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夏油杰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银酱？”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对啊，银酱，”苍蓝色的眼眸跳跃着兴奋，“虽然只有一刀，可他一定很擅长用刀。肌肉的走向，加速流动的血液，运刀的流畅，寻找弱点的观察力……”
“停！”
夏油杰一脸复杂的看着挚友，“悟，不要那样看着老师，很像痴、汉。”
顿了顿，他又说，“可老师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祓除特级咒灵？”
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五条悟将手背在脑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仿佛打开某个开关的银八老师。
“老子给他的是特级咒具啦。特级咒具祓除特级咒灵不是很正常吗？”
“完全不正常！”
夏油杰清楚，高专的忌库，御三家的私藏有不少特级咒具。能申请到特级咒具的人不少，可能祓除特级咒灵的有几个？
要是依靠咒具就行，至于让高专生四处奔波祓除咒灵吗？
“可他没有术式，咒力还那么微弱，就算有特级咒具，怎么可能……”
其实放在以前，五条悟也是不相信没有术式，咒力微弱的普通人手持特级咒具就能祓除咒灵。
可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银酱是不一样的啦，”五条悟用一种甜得发腻的语气说，“你见过哪个普通老师有这样的胸肌，这么好看的肌肉，这么强的刀术……他祓除咒灵太正常啦。”
说着，他越过挚友，‘银酱银酱’喊着，跑到银八老师身边。
夏油杰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恍惚。
哪怕五条悟增加了那么多前缀，可都更改不了一个事实。普通人也能祓除咒灵。
咒术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普通人好像也没那么弱。
他那句‘术师是为非术师而存在’的口头禅好像成了笑话。
好在生出这种观念时日不算久，夏油杰顶多觉得有些不适应，倒也不至于天塌地陷。
他甚至在思考一种可能。
体弱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咒力微弱，没有术式，哪怕给他们咒具也派不上用场。可要是刀术和银八老师一样好，或者是拥有极强体术的普通人呢？让他们戴上特制眼镜，帮助他们看到咒灵，给他们咒具，教他们识别咒灵，有没有可能咒术师能够多一批帮手？
“喂，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废弃教学楼外的声音打算夏油杰的思考。
他抬头一看，发现外边居然围着不少老师，领头的就是校长。
学生们受制于严苛的校规，这会又没体育课，倒没敢出来围观。
浓郁的恶念从他们身上溢出，逐渐漫过来。
这么久了，夏油杰已经不习惯看到这一幕。
他蹙眉，心里想，至少这群人拿到咒具也派不上用场，就跟猴子一样。
打开开关的银八老师回神，他看向教学楼外的人，脸色顿时变了。
“糟糕，银桑我想起来了，你们忘了下帐！”
他就说忘了事吧，现在看来，还是挺严重的事！
“那种事无所谓啦，”忘记下帐惯犯五条悟围着他转，“呐呐，银酱当老师前是武士吗？”
“哈哈，哈哈，墨镜君你可真会想！”
银八老师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见一群大人将才十四岁的夏油杰围住，连忙走过去，语气吊儿郎当。
“这是干什么？欺负小朋友吗？”
夏油杰：“老师，我不是小孩。”
“才十四的小朋友就别逞强了。”
一把将夏油杰扒拉到一边，将掏出来的耳屎弹到为首的校长身上。
“呐，校长先生，你做了什么事，高桥老师一副要砍了你的样子。”
趴在高桥肩膀上的咒灵还在喊，“死，去死，校长去死！”
被放大的恶意让高桥不顾在场的人，突然掏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捅向校长。
校长毫无防备，眼看水果刀就要捅中他，一条大长腿踹过来，直接将他踹飞，同时也帮他躲开这致命的刀。
“银桑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来真的啊？”
崛南私立的老师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就已经高桥老师反手抓住。
“咻~”五条悟吹了声口哨。
刚刚银八老师的动作在他眼里就跟放了慢速一样，流畅，完美，一看就很有经验。果然，这位老师身上有许多秘密。
“银酱身手不错哦。”
夏油杰没料到这个变故，见银八老师困住了高桥，他赶紧去扶校长。
哪料秃头校长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大骂银八老师，“你怎么做事的？就不能换个方式帮我吗？”
他身上的咒灵越来越大，恶意扑面而来。
夏油杰沉下脸。
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救这种人，真的有意义吗？
晦暗的情绪才滋生，就见银八老师突然抓着高桥跑过来。
“啊咧啊咧，银桑我怎么控制不住他了呢？”
当下两人的动作是，银八老师改为抓住高桥的肩膀，力道大得高桥都没法回头，他干脆握紧手里的水果刀，刺向校长。
可即将刺中时，身后的银八老师又把他往回拽，刺空了。
校长却看不出来。他狼狈的骂骂咧咧。
最终在众人眼中上演的便是，银八老师努力控制高桥，高桥努力追击校长，校长努力逃跑，一时之间，教学楼前的空地充斥着热闹。
崛南私立的老师也许看不出来，可五条悟、夏油杰看得分明，银八老师就是故意的。
“我不明白。”夏油杰喃喃。
“嗯？”五条悟扭头看他，“不明白什么？”
夏油杰抿唇不语。
“啊咧啊咧，”五条悟模仿银八老师的语气，推推墨镜，像一只欠揍的猫，一会探身在夏油杰左边，一会探身在夏油杰右边，“杰你终于被歌姬传染了吗？”
夏油杰咬牙：“歌姬听到这话会揍你的。”
“她太弱啦，赢不了老子的。”
“改改自称吧。”
“不要，杰你真的好€€嗦啊！”
两个高专生完全没有收拾残局的意思，就地吵起来。
直到校长体力不支倒地，口吐白沫，四肢还时不时抽搐，那张臭嘴也没法再说出刺耳的话。
高桥的症状和他差不多。
银八老师满足的松开手，拍拍掌心，看向其余老师。
“你们，就站在这，盯着他们。”
老师们不敢吭声。
这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卷毛似乎有些抖、S。
一回到两个高专生身边，银八老师就被围住。
“银酱银酱，”五条悟推推墨镜，“你很不喜欢那个校长吧，为什么要救他？”
夏油杰竖起耳朵。
这也是他想问的。
偶尔，只是偶尔，他会觉得像校长那样的人没必要救。可咒术师的职责就是救助普通人。
“嘛，”掏掏耳朵，试图将耳屎抹到五条悟身上却被躲开后，银八老师撇撇嘴，“如果他该死，那也是由法律来决定，而不是其他人。那个高桥的罪未必比校长轻，哪来的资格决定他人生死？我们都没资格决定校长的生死。随手救个未必该死的人，不费事。”
想到一些过去的事，他喟叹道，“有时候掌握太强大的能力，可以随意收割他人生命，说不定会变得麻木，变得不再像自己哦。两位天才小朋友要当心变成这样糟糕的大人哦。有些界限，从一开始就不要迈过去。”
两位高专生只捕捉到关键词。
“我们不是小朋友！”
“嗨嗨。”
警笛声响起。
很快就有大批警察入内，将在场的老师抓住。
两名高专生迷茫的对视。
“这是怎么了？”
“是银桑我做的哦。”
银八老师懒洋洋的作为代表与警方交涉。
“过去有的学生在这种制度下致残，患上心理疾病。而且这所学校受贿情况很严重。都说了，有些事交给法律来处置。”
目送警方将人带走，还有一批警方正在安慰跪地痛哭的学生们，银八老师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两位高专生看看他的笑容，又看看那些痛哭的学生，惊讶的发现他们的负面情绪似乎少了一些，这所学校也没有那么让人窒息了。
“这就是老师说的，”夏油杰喃喃，“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吗？”
换一批领导者，一批老师，不说笃定这所学校不再产生咒灵，可产生的频率会低一些，产生咒灵的等级会弱一些。咒术师牺牲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小一些。
比起之前那种咒灵产生就去祓除，看着同伴不断倒下，自己被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吞噬，这种处理方式似乎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