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权持季的意料,因子虚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在下埋的时候只知道那个死鬼有钱呐,陪葬那么多,用的木头次点,以后方便在下挖出来使呗。”
喻白川弱弱地用眼神扫了因子虚一眼,似在控诉:“……”
权持季一镐头重重往里一捣,“嗽拉-”响,权持季突然警觉:“声不对,声音太脆,没砸到骨头。”
喻白川此时还很淡定:“没砸到尸体还不开心对吧?”
因子虚反应过来,脑袋往前面挥镐头的权持季和阳长那边一挤,用手将人扒拉开,腿架着镐头将棺一撬,脱口而出:“完了。”
棺内金的银的都还在,甚至还有衔在死者口中的玉蝉,独独少了那具尸体。
因子虚大窘,叫声震天动地:“我……我尸体呢?”
不是,哪来的死盗墓?
不立碑也能偷?
况且金的银的陪葬不拿,偏偷走了不值钱的尸体。
因子虚警觉,心道:内有乾坤。
权持季长臂一伸,眼皮半掀,刀尖已经冷冷地指上了因子虚,他道:“来吧因老板,你想怎么剜舌头?”
因子虚嘿嘿尬笑:“变成小哑巴的话我怕先生对我一见钟情。”
权持季刀尖使劲:“因老板是觉得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
寒刃已划破因子虚的脖,权持季伸手揽住因子虚的下巴,指上只微微使劲,因子虚疼得吸了一口气。
权持季道:“因老板红口白牙口齿伶俐得很,这条舌头拔下来就怕因老板还要咬我,不如先把你的下巴卸了,叫你乖一点。”
因子虚的下颚已经收不上力气,就是钻心的疼,口水唾液兜不住一样的流,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求生欲/望,他抬手就干脆利落地给了权持季一个响亮的巴掌。
权持季舔了舔唇,似是愣了,眼仁却一深,定定地看向因子虚。
因子虚借着权持季走神的空当滑到地上,再一抬眼,满脸的凶戾。
可因子虚打架是打不过权持季的,他大了一回胆子就缩了回去,又挂上了满是讨好算计的奸商嘴脸,抹了抹脸皮,觉得自己的脸皮还够厚,依旧可以对要弄死自己的权持季憋出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这当然不是说笑的时候,许沉今的尸体没了,我自己也很难过。”因子虚用指尖弹了弹刀刃,将自己的脑袋离得离刀尖远些,凄凉道:“那除了说笑,在下还能说什么?是可怜兮兮地跪倒在地为一具尸体的消失而忏悔还是大叫着饶命?可尸体丢了又不是我偷的。先生你告诉在下,你有什么资格砍下在下的舌头。”
“是在下陪先生来这儿找许沉今,在下都没得到先生的东西,反而要赔上性命?”因子虚挑眉:“您和许沉今这桩冥婚,为何需要在下配合。”
阳长冷呵一声:“凭着你倒卖黑粮,把你剁碎了都死不足惜,本来就是饶你一条狗命,还在这里得寸进尺干什么?”
因子虚道:“那先生抢了销金寨不也是为了黑粮,谁又比谁高贵清白。”
“阳长,够了。”权持季呵斥一声,似是提起了兴趣:“那便来对赌吧因老板,若你找到了许沉今,销金寨我就拿给你管。”
阳长:“???”
不是?
什么东西?
销金寨?
因子虚笑道:“那先生等在下好消息。”
喻白川为权持季闪电一般的变脸速度而震惊:“你,你们……”
因子虚一把拽住喻白川的下巴,拖着走远了一些。
待确定他俩的窍窍私语不会被权持季听到,喻白川皱眉:“他怎么突然就同意把销金寨送到你手里。”
因子虚道:“这不是送,是给我管,本质上销金寨还是权持季的。权持季多精明哎,他是担心这把是我们故意诓他,所以想利落地交易。就算我们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凭你在许沉今身边那么久,谁一直在打许沉今的盘算你一清二楚,让我们一起找总比他一个人抓瞎强。”
喻白川压低声音:“所以那具尸体怎么丢的?你搞的鬼?”
因子虚抖抖袖子,抖出两袖清风,老实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所以现在更要好好查查,是谁这么惦记我?还能找得到我的尸体。”
这实在是奇葩,细软陪葬分毫未取,反倒拿走了最不值钱的尸体,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始作俑者都知道因子虚把尸体埋在这里了,为何不知道那尸体不是真正的许沉今。
因子虚道:“原来我藏得这么不严实的吗?”
喻白川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因子虚冷然:“权持季会联系官府,我们等官府的消息便好。”
喻白川呆呆傻傻:“他要告诉官府许沉今的尸丢了?”
因子虚正把玩着袖口的手顿时一顿,油腻刘海下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弃:“你忒没脑子了点。”
许沉今可是黑户,进城要查通关文书,若是让官府晓得许沉今的尸在这里,官府可是要担责任的。
权持季若这么说了,那班老油条必推三阻四装傻充愣。
因子虚道:“这棺里丢的可以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偏不能是许沉今。”
第23章 仇杀
喻白川:“嘶……”
心道:好了,权持季也得骗人了。
因子虚眯眼假笑:“我们还是去等消息吧。”
两人熟练地到权持季和阳长暂住的客栈里候着。
庄琔琔早在门口翘首以盼,不见权持季,倒等到了因子虚,不禁脸色一僵,僵硬道:“先生呢?”
因子虚一手抵着庄琔琔的脑袋把挡门的人儿往边上一扔,忙大咧咧地走进去,讨好笑着对庄琔琔道:“你先生要给你找个师娘了,是个小哑巴。”
庄琔琔:“啊?”
他倒是晓得昨天因子虚被先生拖去阳长那里了,今天因子虚要和先生去找许沉今。
今日因子虚进门的样子太不客气,他竟没生半点疑就让因子虚往权持季的椅上一躺,挑三拣四地吃着茶点,又吩咐着小二点两碗菌汤,账记到权持季那里,颇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
喻白川不安稳地捏眉心,半点没有因子虚的理直气壮。
庄琔琔问他:“先生呢?”
因子虚阿巴阿巴两口菌汤灌下去,似在沉思该如何逗弄小孩,半晌后,他亲切地一拍掌心,亲亲热热道:“你先生该快回来了,你若是急着知道消息,在下可以提前告诉你,你那个死鬼师娘,丢了!”
庄琔琔:“???”
什么小哑巴师母,死鬼师娘。
他是半点也听不懂。
因子虚哄骗小孩时没生半点罪恶感,俯身到庄琔琔耳边叫喳喳:“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你家先生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事情。”
庄琔琔眼睛都亮了:“哦哦。”
因子虚点头哈腰,忙向庄琔琔敞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子,挤眉弄眼:“在下可是担着风险和你说这些话,嗯……人情世故表示表示总是要的。”
庄琔琔忙推开因子虚,冷笑三声:“滚。”
“好吧好吧。”因子虚忙失落地假意抽泣两声,陪笑道:“你家先生没找到许沉今的尸,但他先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续弦~”
庄琔琔一听因子虚胡说八道就要把因子虚推搡出去,因子虚却在椅子上粘得结实,腮帮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糕点,一张口,糕点碴子乱飞:“呜,呜,在下,呜呜呜……”
因子虚一声“绝无虚言”和一嘴的糕点一起喷了出去。
喻白川:“……”
喻白川抖了抖衣服上的糕点渣子,猛地站起来,拎起因子虚的衣领就要左勾拳。
因子虚小眼神乱飘,生硬地把喻白川的手掰了下来,讨好笑笑:“不要打打杀杀。”
他苦口婆心:“权持季都要回来了,在别人这里打打杀杀,不好!”
果不其然,半日的光景转瞬即逝,因子虚就等来了满脸火气的权持季。
权持季大刀阔斧地走过来,看见因子虚倒愣了一下,然后不屑地走过来摸了摸庄琔琔的脑袋:“你先出去。”
庄琔琔拔不开腿。
他想知道死鬼师娘和哑巴师母的事情!
因子虚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子,没个正形的身子骨架直了些,笑态可掬:“先生,可得了什么消息?”
权持季见过的人该比他吃过的盐还多,没皮没脸好比因子虚却不多见,上午他执刀抵着因老板,下午因子虚竟还有勇气在他这里蹭吃蹭喝。
权持季夺了因子虚的碗,将手上的文告卷作一团,斜目示意因子虚接过:“这是县里的老头给的消息,那块地儿还有件案子没断,因老板真是为许沉今找的一块好坟地。”
“嚯!”因子虚细细看了那纸一眼:“地方官就是奸,这两起案子明明八杆子打不着,硬套在一起扯上同一个地名,诓你呢。”
权持季却没反应:“我告诉他们,这案子我亲查,你猜我什么想法?”
因子虚不抬头,道:“借个幌子把凉都翻个底朝天罢了,若真不能找到那尸,乱翻一通也未尝不是好计策。”
权持季揉了揉太阳穴,撑起的半边臂膀一歪,咧齿笑道:“因老板果然是清醒。另外还有别的理由,这案子诡异得很,让我很感兴趣.”
因子虚定睛一看。
凉都今年仲夏,饮春坊的小娘子忍冬与恩客私奔。
却被樵夫发现忍冬死在那片忍冬花海中。
漫山遍野的忍冬花黄得灿灿,美人尸首还带着笑意,衣裳解开,白皙皮肤上都是沟沟壑壑的红痕,深可见森森白骨,香消玉殒,尤为可怜。
“凶手是她的情夫?”因子虚问:“这满是情爱的痕迹,未免让人生疑。”
权持季抬了抬眼睛,似是嗤笑:“他的情夫是凉都大户梁家的儿郎,若不是因为这个,这里的无能官府早就该定案了,那小子他们动不得。”
权持季顿了顿,就像说书先生挑逗听客好奇一样,道:“你猜猜,他的情夫现在怎么了。”
因子虚端详半天也没看到文告里有关的记录,便胡乱猜了:“逃了?”
权持季见他猜不到,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傻了,天天喊着:忍冬不是他杀的。”
因子虚皱眉:“那也就是说,官府现在不仅要给逝去的忍冬一个交代还要给梁家那小子一个交代,尽管他们怀疑的是梁家的公子,他们也不敢这么说,怪不得先生说这个案子有趣了。”
庄琔琔也来凑热闹,小声道:“会不会是遇到歹徒劫人钱财?”
因子虚看庄琔琔实在是清澈,笑眯眯的指点到:“那倒不会,忍冬姑娘和梁家公子私奔,梁家公子可不缺钱,那姓梁的怎么不一起死?”
“等等。梁家公子可不缺钱。”因子虚恍然大悟:“如果梁家公子真的和忍冬姑娘心意相通,那他有的是钱财替忍冬姑娘赎身,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私奔?”
权持季把茶杯一扣,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才说这个案子有点意思。”
许沉今可没有这个案子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