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子想站起来:“不是,妈妈……”
“呃咳!”温父倏地咳嗽一声,抬起眼睛看了眼平日宠溺有加的小儿子,板起脸:“坐下。”
温诺一噎,委屈地看向大哥:“哥哥……”
温礼有点心疼,但想想弟弟的那个男朋友……城府深沉,又高又壮,自己这个傻弟弟怎么看也不是对手。于是心一横,朝温诺微笑道:“诺诺,听话,多认识点人也是好事,忘了哥哥是怎么教你的了?”
温诺抿唇,哦了一声。
记得,大哥教他,要对女孩子绅士、有礼貌,好吧。
他朝那个叫纯纯的女孩子笑了笑:“你好,要喝点什么果汁?我给你倒。”
纯纯看起来知性又良善,说起话来温温柔柔:“沙棘汁吧,谢谢。”
温诺微笑,给她倒了一杯,“不客气。”
然后又随口闲聊道:“沙棘汁好酸,我都喝不惯,你好厉害。”
男生温润有礼,少女笑颜灿烂。
好一副郎才女貌的场面,温父连忙朝大儿子使眼色,温礼无奈地拿出手机,假装处理公务,飞快地把这养眼一幕拍下来,发给应离。
这样做确实不太好……但应离既然跟他弟弟交往,就应该能想到他们家不会乐意。
温家不缺钱不缺名,只想孩子平安快乐地过一生。
而且诺诺在此前从来没有表达过对男孩子有什么兴趣,突然冒出个男朋友来,对方还是个冉冉升起的科研新星……他们一回来就调查了应离,很轻易就发现了他与应家之间的关联。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用花言巧语拐骗了自家的单纯小孩儿!
所以,也不能怪他们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了。
纯纯抿了一口温诺倒的沙棘汁,笑着延续话题:“沙棘汁对皮肤好。那你平时爱喝什么,咖啡?我平时爱听音乐会,你呢?要是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听。”
温诺笑眯眯道:“哦,我平时不喝饮料,就喝点中药。”
纯纯一愣,震惊地看了一眼温母,发现对方同样震惊。
她问道:“……嗯?你有什么不舒服吗,怎么要喝药啊?”
温诺吃了口菜,自然地接道:“哦,没有不舒服,就是喝点调理同性恋的中药,爱好是参加反同性恋的活动,日常会听听反同性恋的讲座。”
少年笑容灿烂:“你放心,快治好啦!”
纯纯满脸错愕。
全场沉默。
温诺好奇地咦了一声,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啊?”
温父气得一拍桌子,声音从齿列间挤出来:“……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第64章
纯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素养很好,很快就从男同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了,态度依旧友善地与温诺闲谈用餐。她并不讨厌温诺,起码他不像那些既要又要的臭男人一样骗她。
但托温诺的福,一顿饭吃得温家人是没滋没味。
餐后,温礼起身送纯纯出去,温诺被留了下来。
温父一拍桌子,怒道:“你……你真是被我们宠坏了你!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是值得炫耀的吗!”
温诺撇了撇嘴,就知道自己被留下来是要挨训:“我没撒谎啊,我很配合了,我不是都说快治好了吗。”
温父气得直摁眉心,妻子担心地拍抚他的背,嗔怪道:“诺诺,爸妈这样做不是要逼你,也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脸面。你可知道那应离是什么人?我们只是不希望你被人骗了。你心思单纯,就应该也找个心思也单纯的好人家在一起。”
温母担心小儿子这个天真烂漫的性子,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被煮熟了还要自己滚好蘸料往人嘴里跳。
温诺嘟哝:“我骗他还差不多……”
温家父母:“……”
温诚义疲惫地长叹一口气,挥挥手:“算了,这犟牛一样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你就让他去谈吧,等他被人骗了他就老实了!”
少年修长白皙的指尖把餐桌布的一角揪得起褶。
父母亲对他的疼爱他怎能不知,他们的担忧他也理解,但是……
他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赞美与关爱环绕着他。
虽然父母一直工作很忙,陪伴他的时间也不多,关于自己的童年,温诺一大半的记忆都是保姆的画面,但他知道,家人们都很爱他。
他不喜欢从商,天生对数字不敏感,而是更喜欢斑斓的色彩,对比鲜明的图块,父母也从未强逼他学习管理公司。
虽然偶尔……他也会觉得有点孤独,但相较于圈子里的独生子,他已经很幸福。毕竟每个人生活在这世上都有各自需要承受的重量,他没有资格再抱怨什么。
直到他遇见应离。
虽然有他自己预设的热暴力任务在身,但扪心自问,温诺不可否认他止不住地想对应离更好一点。
他喜欢应离的沉默寡言但是总对他句句有回应,他喜欢应离系着围裙做饭的身影,他喜欢应离给他念睡前故事的嗓音。
他有时能从应离身上感知到一种仿若同类般的气息,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们明明是如此的不相似,他们一个像冰,一个像温水,形态与温度都各不相同,温诺也不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直到“约瑟夫”念出他的台词——“这无关性别、身份、财富、容貌,而仅仅是两颗孤寂的灵魂的吸引”。
……是的,在抱团取暖之后,他好像才明白了孤单是什么感觉。
所以他才一再的心软与后撤底线,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由自己提出分手,他实在不希望应离尝到孤寂的冷酷滋味。
他还有家人朋友,但应离却只有他了。
温诺垂下眼睫,说道:“妈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还是不想用这种方法去伤害别人,爸爸不是教过我,做人和做生意一样,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信任消耗完了,就会孤立无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两位父母相视一眼,无奈。
温母悠悠叹气,语气和缓:“好吧,诺诺,但你要知道,人和做生意相似,但又有不同。”
“做生意是钱货两讫,各有所图。可人心,你对人家诚信,别人就一定也会诚信对你吗?”女人的眼尾有些许皱纹,是岁月留下的智慧风霜:“你认识他多久,又了解他多少?”
温诺不喜欢别人这样猜忌应离,忍不住小声维护他道:“认识一个人的品性也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吧,虽然我也才认识他不到一年,但……”
“诺诺,”温父倏地出声打断小儿子的话,威严的嗓音沉沉响起:“你和他的缘分起始,可远不止几个月,最少也快有两年了。”
温诺一怔,瞳孔微微睁大:“什么?”
“应离这个年轻人,后生可畏,我们关注他的时间比他认识我们还要久。”温父回忆起往昔:“他初出茅庐的时候就很快展露出了才华,我们观察了他一阵子,才选择与他们的科研所合作,那大概是在……一年以前了吧,也就是在你还没进A大以前,你和他的缘分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温诺愣愣的,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就是说,这次是我们温家和他们科研所的第二次合作,并不是首次,不然以我们谨慎的作风,也不会那么快当场定下来。”
“他对你而言,是刚认识不到一年的天之骄子。而你对他而言,却不是陌生人。”
资助过的天才,很巧合地跟他们的小儿子成为了室友,又很巧合地跟温诺变得亲密无间,到最后成为了恋人。巧合连着巧合,很难不让人多心啊。
会忍不住让人去想:
他们是真心的自然的相爱吗?
他们的爱纯粹吗?
等到应离名声大噪,名扬世界之后,他还需要温家吗?
温诺的脑子有点乱乱的,发小苦口婆心的劝告,和室友那份让人揪心的过往资料乱糟糟地混在一起,让他的嗓子眼堵堵的,说不出话来。
室友对他真的不纯粹吗?
虽然他和张弛一直在做这种假设,但说实话,这个人设和应离太不搭了,温诺从没真正往心里去,没有真正的去设想过。
毕竟乌龙的开端是他自己造成的,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他会去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在他的心里,应离一直是个被无辜卷入的老实人,是个局外人。
但现在他突然被告知,应离其实很早以前就在局中了,他才是在剧幕里后出场的那位,温诺一下子就有些迷茫了。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竭力维持住冷静的表情,淡声:“我知道了。”
温母担忧地问:“宝贝,你怎么打算的?”
少年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再抬头时依旧是温润翩翩的模样:“嗯……没什么打算,我要回去喝绿豆汤了。”
温父温母:“?”
……
温诺从家里出来,司机把他送回了A大。
他在车上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无论如何,他不要信那些只言片语。否则,他不就和苏成林、应嘉成之辈一样了吗?
他要自己去问问应离。
然而话是这么说,温诺回来后却一直躺在床上。
“啊!”少年烦躁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还用力地踢了一脚叠得齐整的被褥——当然,他弄乱的是室友的床。
谁让应离惹他烦闷的,哼。
温诺翻了个身,手机都被他的手心焐热了。
“可恶……到底要怎么问啊……”温诺在应离的枕头上蹭了一下:“这么尴尬的问题,唉——”
哀嚎还没完整地叹出来,温诺的手机竟然率先响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屏幕——居然是应离打来的。
温诺愣愣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十六十七个小时了,应离的飞机大概要飞十四五个小时,现在大概是室友飞机刚落地,抵达了酒店,就马不停蹄地给他打来电话了吧。
温诺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语气有点微妙的不自然:“喂?”
“诺诺。”
温诺:“……嗯。”
对面安静了一会,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音。
静了一会,应离还是没忍住,率先发问:“诺诺,你怎么没给我发信息来?你在忙吗?”
平时,小男友都像个麻雀团子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的。