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陈皮糖是冉伶亲手喂的,为什么今天要这么生疏?冉伶明明很主动,今天这是怎么了吗?
这是虞听的意思。
虞听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听难道想......
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坦荡,她还记得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吗?见面到现在都没有再提起过。喝多了确实容易断片的,这很正常。或许她已经忘记了.......
冉伶看起来很苦恼,半晌,虞听愉悦地笑出声。
“那好吧~”
冉伶还什么都没有说她便这样轻轻地妥协了。不打算再为难冉伶,自己捉起了一只蟹腿,沾了点儿蘸料,送进嘴里。
冉伶刚要动的指尖蜷缩起来,被她弄得有点点气恼。
“这个也很好吃,尝尝。”虞听终于把注意力转回到美食上。
和冉伶一起吃饭比虞听想象中要轻松得多,大概是对方柔软无害,给虞听构不成一丁点威胁,且虞听从始至终都掌握着主动权。
对于那份爱慕的心意,虞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呢?冉伶势必会去纠结这个问题,可虞听好像不太在意,甚至是忘记,大概率是忘记了……就算这样,冉伶也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吃完饭也不过晚上八点,时间还很早。虞听问冉伶要不要回家,冉伶摇了摇头,打字告诉虞听,她还想再逛逛。
饭店出门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什么都有,对于年轻人来说,好逛得很。
“好啊,陪你逛街。”虞听说。
陪她逛街?这样听起来冉伶好像又欠着虞听什么了。
虞听真的很会这样。
冉伶不会说话,一整段路她们没有聊天,虞听没有刻意去找什么话题,脱口而出的也只是随性。她们并肩走在一起,没有牵手,保持着一种比牵手更加动人的距离。
至少这是虞听给冉伶的感觉。
云城靠海,商业街的尽头就是海,海像藏在巨大的城市背后的另一个宇宙。慢慢的,越来越靠近,人和灯光都渐渐的少了,相比之下的世界显得静谧沉稳,风一阵阵吹来,裹挟着恣意凉爽,和一股淡淡的海的腥气。
走过这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路,冉伶已经稍微有些气喘。饭后她补了妆,虞听在朦胧夜色中透过妆容看到她易碎的质感,长裙很美,她消瘦的肩膀裸露在大海岸边。
对于冉伶的记忆,虞听发现自己断断续续地拾起了些碎片。
比如她当初是怎么消失在她的生活的€€€€正是因为要出国治病,出国读书。她似乎从小就开始生病,她不能吃冰淇淋。
不知怎么,忽然冒出来一段“冰淇淋”的记忆。
所有人都可以吃冰淇淋,她却不行。
她真可怜。
“是不是有点儿冷?”虞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与近在身侧的冉伶肢体相撞,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冉伶身上。
呼啸的海风吹来,发丝乱舞,她们的距离甚至可以使发丝互相拂过对方的脸颊。
松雪的冷香和温暖的外套一同将冉伶包裹,她怔忡地看着虞听,心脏的搏动显露于眼中。
如此,虞听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真丝V领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犹如天生衣架的肩膀上被风吹动得像波浪,显得那样慵懒性感。
冉伶无所适从地捻了捻衣角,想扯下来还给她,怕虞听也冷,她担心虞听。
“我不冷,但怕你生病。”虞听说:“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冉伶没有表态,手被虞听牵住,被她牵去了旁边的长椅。
海边有长椅,四周都有人,安安静静的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互不打扰。
长椅旁就耸立着一盏路灯,冉伶偏头看了一眼身边人,她以一种很轻松的姿态靠在自己身旁,浓密长发拍打下的面庞神态慵懒,眯着眼睛看涨潮模样。
冉伶很少看海,或者她很少感受海。每一次看一望无际的蓝色,无论波涛汹涌或风平浪静,她都是坐在车里,被隔绝在玻璃窗内。这是她们的第一次约会,很奇妙,很随心所欲的展开。
先不说冉伶是哑巴,其实这种时候很不适合聊天,海风的声音很大,说话要对着对方耳朵说才能听清,靠太近,很麻烦。比如说现在€€€€比海风更柔软一些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那人唤她:“伶姐姐。”
冉伶眨了眨眼睛,偏了偏头。
没有等来虞听的下文,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昏暗的海风中一直盯着她,盯得她无处遁形,无计可施。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听不知道从哪里捻出一束红色玫瑰。是刚才在商业街冉伶不经意间瞥过一眼的花束,她什么时候收入了掌中?真是不知不觉。
她微笑着将玫瑰送到冉伶面前,血红色的花瓣在冉伶的目光下脆弱地晃动着。
“伶姐姐,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冉伶不问事由,接过了她的玫瑰。花瓣抵上了女人微凉的鼻尖,一股淡淡的香气绽放。
玫瑰不是能随便送的。大海、长椅、女人、玫瑰,这看起来太浪漫了,太过分了。
在她温润眼眸紧张的目光下,虞听凑到她耳边问:“小雪最近怎么样了?”
小雪?
冉伶愣住,显然没想到在这样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刻虞听会去关心其他人,关心的人还是冉雪。
但其实,在她们三个的关系里,冉伶才是那个真正的其他人。冉雪是虞听的未婚妻,虽然现在在闹分手。就算虞听接近她这个姐姐,只是为了向她打听冉雪的情况……
好像才是情理之中。
冉伶目光有些黯淡,低头去翻找自己的手机,是要打字给虞听看。
而虞听按住了她要去拿手机的手。冉伶顿住,抬头看她。这样的姿势,眼前近乎被虞听笼罩,她垂下眸子不知所措,不想再看虞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失落。
“小雪还是闹着要跟她的法国女朋友私奔,怎么也不愿意履行婚约么?”虞听这么问。
小雪还是闹着要私奔?
可明明…明明小雪已经在主动找她了不是么?
“怎么办啊,伶姐姐。”虞听苦笑着问她,再度贴近她,低着眉头,与她诉苦:“我爷爷要把我赶出家门,再也不许我回家了……”
“伶姐姐,我快无家可归了……”
“伶姐姐,你可以……”
“帮帮我么?”
虞听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出这句话,近乎呢喃的话语精准投入冉伶的耳中让它们不被海风带走。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呈现的是:漆黑的岸边,路灯下长椅上的两个女人仿佛一对恩爱的恋人,虞听正沉迷于爱人的身体,不断地亲吻她,垂着眸子迷离地看着她。
她的气息让冉伶颤栗,让她不禁退了退,掀起眸子,撞进她的目光里。
怎么帮?
冉伶在明知故问。
“你是单身么?”
去拿手机的手依旧被虞听按着,冉伶没办法跟虞听解释冉雪已经“回心转意”的事,只是颤着呼吸,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告诉她自己确实是单身。
此时此刻虞听的眼里只有她,迫切地需要她的帮助,不再关心冉雪的一切。
果然,她微笑着说:“单身的话,伶姐姐跟我结个婚,好不好?”
预料到了,冉伶还是呼吸一重,揪住了她的袖口。虞听手掌顺势抚了下去,盖住她的手背,轻轻握着。
叹了口气,虞听说:“爷爷必须要我跟冉家联姻,说关系重大,绝对不能毁约。”
“冉隆叔叔也把这次联姻看得很重,冉隆叔叔需要虞家的支持,他跟你说过么?”
当然说过。她知道。她们家很需要虞家。
“可是我跟冉雪闹掰了,不想再跟她有瓜葛。伶姐姐,你也看到了,她有多无理取闹。”虞听语气竟染上了几分脆弱的委屈。
“爷爷在意的只不过是联姻。并不在意联姻的对象是谁,可真是悲哀,他并不在乎我的幸福。”
冉伶在很认真地听着,紧抿唇瓣。
“你这么好,会帮我的对不对?不然......我真的要被赶出家门,没有人要了。”她低诉她的可怜,像撒娇一样的语气。她太狡猾,“帮帮我”她说得太坦荡,就像对眼前女人的心毫无洞悉,真真切切地忘记了昨晚的一切,毫无负罪感。又算准了这个过于温柔的钟情于她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会对她心软。
只见冉伶露出了无比紧张的神情,她正捏着虞听刚才递过来的那只玫瑰,眼里遍布纠结,不知所措到呼吸都断断续续。
她的反应好大,好无从隐藏,明明是虞听在央求她……她真是让人心生动容。
虞听抬起手,拍了拍冉伶的肩膀,安抚一样的举动,笑了笑说:“帮我骗过我爷爷,之后,你想什么时候离婚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怎么补偿你都可以。”
€€€€想什么时候离婚都可以,怎么补偿都可以。
“我们可以签一份……”
虞听还未说完,冉伶忽然倾身向前打断了她,贴进了她怀里,抱住她,肩膀微微还发颤。
虞听愣住。
第011章 熟人
海水高涨,海风呼啸,有种暴烈的浪漫。
但没在海边吹多久的风,冉伶看起来实在是经不起。晚上十点,虞听送了冉伶,独自一人驱车回家。
手机上仍然不断地弹出消息和电话,来自于冉雪,她凉薄地置之不理。洗漱过后关掉所有的灯和手机躺在床上,对着空洞的黑,慢悠悠的清醒到深夜。
混乱的思绪里,冉伶这个人断断续续地占据了很大一部分。难以避免。
虞听很早便开始对自己有了解。
虞听不是什么好人,虞听精于算计,虞听精致利己,虞听没心没肺,虞听坦诚相见又善于伪装。
虞听不择手段。
冉雪实在是太任性了一点儿,任性到虞听有些厌恶€€€€那些不断打来的电话和语气仍然生硬的认错短信。真是没办法,她要跟冉家的人结婚,因为她自私自利占有欲太强,无法容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去。
虞听似乎从小到大,头到尾都是坏的。
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负罪感,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因她的话在她怀里颤抖,饱含情愫时,也是一样。
慢慢的,虞听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父母仍然在世时。
父母仍然在世时,她没少听人讲起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们年少相识,青梅竹马 ,大学毕业便领证组建家庭,不到一年就有了虞听。无论问谁,他们都会说,虞听父亲对母亲多么多么的恩爱有加,虞听曾经以此为豪。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拥有无限的纯真,天真烂漫,爱管闲事。
小孩子拥有怜悯之心和共情能力,当所有的小孩手上都拥有一支可口的冰淇淋,那个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姐姐很轻易地引起了虞听的注意。
她眉目恬静,没有活力,像一只停落在秋千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