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羽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再开口。
但这样的沉默却像是被身后的火塘烤暖了,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尴尬。
很宁静。
“不好意思,”身后突然传来岳朗的声音,“打扰你们钻木取火了。”
陈涧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撒开单羽的手,但单羽一把抓住了他。
“你俩风中凌乱结束了?”单羽回过头看了岳朗一眼。
“嗯,”岳朗看了一眼正在身后低头看着相机的姚熠,“你俩是下山还是在这儿待着?”
“下山,”单羽说,“陈店长明天要没赶上上班时间,大隐就要倒闭了。”
陈涧叹了口气。
“走。”单羽捏了捏他手指,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晚上的山风比山下要大得多,在平台上坐着的时候,身后有火,感觉还不明显,这会儿一走出大门,风刮得陈涧人都晃了晃。
他把衣服的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转头想叫单羽快点儿上车的时候,发现单羽正看着他。
“怎么?”他问。
“明天咱俩换一下衣服,”单羽扯着衣领,“你冬天外套居然还买没帽子的……”
“它以前是有帽子的。”陈涧说,“后来勾破了,我就扔了。”
“你这衣服,”单羽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到底穿多少年了?”
“也没多少年,”陈涧也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想了想,“高二的时候买的吧,那会儿总穿校服的棉服,穿它的时候不多。”
单羽发动了车子,把暖气打开,按了一声喇叭,把车开了出去。
岳朗也按了一声喇叭,跟在了他们后面。
“没灯,开慢点儿。”陈涧说完又想到了单羽的朋友圈,人家以前可是没事儿就开车跑山的人。
“嗯。”单羽应了一声。
回到大隐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三饼领着蘑菇在前台和吧台之间跑圈儿。
“都睡了?”陈涧问,“今天有什么事儿没?”
“没什么事儿,”三饼说,“下午入住的人挺多的,205灯坏了,我换了个灯泡,你去睡吧,估计明天人要多起来了。”
“嗯。”陈涧点了点头。
岳朗和姚熠已经进电梯上楼去了,单羽照例靠在电梯门边等着。
陈涧走过去,跟他一块儿站着,低声问了一句:“你手要换药吗?”
“不换,明天直接换个手就行。”单羽说。
陈涧笑了起来,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小时候也这么说话吗?”
“没有,单纯就是话多,”单羽说,“嘴也是要慢慢成长的。”
陈涧笑着走进电梯,靠着轿厢,看着单羽。
单羽已经没有了之前说小时候那些事时的忧郁,回到了他看惯了的状态里,那个闲散自如的单羽。
“这两天得再招两个人,服务员和保洁。”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
“三饼是不是说入住的人多了。”单羽说。
“是,”陈涧看着他,“要招人吗?”
“短期的就可以,之前长假那样的客流,实在太累了,”单羽说,“忙不过来。”
“嗯,我明天找找人。”陈涧点点头。
从电梯出来,陈涧往宿舍那边看了一眼,灯已经关掉了,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下了。
四楼客房只住着岳朗和姚熠,这会儿能听到他俩在屋里乐。
不知道乐什么。
玩了一天了,这么晚了居然还挺有精神。
陈涧什么也没玩都困了。
“你困吗?”他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放到茶几上,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单羽。
“困,”单羽说,“睡不睡得着随缘。”
陈涧坐到他身边,拆开绷带,拿掉纱布,看了看伤口,这伤口毕竟是皮肉伤,比腿上的伤恢复得是快多了。
换药的时候又看到了茶几下面的药盒。
犹豫着还是没问,单羽之前提到以前的事儿,明显心情不太好,以后再问吧。
“怎么?”单羽问了一句,“就普通抗生素和止痛片。”
你是不是每次说话都是把对面人的脑袋劈开看着说的?
陈涧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单羽这种敏锐到极致的观察力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你是怎么知道周乐成的药是……抗抑郁的?”陈涧问完也没敢看单羽。
低头迅速把消完毒的伤口纱布盖好,开始缠绷带,过两天应该就用不上绷带了,纱布粘一下就可以。
“吃过一阵儿。”单羽说。
陈涧系绷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单羽一眼:“一阵儿是多久啊?”
“差不多两年。”单羽看着他。
“哦。”陈涧揪着系好的绷带头,有些接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和单羽的回答都在他的计划之外,他觉得有些残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感觉自己嗓子都有些哑:“有些事儿,你不想说的话……”
我也还是很想知道。
“我可能不会主动说,”单羽说,“但你问了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嗯。”陈涧还是揪着绷带头,琢磨着要不要再说点儿什么。
“已经打了个死结了,你要不直接给我手切了算了。”单羽捏住了他一直扯着绷带头的手指。
陈涧回过神,笑了笑。
“陈涧。”单羽叫了他一声。
“嗯?”陈涧看着他。
单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很短的时间,陈涧脑子里甚至还没得及闪过任何一个念头,单羽已经靠了过来。
带着温热的呼吸,轻轻吻在了他唇上。
第059章
眩晕来得很快, 从单羽快速接近,眼睛无法聚焦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
随着落在唇上的触点慢慢变大而渐渐弥散开来。
耳边高频低频交错着同时响起嗡鸣,就像他此时无措又兴奋的背景音, 混乱而宏大。
滚烫的呼吸所及之处像是被点燃, 从唇边烧到耳际, 烧到颈侧……烧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有点儿像一场记不清细节的梦,半睡半醒间透着舒畅。
但又不完全像, 还有更多失控的亢奋和欢愉。
视线都烧模糊了,看不清,一片混色的噪点跳跃着, 时不时掠过白色的亮光, 他在无序中小心探索, 触碰, 贴近,纠缠……
四周炽热的空气一点点散去时,陈涧才在慢慢回归正常的体温中, 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和视力。
……呼吸还是有些不稳的。
视力也有所下降。
感觉接个吻把散光都接出来了。
瞪着单羽好一会儿,他脸四周的重影才消失了。
唇边的笑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单羽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看着他,左手食指指节在嘴角轻轻蹭了一下。
这个跟唇相关的动作让他顿时又有些混乱, 转头往茶几上伸了伸手。
也不知道自己想拿什么。
但本来就只坐了一半在沙发上的屁股因为这个有些慌张的动作而打了滑。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了茶几前。
“要不冲我这边儿, ”单羽说,“那边儿不定跪的是谁了。”
陈涧没说话, 赶紧撑着沙发坐了回去。
也没好意思往单羽那边看, 靠沙发上愣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喝水吗?”单羽伸手在他脸上轻轻勾了一下。
“嗯。”陈涧点了点头。
“去倒。”单羽说。
“靠。”陈涧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伤呢。”单羽举了举手。
“我……”陈涧犹豫了一下, 坐着没动, “先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