎玄辞惊呼出声,几乎是在看到道人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这人。
难怪之前觉得这个邪神有些眼熟,竟然是他的旧相识。
黎玄辞和霁宸子在玄门中算是平辈,免不了被拿来比来比去,所以他对这人印象非常深刻。
那时他还没遇见敖玄,霁宸子天分比他强,又非常擅长术法,在他师尊的口中就是别人家的徒弟,不过黎监证不爱争强好胜,被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只要不影响他看星星就行。
玄门中总有交流,也不能整日躲在深山里不出门,每次碰到霁宸子时,这人都非常傲气,几乎不用正眼看同辈,对黎玄辞也是爱搭不理的,当时玄门中的小辈几乎无人与他交好。
后来听闻他在研究一些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术法,走火入了魔,将自己整个师门都屠了,人也不知所踪,玄门追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再后来就是乱世,大家能各扫门前雪便已是极好的,哪里还能管得了他人瓦上霜,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黎玄辞遇到了敖玄,跟着老皇帝打下江山成了国师,重振玄门,几乎已是现世玄门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却不想竟在此处看见了变成如此模样的故人。
邪神的记忆保留的十分完整,他年轻时的经历和黎玄辞所说事情几乎完全重合了,可以确定这邪神的前身就是当时名镇玄门的法术新星霁宸子。
霁宸子自小在术法一道就有着极高的天赋,自修道后很快超越了同门的师兄,再大一些就连师尊和门内的长老也比不上他了。
那时已进末法,玄门式微,大多数修道者就只能做到比普通人强上一点,早已没了所谓的大能,霁宸子在道门已是顶尖,可他不甘于此,他想成神。
等全天下在术法一道都没人能与他争个高下的时候,霁宸子迷茫了,他开始在古墓中搜寻一些古籍,企图从这些古书上找到盛法时代的遗存,从而得到突破的方法。
费尽了心血,下了无数古墓,还真的让他找到一本,古籍上面的记载也不知道用的是何种文字,鬼画符一般非常艰涩难懂。
为了弄懂古籍上的文字,霁宸子开始在世间游历,主要是寻找一些遗迹的碑刻,从上面拓下形状相近的文字回去再对照研究。
越是深入他就越沉迷其中,总觉得这本古籍上一定记载了他想要的东西。
凭着自身极高的天赋,他竟然真的逐步将古籍翻译了出来,霁宸子欣喜若狂,即便不能确定自己翻译的完全准确,依然开始跟着古籍修炼了起来。
只是修炼了一小段时间,他便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增长比过去十几年的还要多,这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翻译的正确性。
若一直如此练下去说不得真有得大道脱去凡胎化身成神的那一刻。
霁宸子更加勤奋的修炼起来,却忽略了他越发暴躁,甚至变得有些嗜血的脾性。
随着修炼的深入,他发现古籍上记载了很多辅助修炼的方法,便广收门徒,一不要求人品二不要求资质,收来之后也不精心培养,只是打算将他们当作试验品,研究古籍上的修炼方法。
这些人多不是良善之辈,会了些术法之后更是肆无忌惮的行凶作恶,搞得师门的名声臭不可闻,为此他师兄弟和师尊规劝了多次却依然无果。
自记事起霁宸子就没见过父母,他是弃儿,被他师尊拣回道观中养大的。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师尊终是舍不得将他逐出师门,只说让他离开道观,之后不能再打着师门的名号出去行事,这倒正中霁宸子下怀。
对古籍破译的越多,上面的术法就越邪恶,在师门的地盘反而不好行事,他当即从道观搬了出去,修整了一座荒山中的废弃道观作为据点,在里面潜心研究古籍。
等整本书上的文字全部被他破译,霁宸子发现古籍上记录的最后一种术法果然是成神之法。
这让他激动难耐但同时又背脊发凉,因为这个神并不是什么良善的正神而是强大嗜血的邪神。
想成神,须得先亲手献祭三人,一是血亲,血缘越亲近越好,二是对自己有大恩的恩人,三便是挚爱之人。
最后再以数万人的性命做祭,方可获得这世上最强大的法力。
要亲手杀掉至亲至爱之人,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残忍行径,但霁宸子本就觉得世上无人能与自己同行,若是此法真能成神,他势必是要试一试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当即回到师门手刃了救了自己性命又亲手养大自己的师尊。
第150章
那一剑干脆利落,热血喷出来染了他半身的道袍,霁宸子伸手去抚,师尊的眼睛还是怎么也闭不上。
他冷笑一声,一把火烧了自己从幼时住到成年的清修室。
那日霁宸子师门满门被屠,道观火光冲天,只有他一人浑身浴血的自火光中出来。
半山上的火焰烧了数日才熄灭,整个山头都化作了一片灰烬。
玄门震怒,下令彻查,结果令人心惊。
那日后霁宸子这个人像是消失在天地之间,不知所踪。
他在寻找自己的第二个目标,血亲。
霁宸子自幼失恃,还在世上的血亲,血缘已经非常淡薄了,就算是全杀了也算不上是祭品。
没有血亲那便制造血亲,一心要成神的霁宸子脱下道袍化做商贾入了市井,娶了一个良家女做妻子,很快便有了自己的骨血。
那是一个健康的男婴,长得雪玉可爱也很聪慧,不仅他妻子疼爱有加,就连周围的邻里都格外喜欢,他却一心只想等着男孩长大。
只因邪术需要献祭的血亲必须识人知事魂魄清明。
男孩子长到九岁那年已经是周围很有名气的小郎君了,虽然父亲归家不多,但男孩心中总是对父亲有一份敬仰之情。
那日父亲忽然归家,还特地为他带回了新的衣裳,男孩欢喜将自己打理干净,换好新衣杉去找父亲,等着他的却是一双冰冷的手。
自记事起,那双手从未牵过他,也未抱过他,他竟不知道那双手如此有力,力气大到能生生将他的颈骨捏断。
男孩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的拽着父亲的手腕,即便此刻他依旧是满眼孺慕之情。
颈上的血管被扼到破裂,他多想问问父亲为什么要杀死他,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吗?可只能嗬嗬的喷着血沫子,喊上一声支离破碎的父亲。
气管也被生生掐掉,那张玉雪可爱白团子般的脸变成可怖的青紫色,他最终被自己的生父亲手活活扼死了。
完成了献祭,霁宸子便打算离去,推开房门却看见了捂着嘴瘫在地上哭泣的女子。
他本来并没有打算杀死这个为他生下祭品的女子,可既然她看见了,那这件工具就只能顺手毁掉了。
同样是扼死,这对母子的尸身放到腐烂,才因为气味被人发现。
那时他们已经被鼠虫啃的面目全非,只能托仵作草草的埋在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