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缪斯 第45章

“说完了?”沈流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关泓奕的下一句,疑惑地向他投来目光。

关泓奕点了下头,“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有没有比较好的医生。”

“暂时不用,我自己心里有数。”沈流云回绝了他,神情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淡漠。

关泓奕又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劝也没用的意思。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关泓奕将文件摊开在书桌上,跟沈流云讲了下目前的情况。

舆论问题已经尽量控制了,不会再进一步扩散,那几家发布报道的媒体也一直盯着,有什么动作之后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代驾那边,警方已经查到此人之前欠过高额赌债,暂未偿还,推测可能会继续去赌。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此人常去的几家地下赌场,派了人在那附近轮流盯梢。

至于章竣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有用信息。

“我想把这套房子卖了。”沈流云忽然道。

关泓奕愣了一下,“也没有到需要卖房的地步吧?”

沈流云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这样等下去,太慢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这套房产是明面上的,卖了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应该会有别的动作。”

“行,我去联系个房产中介。”关泓奕应下来。

不料,沈流云面有古怪地说了句:“不用,我有认识的房产中介。”关泓奕:?

关泓奕没多问,只道:“那房子挂出去卖,你总不能还继续住这吧?准备搬去哪,想好了吗?”

沈流云经他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得搬家,皱了下眉,“还没想好。”

关泓奕则是已经在短时间内替他考虑好了,给出两个选择:“你以前不是夏天会去你师弟那边吗,今年去不去?或者你住到半山那套别墅去?”

师弟应春和居住在一个偏僻宁静的小岛上,那里环境优美、人烟稀少。无论是用来逃避杂事,还是用来放松身心,都是不错的去处。

经他提醒,沈流云才反应过来,已经七月了,怔了一会儿才回:“唔,我一会儿问问。”

“好。”关泓奕点了下头,又想起另一桩事,“哦,对了,我听人说,闻星很快就要去德国了?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这边之后如果要打官司,可能会被限制出境。”

沈流云面色变了变,有点别扭地回:“说这个做什么?又不是我去德国。”

关泓奕瞥了他一眼,心想:你最好是。

话说得差不多了,关泓奕将带来的文件收拾了一下,走出书房门前,不忘继续提醒,“所以你要是还有什么话没说,或者什么事没解决,最好趁人还没出国前跟人见一面。”

他本以为这番话沈流云肯定也不会听进去,却见沈流云略微自嘲地苦笑了下,“现在还是算了,我这边烂事一堆没解决,见了他只会给他添麻烦。”

他如今声名狼藉不复从前,而闻星前路一片灿烂,他靠得太近对闻星有弊无利。

送连霂和关泓奕出门后,沈流云独自坐了会儿,胃里又难受起来。

他熟练地走进卫生间,把胃里吐空了才出来。

关掉一楼的灯,他在黑暗中上楼,走进卧室。

屋内窗帘紧闭,一室寂暗,床上的被子没有收拾,隆起了很大一块,远远看着,像是有人睡在那个地方,于他的眼前形成摇摇欲坠的海市蜃楼。

他深知这错觉虚幻缥缈,一旦走近就会打破,步子不再挪动,靠着门框慢慢蹲下,就这么蹲在门边睡了过去。*机场。

“东西都带好了吗?要不再检查一遍?”卓钰彦有些忧虑地又问了一遍。

闻星被他弄得无奈起来,“你还要问几遍才行?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你要去德国那么久。对了,我记得你们这个入选的中国人一共有四个,另外三个你认识吗?”卓钰彦一想到未来要有那么长时间不能再见到闻星,就忍不住想要将各个细节都问一遍。

闻星摇了摇头,“不认识,他们学的乐器跟我不一样,以后可能上课也不一定能碰面。”

另外三个分别是小提琴、大提琴和圆号,跟闻星并不在同一个组,他组里的其他成员都是外国人。

“啊,那你以后跟组里的其他人交流岂不是只能用英语?”卓钰彦自己是个英语废,开始担心闻星之后会因为跟人语言不通而被排挤。

闻星的性格本来就不容易交到朋友,若要再加上语言和种族问题,可能会更难。

但闻星好像并不为此忧虑,只说:“我能听懂老师说什么就行了。”

卓钰彦愣了一下,再次意识到闻星长期的独来独往与他自身的社交能力并无关联,他只是不习惯将精力耗费在无用的社交上。

闻星的世界太纯粹,纯粹到可以只容纳一架钢琴。

卓钰彦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感慨。

他一下想起很多事,想起闻星曾经借走他的一本书,小心翼翼地夹进去一张画纸和一片银杏叶;想起闻星花高价在摩洛哥买了一条所谓的手工地毯,还因为付钱太爽快差点被不法分子缠上;也想起闻星在医院里憔悴的面容和流不完的眼泪。

闻星不是对任何事物都无所谓,曾经就有一个人让他很在意。

情情爱爱太复杂,卓钰彦只想考虑闻星是否开心。

他看向闻星,小声问:“闻星,你现在开心吗?”

闻星明显怔了一下,像是没有听懂他问了什么问题。

他只好又问了一遍:“就要去德国了,你开心吗?”

他看见闻星慢慢地垂下头,手指无措又用力地绞在一起,像一串难以解开的九连环。

闻星的声音在这九连环中低沉下来,“坦白来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应该开心的,但实际上又不是这样。有点像是蚂蚁走迷宫的实验,做实验的人忘了在迷宫的出口放糖果,所以蚂蚁只能靠一点点摸索,才能找到出口。”

没有气味指引,也没有光亮可以判断,唯有一遍遍在昏暗中不停摸索,用触角撞向每一面高墙。

中途或许会精疲力竭,也或许会丧失信心,但他知道只要出口存在,他就总能找到。

办完行李托运后,卓钰彦送闻星去安检口。

期间,闻星注意到卓钰彦看了好几次手机,疑惑道:“怎么了?你领导又给你发消息?”

卓钰彦啊了一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对啊,催我回去赶方案呢。说好了今天我休假,谁有空理他。”

闻星笑了下,不忘嘱咐他平时加班别太拼了,注意身体。

“那我走了?”闻星冲卓钰彦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卓钰彦则是朝他用力地挥了挥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闻星被他感染到,快速地背过身去。等到验完身份证即将走进入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机场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意料之中的没有他想的那个人。

边上有人催他,他这才恍然回神,不再留恋地往前走。

直到望不见闻星的身影,卓钰彦跟做贼一样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给人发消息。

[你到底来了没?][人都走了。]过了片刻,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简短的回复。

[见到了,谢谢。]

第45章 45·柏林街

八月,沈流云处理完赫京这边的大小事,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启程前往离岛。

他到渡口的时候有些迟了,只等来一艘偏小的船。

他之前没有坐过这么小的船,因而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准备。

船刚启航,整个船身就在海浪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沈流云急急握住一边的扶手,才避免身体也跟着晃动。

紧接着又是两次颠簸,如此反复,他的面色瞬间就白了下来。想吐。

可是这会儿顶着颠簸走到甲板上去,只怕会吐得更厉害。

他只得揉了揉眉心,将眼睛闭上,想要以掩耳盗铃的方式来避免自己晕得更厉害。

此举收效甚微,沈流云一下船,便弯腰在边上吐了起来。

可是吐完也依然不畅快,口腔苦涩,喉咙刺痛,身心都好像被不知名的东西逐渐侵蚀。

他动作滞涩地站直,望了一会儿离岛的海岸线,平缓、湛蓝,奇异般地让他平静下来。

但考虑到面色还是太差,他索性从包里将帽子、墨镜、口罩都拿了出来,把自己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长途颠簸耗费了沈流云大量的体力,他急需找到能够让他快速抵达应春和家的交通工具,如果有的话。

没记错的话,离岛上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极为不方便,尤其是对沈流云这种出门必坐车的人而言。

岛上使用率最高的交通工具是电动车,还有提供给游客的租车点,但很不巧,他并不会骑电动车。主要原因是他的身高不合适,电动车底座普遍不高,空间也小,会让他的腿无处安放。

况且,他拖了个行李箱也不方便骑车。

就当沈流云准备咬咬牙拖着箱子走完剩下的路程时,有一辆大红色三轮车在他面前停下了。

司机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乐呵呵地问他:“靓仔,来玩的吗?要不要坐车?”

由于对方说的话有着浓重的口音,沈流云费了点劲才弄懂说的是什么,狐疑地往后座的位置看了看,“这车能放下我的箱子吗?”

他的行李箱是24寸,不算小,面前这辆三轮车看上去空间有限,估计够呛。

老大爷从车上下来,帮他打开后座车门,将行李箱往里放,令人意外的刚刚好。

沈流云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得救了,真心实意地对人道了句谢。

老大爷细心地用手给他挡着车门上边,“当心点,别碰到头。”

沈流云上车后,几乎将整个后座占满了,别扭地缩着腿,弓着腰。

老大爷抬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乐了:“我这车太小了,靓仔,委屈一下。对了,你要去哪?”

沈流云报了应春和的名字。

岛上小也有好处,每个人互相之间都认识。老大爷一听应春和的名字,立即笑起来:“欸,原来你是小应的朋友啊。那我可不该收你的车费了,去趟他家也就是顺道的事。”

车窗是半开着的,阵阵咸涩的海风吹过沈流云的脸,他难得放松地笑了下,“钱还是要付的。”

离岛远离城市的喧嚣,像一片无人打扰的桃花源,在电子支付已经基本普遍的今日,岛上最常用的还是现金支付。

好在,沈流云来之前有准备,口袋里放了现金,下车时抽了一张给大爷。

大爷本就不想收他的钱,看见那张粉红色的钞票更是连忙摆手,“这么大找不开的,不收你钱啦。”

沈流云瞥见大爷的座位上放了一袋桃,干脆伸手穿过窗户,将钱放在了仪表盘上,而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桃子,“就当我买了桃吧。”

“哎哟,这桃子哪值那么多钱,你太客气啦。”老大爷仍想拒绝,却见面前的青年冲他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拖着行李箱往院子里走了。

一进院子,沈流云就看见了那开得正盛的绣球花,眼睛轻轻眯起来,有些意外。

应春和的绣球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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