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第4章

三天后部门聚餐,副社长选在了学校外面的韩式烧烤店。侧街很热闹,霓虹闪烁五光十色,泛着强烈的都市气息,一行人从校门口走出来,沿着一个台球厅旁边的入口往下走,地下别有洞天,略微暗调的灯光,整齐排列的黑色皮质沙发,还有胡桃木的长桌。

韩语歌听不大懂,但调子很上口,烧烤的烟火味中混着果啤的清香,中央的透明酒桶和吧台酒杯熠熠生辉。

这种学长学姐才知道的“秘密基地”让新生们很兴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副社长将她们领到最里层的长桌边坐下,陈飘飘被同学拉着,坐到右里侧,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位置一个个被占满。

迟到的陶浸自然而然地坐到副社长旁边,一面掖头发,一面问副社长点菜了吗?

“点了,不够一会儿再加。”

副社长给陶浸倒一杯菠萝啤,等菜的间隙中组织大伙儿先碰一杯,陈飘飘举着玻璃杯挨个碰过去,最后停到陶浸边上,轻轻一碰。

陶浸笑了笑,也倾斜酒杯回敬她。

整个桌上的交集也就这一声清脆的叠响。

大家吃吃喝喝就近聊天,眼看着盘子里的烤串要见底,陈飘飘吸吸鼻子,看向陶浸。

正在谈笑的陶浸对上她的眼神,又看一眼桌面,了然,拿起菜单,略微扬声温温道:“再加点什么吧,不够吃。”

“好好好。”

“好耶好耶。”

“想吃什么?”陶浸抬眼,微笑询问,“你们觉得什么比较好吃?”

“都挺好吃的。”“学姐随便点吧。”“这家味道真挺不错。”团员们七嘴八舌。

陈飘飘抿抿嘴角,对陶浸说:“培根卷儿,可以来十串吗?”

陶浸看看她,悠然地笑了笑,点头。

培根卷儿上来后,陈飘飘注意到陶浸扫了自己两眼,她应该挺好奇,真能吃下吗。陈飘飘慢条斯理地吃,时不时喝一口酒,二十多分钟后,培根卷告罄。

她这次没看向陶浸,对着面前的空盘子发呆。

其余人在挑别的吃,而没有动作的陈飘飘,安静得有一点显眼。

左侧的凳子微响,余光瞥见陶浸探身拿起菜单,又问:“还要加一点吗?”

她的余光瞟见发呆的陈飘飘眼巴巴地望着她。

于是不自觉地笑起来,对上陈飘飘的视线:“培根卷儿?”

“可以吗?”陈飘飘有点犹豫。

“十串?”

陈飘飘想了想:“五串。”

“够吗?”

“够了。”

细碎的灯影和攒动的人头中,她与她隔着长桌对话。其他人在吃喝,在玩乐,在沉醉于肉与酒,而陈飘飘沉醉于喧闹中与陶浸认真的轻言细语。

这是她用小小心机赢来的一点关注。

虽然她撑得快吐了。

第5章

从图书馆走到宿舍,又从宿舍走到自习室,陈飘飘觉得自己像在刻画安大的年轮。

大概许多女孩子都有这样的经验,想在心上人面前不着痕迹地留下印象,给自己贴上记忆深刻的标签。人们未必会记得席间有人讲了多么精彩的笑话,但应该不会忘记有个学妹一口气吃十五串培根卷儿。

举座皆惊。

甚至在离席时,大二的学长说,培根妹,你的包别忘了。

有善意的哄笑,陈飘飘也笑了笑,正好走到陶浸身边,她感到有一片羽毛落下来,陶浸伸手揽了揽她的肩,拍拍她,示意往前走。

她不喜欢别人给同学起外号,也担心陈飘飘会不开心。

你看,她就是这么心细如尘的人。

陈飘飘观察了她挺久,深知她这点性格,所以才会在跟她东西两端对座时,出声要十串烧烤,她知道陶浸一定会注意她,一定会将探究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而自己陡然的安静,又是一把钓出陶浸关心的钩子。

最后的五串培根卷,用来加深印象。

以后她来这家店可能会想起陈飘飘,吃烧烤可能会想起陈飘飘,甚至每一次社团聚餐,她或许都会关心这位学妹有没有吃饱。

肚子还是疼,陈飘飘蹲下来,有点伤心。

打开论坛app,和下午没掐完的猥琐男又掐了三四十个回合。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陷进去了,为爱吃十五串培根卷的举动,跟论坛上的疯批也没什么两样。

陈飘飘幽幽叹一口气,不显山不露水地站起身,扶着腰回宿舍去。

捂着反胃的嘴唇进宿舍,还没坐下,微信收到一条消息,竟然是陶浸。

一张健胃消食片的照片。

第二条:“上来拿。”

一口没忍住,差点吐出来,陈飘飘将嘴捂了捂,像捂住不为人知的心跳。

她又发现了?

不记得第几次,陈飘飘胖罐子胖摔得有点坦然了,她把粘腻的衣服换下来,又换了双人字拖,头发松松地编了个侧边辫,拿上手机往11楼去。

把握住每一次见面的机会,宿舍居家look也是一套穿搭。

走到电梯间,发现已经停运了,她从楼梯间爬上去,微微喘着气,白皙的脸颊隐隐泛红,走到1105,宿舍门是开着的,她站门边正要抬手敲门,靠里边的陶浸先看到了她,拿起手边的健胃消食片,起身朝她走来。

穿着宽大的白T和长裤,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上下被干净的清香裹住。

“给。”

陈飘飘接过来:“谢谢。”

“看见停电梯了再让你上来的,爬楼也有助于消化。”陶浸笑着微微低头看她,半干的湿发拢在耳后,比平时要有气场一些。

陈飘飘抬手挽了挽耳发:“你洗澡了?”

“嗯。”

楼道里有拖沓的拖鞋声,打水的、串门的时不时经过,热水间有盆底磕碰的声响,还有热水咕噜噜倾泻而出。

明明和9楼一样,但陈飘飘觉得,11楼的楼道要更清凉一些,学姐们的脚步声也更慵懒一些。

“我刚去操场消食,澡堂关了,没得洗。”陈飘飘看她一眼,闪亮亮的。

楼道的灯不太亮,但她依然白得惊人,站在门口,明晃晃的一个。

有同寝的室友端着盆回来,用眼神询问陶浸,陶浸笑了笑,侧身将室友让进去。

“我下去了。”陈飘飘拿着药盒,轻轻晃晃。

“嗯,晚安。”

“晚安。”

楼道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吵醒,一阵响动后,又回归黑暗。

陈飘飘嚼着健胃消食片,有一点懊恼,还是没能约上陶浸一起洗澡,如果不是刚刚那个室友突然回来,如果不是被打断了的话……

翻身抱着枕头,胃顶着硬硬的床板,默不作声地数羊。

接下来的一周,社团没有排练活动,俩人自然没有见面的机会,陈飘飘三点一线地往返于教学楼、食堂、宿舍,听说陶浸喜欢吃一食的早餐,还特意拉上安然去点了两次小馄饨,吃得满头是汗,也没碰上。

人通常都有劣根性,越难得到的东西,越喜欢在心里扎根,分不清是钟情还是执着,总之越来越盘踞时间的尺寸。

陶浸成了她课余时间里绝大部分的念想。

周二下午,太阳跟冲锋枪似的,把人的精神狙得一败涂地,齐眠裹着暑气进来,一边吸着快见底的柠檬汁,一边用屁股怼上门,站到风扇底下疯狂散热。

“没去上课啊你?”她狠狠叹一口气,要把毛孔间的火星子叹出来。

“没有,你也没去?”陈飘飘把薄薄的练习册卷成扇子,放在脸庞扇风。

齐眠反手把头发捉着,又抖动衣领通风:“没,中午王星学长叫我吃饭,我们在外面的烤鸭店吃的。”

吃得久了点,没赶上大课。

王星学长对齐眠很殷勤,俩人时常视频通话到熄灯。看来齐眠应该是她们宿舍最早脱单的。

陈飘飘笑了笑,用手里的本子帮齐眠也扇扇。

齐眠一副“今生是姐妹来世做母女”的表情接纳了陈飘飘的凉风,然后拉开安然的椅子坐下:“不过这次不是光我跟他,还有好几个大三的学长学姐,那个谁,陶浸也在。”

陶浸?陈飘飘扇风的手一顿。

有几天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像在河面打了几个水漂,一圈圈地跳过去。

“嗯,我们还聊你了。”齐眠又捧着她的柠檬水死命嘬。

“她说我什么?”陈飘飘慢吞吞地小声问。

吸了吸鼻子。

齐眠说:“她说她挺喜欢你的。”

睫毛一抖,陈飘飘的眼睛在齐刘海下温软地注视着齐眠。

“她说,”齐眠热气腾腾地回忆,“她说你在她们社团的新人里很拔尖,很机灵,也很勤快,大家都很喜欢你。”

“哦……”睫毛下垂,陈飘飘的视线也降落。

“嗯,她还说,你可爱。”齐眠笑了,东倒西歪地打量陈飘飘,“你哪可爱了?我说你平时在我们宿舍话都不说,每天就抱着电脑写作业,她竟然说你机灵可爱。”

“你可爱一个我看看。”齐眠笑嘻嘻地逗她。

陈飘飘转过去,耳朵红红的,趴到桌上发呆。

“可爱,陈飘飘可爱。”齐眠还在回味,吸吸柠檬水望天,抱着椅子咯吱咯吱地晃。

陈飘飘把手机掏出来,边角磕在桌上,打开跟陶浸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

又打开她的朋友圈,从上到下滑一遍,点开几张图,都不用加载,指尖一碰就能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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