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知道我们要找谁吗。”
庄琔琔回道:“许沉今.”
权持季笑笑,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听说,那许沉今钻研的就是策论,还说他的策论搅得朝堂天翻地覆,可是,现在,他又在那里?”
沉默听着的因子虚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一派心虚:“……”
他以前可是年轻小辈学习的榜样,现在真的是落寞了,在策论上的造诣也惹人嘲讽了。
还没心内调侃两句,权持季的笔就扔了过来。
因子虚:“!!!”
凶残啊!!!
笔是梨木筑的身子,磨得光滑圆润,这时候却可以扎进一个手指头厚的木制地砖里,在往下一点,刺透的就是因子虚的大腿了。
因子虚立马跪的快速端庄,朝权持季礼貌地笑了一笑,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军继续,继续……”
同样是习武,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庄琔琔为因子虚的媚态感到不耻,对着因子虚吐了吐舌头。
权持季呵斥他:“琔琔,不得无礼。”
因子虚老实巴交的说道:“不无礼,是在下命贱,但是……在下虽然贱命一条,却还是想活命的。”
他心下却计较:再无礼也敌不过动手打人的无礼。
权持季的笔要是扎在他大腿,这辈子就跛了。
因子虚自认惜命。
不礼貌没问题,要他命就不可以了。
比起插透地板的笔杆,权持季对庄琔琔那叫一个和风细雨笑容明媚。
因子虚不齿:“……”
权持季把庄琔琔的功课书塞回到他怀里,又从桌上拿了一碟点心:“拿去,早些就寝,别学你那些叔叔。”
庄琔琔屁颠屁颠地夺门而出,因子虚与权持季大眼瞪小眼。
权持季居高临下:“你叫什么?”
因子虚自报家门:“在下坎儿街寿材铺小老板因子虚,字妄。”
权持季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眼神一瞥,示意因子虚坐他的对面,语气是不加遮掩的怀疑:“黑七说你知道许沉今?可你说,你是个小小的寿材铺子的老板。你说,寿材铺的老板,何德何能找得到许沉今的下落?”
因子虚玄乎乎道:“在下卖寿材的,做的就是死人生意,将军为何不想想,我知道的许沉今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权持季说道:“出门在外,别叫我将军,叫我先生。”
因子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道:“好的,先生。”
权持季举起杯子,因子虚以为权持季要敬他,他也举杯,结果,权持季杯里的酒水猝不及防地泼在了因子虚的脸上,权持季阴沉地说道:“因老板,出门在外。我不会告诉所有人我是将军,你也不会告诉所有人,你是个卖黑粮的,是吧?”
因子虚点点头笑道:“没错,是这样,在外面。大家都没句实话,就像你骗了黑七。”
权持季提起了点兴趣:“哦?”
因子虚道:“黑七自以为拿到了许沉今的消息。其实,那个消息是你分出去给黑七的吧?先生是看上了这销金寨吧?你在引诱黑七来和你谈条件,然后,杀了黑七。可怜了黑七,那家伙到死都以为自己拿到的是真消息。”
权持季笑着喝酒:“那又如何?”
因子虚也笑:“不如何,那要是在下说,我也骗了黑七呢。”
权持季眸里的凶光一闪,笑眯眯地威胁道:“那因老板就活不成了。”
因子虚汗颜,倒是不好糊弄呀。
关键是,他们真的会杀人。
因子虚可不是干净人,想杀他甚至都不用找个借口,单是买卖黑粮这一条,权持季就可以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
权持季在警告因子虚,别挑战他的耐心。
因子虚胡说八道:“许沉今在凉都。”
权持季不拿眼瞧他:“为何,好端端地会去凉都?”
因子虚满嘴跑火车道:“凉都美人多啊,谁不喜欢凉都?先生知道凉都的小倌吗?两腿一张,红帐一掀,销魂得很,先生一定感兴趣……”
权持季一手控住因子虚的腮:“再油嘴滑舌,砍了你的舌。”
因子虚老实了,权持季在控着他的腮,他只好嘟着嘴,磨破了的唇无意识蹭上了权持季的手心:“那是许沉今的家乡,为何不去。”
权持季眼神一暗,用巾帕擦了擦手心,又反手把茶泼在了因子虚的脸上,茶渣密匝匝地留在因子虚乱糟糟的头发上,看起来为本就脏乱的人“更添风采”。
权持季用指关节扣了扣桌角,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出来的话可就不如他的表情和善了:“就因为是家乡?因老板未免糊弄,凉都里都是熟人,许沉今不傻。”
因子虚:“您看,这不就对了,大家都以为他要躲着,谁想到他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活在凉都,舒舒服服,还有小倌作陪,是吧?先生,信我。”
权持季喝酒,越看越觉得因子虚这个人心思重,满脸写着奸猾不可信,但他一定知道真东西,不让黑七绑他干什么?
权持季:“因老板张口闭口就是凉都的小倌,睡过啊?”
因子虚不要脸啊,灵性地答了一句:“被睡过。”
主打噎死权持季。
权持季撇了他一眼,真诚地说:“难为人家了。”
因子虚乐意话题偏到山沟沟,继续没个正形:“嗐,胡说,关了灯不都一样?”
权持季又泼了他一杯酒水:“因老板倒是骄傲。”
因子虚道:“在下花了大价钱,当然说道说道,先生也可以去试试。男人嘛,男人才更懂男人,知道怎么弄才舒服。”
他腹讥:试完舒坦了就别找什么许沉今了,爱找谁当男妻就找谁去。
权持季朝门外呼唤一声:“阳长大夫,叫他们准备好我的行装,等处理好了销金寨就出发去凉都。”
权持季笑,指尖点了一点桌子,刀尖抡圆了甩了一圈,远远指向因子虚的脑袋:“你也一起。因老板不是喜欢凉都的小倌吗,那便一起啊。”
他阴冷提醒:“凉都冷,因老板衣服备厚些,担心永远热乎不起来了,可没有小倌为你暖棺。”
因子虚和他一起笑,心下却抓狂:“先生什么意思?”
权持季说:“我一直在教庄琔琔一诺千金,现在也要给他作一个样子,说谎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因老板说,是吧。”
因子虚干笑:“是。”
但是,庄琔琔又不是他生的,又不是他养的,庄琔琔的仁德启蒙关他屁事。
因子虚阴阳怪气:“在下很荣幸和先生共同教导一个孩子。”
权持季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心道:果然,和看起来一样,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真是……讨厌。
他的目光落在了靠在桌侧的刀上,杯中烫好的酒水泛着涟漪,透过酒液,可以看见他自己双眸的倒影,一口抿下,杯子朝着因子虚的方向一倒,那人的身影也落入杯中,酒水突然就变得倒胃口了起来。
权持季毫不掩饰地皱着眉,手中的半杯酒当机立断往因子虚本来就湿漉漉的头上一浇,声音不怒自威:“收好你这鬼样子,教坏了庄琔琔,我把你的骨头剃干净了,喂狗。”
因子虚心里掰掰指头,自己这一天下来到底被权持季泼了几次呢?
传言说的果然没错,庄琔琔确实是权持季当作儿子养的,轻易说不得。
因子虚依旧没个正形:“当然,只有先生和许沉今才有资格教导庄小少爷吧。”
权持季半点面子也不留:“许沉今那个废物也没资格误人子弟。”
因子虚跳了跳眉毛,有时候刘海又乱又长的好处就是这么明显,权持季完全没有发现他恍如踩了狗屎一样的表情。
想当年还是许沉今的时候,多少名门世家求着因子虚指点一下他们的不肖子孙,他看都不看,今天却被当着面评价:误人子弟。
惭愧啊,惭愧。
因子虚这些年来,本事没涨多少,脸皮那是越来越厚,这时候还笑嘻嘻地接过话头:“先生说的是,许沉今算什么?琴棋书画狗屁不通,带兵打仗啥也不会,骄奢淫/逸罪无可赦,他配不上你。”
权持季点头默认。
因子虚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看样子,先生不喜欢许沉今?那是为何?”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温柔会装,何德何能招了权持季这么大的恶意。
虽说是一个罪丞,自己也是才名远扬,长得还这么赏心悦目。
这么招恨,因子虚真是冤枉啊冤枉。
权持季好像在回想什么,但是显然,他并不打算和因子虚就这么亲密地交谈。
在他眼里,因子虚不是个玩意。
暗地里贪生怕死的黑粮贩子,明面上做的也是不讨人喜欢的寿材生意,因子虚似乎天生就带着晦气,没句实话的性子和他拉胯的外貌一样不讨喜。
因子虚何等的识脸色,看着权持季沉默不语就马上为权持季找好了台阶,自顾自点评道:“在下了然了,自古成王败寇,因为许沉今是个废物,没人喜欢废物。”
权持季说:“我的男妻,因老板倒是议论得高兴啊。”
因子虚凑近一笑:“先生难道真要和他红帐高悬春宵一刻?”
第7章 我的心肝
权持季道:“真要又如何?看昔日权臣雌.伏身下,一定有趣。”
因子虚哑笑:“……”
好恶劣。
倒真是个不好惹的主,有够恶趣味的。
因子虚暗自攥紧掌心,面上却不显,一本正经地回:“关了灯长什么样的滋味不都一样?”
他自信摸脸,觉得自己的脸皮不错——够厚!
道:“许沉今还少了些情趣不是,先生若喜欢有趣的,更该去问问那些小倌。他们会一言九鼎,什么是一言九鼎,就是……”因子虚一捶掌心,甚是激动:“就是我说一句,他顶九下!还有名招儿,泰山压顶,先压后顶!甚是有趣!反正睡谁不是睡,在下虽丑,可他们还能拿银子啊,岂不美哉?”
他倒是不信权持季这样的正人君子还能腆着老脸和他继续聊这不三不四,据他所知:权持季是个处儿。
权持季实在是厌了和因子虚瞎扯皮,刚要把他拖回去打发了,耳边却突然就响起了不长眼的闹声。
他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权持季抚额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腾出一个空杯,满满地倒上茶水。
门被猛烈地一踹,阳长大夫骂骂咧咧地闯进来,两手一撑,药匣子一掀,噼哩啪拉地指着权持季的鼻子就开始骂,周边的侍卫皆是悖悖,拦都不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